去找張怡然說情,也是黃天崗沒有辦法的辦法,他一則怕她再提那條門縫兒的事,讓他難為情;二則覺得丟人,一個大老爺們兒連自己的老婆都糊弄不好,還叫什麽男人!可是,危機迫在眉睫,黃天崗已經走投無路,就硬著頭皮給張怡然打了電話,說晚上請她吃飯。張怡然就問他為什麽平白無故地請她吃飯,黃天崗沒有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說有事求她。

“有事求我?”電話裏的張怡然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求我有什麽事?”

黃天崗不想直接把求張怡然辦什麽事告訴她,再說一句話兩句話也說不清楚,就堅持見了麵再說。張怡然說,她已經做好了飯,要吃就到她家裏去吃。求人矮三分,黃天崗隻好依了她,又問清了她的家庭住址,才摞下電話。

張怡然的住處在城區的南部,是一座高層住宅樓,她住在21層。省城的南部原是一片荒漠的丘陵地,長出的草都營養不良,蔫不唧地沒精神。前幾年城區擴大,新蓋了一批高檔住宅樓,各路商賈富豪紛至遝來,立時人氣上升,成了風水寶地。張怡然的前夫也參加了這裏的房地產開發,大大地賺了一筆,還將最好的一個戶型留下來,娶了張怡然。現在,這套複式結構的豪宅裏隻剩下了張怡然一個人,還有一條狗,純種的京巴。

黃天崗有求於張怡然,就不好空手上門,就順便在路上買了兩隻剛上市的本地西瓜。西瓜一個有十多斤,他一隻手提一個,等到了張怡然的家門,兩隻胳臂都酸了。迎接黃天崗的是一扇密不透風的大鐵門,還有金黃色的鎖眼和貓眼,這不禁使他想起了幾天前自己站在家門口的情景。王美姿對他的敲門聲充耳不聞,才使他今天又要麵對另一扇門。

張怡然聽到了門鈴聲,就跑過來看門邊的小電視。小電視裏顯現出黃天崗一張臉,她衝著小電視裏的黃天崗吐了吐舌頭,然後就開了門。

“歡迎光臨!”張怡然微笑著說,“喲,真大方,還買了兩個大西瓜!”

黃天崗被房間裏的金碧輝煌驚呆了,豪華的水晶燈,清一色的鑲貝紅木家具,歐式風格的壁爐,圖案精美的純毛地毯,造型華麗的櫃式魚缸,瑰麗燈光下遊動的金龍魚……他像一個鄉巴佬進了皇室宮殿,腳不知往哪放,手不知往哪伸了。

張怡然扔過一雙繡花拖鞋,又衝餐廳方向努了努嘴說:“這雙拖鞋是那個老色鬼穿過的,你不嫌髒吧?來,西瓜放那兒!”

黃天崗唯命是從地脫下髒兮兮的皮鞋,換上了老色鬼的拖鞋,然後將西瓜放在餐廳的地上,才回過身來說了第一句話:“奢侈嗬,嗬!”

張怡然不以為然地攤了攤手說:“空虛嗬,我就像葬在一座豪華的墳墓裏。”

黃天崗慢慢地從驚歎中回過神來,才發現張怡然根本不像她電話裏說的那樣做好了飯,餐桌上一塵不染,空空如也,連雙筷子都沒有。他馬上意識到,一對孤男寡女單獨在一套處處散發著粉脂之氣的房子裏,難免不惹出點是非來,此地不可久留,她沒做飯正好,他得抓緊時間將求她說情的事交代完就走。

“張怡然嗬,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我真的有事求你。”黃天崗在紅木椅裏坐下來,還用力蹲了蹲以檢驗它的堅硬程度,“我想這事隻有你能幫忙……”

“別說了,吃了飯再說。”張怡然不容置疑地打斷了黃天崗,“我現在餓了,我隻想吃飯。”

黃天崗下意識地看了眼餐廳,好像在問張怡然,什麽都沒有吃什麽?就在這個時候,門鈴驀然歡快地響了起來,張怡然和黃天崗都從門邊的小電視裏看到了兩個提著餐盒的小姐。張怡然開了房門,讓小姐將盛在快餐盒裏的飯菜一一放到餐桌上,然後付款送客。請吧!張怡然徑直走進餐廳,回頭對黃天崗說,請入席吧。黃天崗去衛生間洗了手,來到餐廳,發現餐桌上又多了一樣東西:人頭馬XO。張怡然動作熟練地開啟了酒瓶,每人倒上一杯,說:來,先幹一杯再說。黃天崗端起酒杯,怔怔地看著張怡然一飲而盡,然後喝下一小口。張怡然不滿地瞪著黃天崗說,喝了,怎麽跟個老娘們兒似的!自從有了與袁長泰醉酒的那個夜晚,黃天崗對酒已經有恐懼之感,他想,如果那天晚上他不是喝高了,絕不會夜不歸宿,他與王美姿的矛盾也絕不會這麽嚴重了。他心有餘悸地看著酒杯,唯唯諾諾地喝下一小口,說,我酒量不行,喝多了就開始胡說八道了。

“我覺得現在你已經開始胡說八道了。”張怡然指著黃天崗手中的酒杯說,“喝下去,否則,你求我的事我就不幫了。”

黃天崗有求於張怡然,而且這事她是最佳人選,他別無選擇。黃天崗一仰脖子,一飲而盡。

張怡然滿意地點點頭說:“這才像上男爺們兒嘛。好了,咱們慢慢吃,慢慢喝,你慢慢說。”

黃天崗願喝白酒或者是啤酒,很少喝洋酒,這是因為他不喜歡,味道甜甜的,酸酸的,像糖水,更像止咳糖漿。現在,一杯洋酒下肚,他就覺得臉上熱得發燙,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他一邊吃著菜,一邊在張怡然的督促下喝酒。開始,他還沒有勇氣直接將他和王美姿鬧家庭糾紛的事說出來,覺得挺丟人現眼的。漸漸地,酒量大了,膽量也大了起來,便放下筷子,盡情傾訴,滔滔不絕。張怡然好像在聽,又好像根本就沒心思去聽,黃天崗講到激動停頓處,她才象征性地點點頭,表示自己在聽。其實,黃天崗與王美姿的事張怡然早就一清二楚了,昨天,王美姿與黃天崗不謀而合,已經先行一步找到了她,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現在的僵局一股腦兒地倒出,然後求她找黃天崗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