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風發就這麽一字一句地看完了這封沒有發出的斷交信,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的眼前先是一片空白,如同失去信號的電視屏幕,然後,他眨了眨眼,就覺得胸部隱隱作痛,像有無數把匕首在刺挑著他的心。麵對突如其來的齊天大辱,他想放聲痛哭,歇斯底裏的那種。但是,當他顫動著嘴唇張開大嘴的時候,從喉嚨裏發出的聲音卻是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哈哈大笑。

宋金文目瞪口呆地看著田風發,看著他漲紫了的臉,飛出的唾沫以及血紅的眼睛。她甚至擔心,田風發會經不住打擊,驀地瘋了。

田風發沒有瘋,思維正常,不正常的是,他在想哭的時候卻笑了。正是這不同尋常的一笑,使他靈魂出竅,萬念俱灰了。因此,他不再想爭執什麽,不在乎是非曲直,他想擺脫這個噩夢般的現實,就此走向因孤獨而平靜的生活。他知道,過不了多久,宋金文就會與田甜一起遠走高飛,永遠在他的視線裏消失。他希望,一同消失的還有言不能表的愛與恨,苦與甜。

世界上的許多事情是無法解釋的,比方說,當田風發無意之中發現了當年宋金文寫給他的這封信時,她為什麽沒有阻止他,從而保住這個會招來滅頂之災的秘密呢?人是有感情的動物,宋金文對田風發的負罪感是隨著她對他感情的加深而日益加重的。一日夫妻百日恩,與田風發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她越來越感到,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丈夫,好父親。他對她恩愛有加,他對女兒寵愛至極,而她卻一直在欺騙他。與這個家庭熟悉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個和睦的家,宋金文是名副其實的賢妻良母,夫妻恩愛成了許多家庭的楷模。實際上,宋金文一直在贖罪,她試圖用關愛田風發的方式來減輕這種負罪感,但是都失敗了。幾多次,她曾鼓起勇氣欲向田風發說出事情的真相,她都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那麽,當田風發無意中發現那個小小的包裹,她又有什麽理由去阻止他呢?她想,這就是天意,而天意是不可違背的。她之所以在真相大白之後選擇了服藥自殺,是因為她覺得,事到如今,這是她最好的謝罪方式。

宋金文被高明的醫生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那麽,這個即將解體的家庭呢?

在田甜的心目中,田風發幾乎是完美的,是世界上最好的父親,她曾為有這樣的父親而自豪。但是現在,一切都成過眼煙雲,消失殆盡,留下的隻有分崩離析一條路可走了。田甜是不甘心的,她明白,如果想讓這個家庭維持下去,唯一的出路就在於田風發的不計前嫌,接受現實。盡管她所有的勸說與寬慰都無濟於事,她仍然不想放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難道奇跡就不會發生嗎?

“爸爸,你就原諒媽媽吧。”田甜突然站起來,然後嗵地聲跪在地上,情緒激動地說,“我求你了!”

田風發被田甜的舉動驚呆了,他迅速拉住她的雙手,試圖將其扶起來。

“田甜,別這樣,你還懷著孩子。”田風發急切地說。

田甜緊緊地握著田風發的手,頓時淚流滿麵地說:“爸爸,你不答應,我就永遠跪在這兒。”

“不,田甜,這太難了。”田風發也禁不住淚流兩行,“太難了嗬!”

田風發的淚水似乎讓田甜看到了希望,她一把抱住他的腿說:“爸爸,你今後一個人怎麽生活?你現在已經不年輕了,你已經需要人來照顧了。我不能沒你,隻要你答應我,我馬上就從深圳調回來,爸爸,你答應我吧。”

田風發不想讓田甜就這麽跪在這裏,她是個好女兒,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她還有幾天就到預產期了,如此的情緒波動勢必帶來不良後果。他想,隻有答應她的要求,才能使她站起來,那麽就欺騙她一次吧,一切就等她生下孩子再說。

“好,田甜,我答應你。”田風發違心地說。

田甜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驚地看著田風發說:“爸爸,你答應了?”

田風發遲疑地點點頭。

“爸爸——”田甜拚命地喊道,然後就昏厥過去。

9女人是敏感的,其貌不揚對丈夫存有戒心的女人更是這樣。黃天崗與張怡然剛剛起航的情人之旅這麽快就被王美姿發現,並且捉奸在床,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就像田風發在花甲之年才發現妻子宋金文在婚後不久就紅杏出牆是一個奇跡一樣。

在黃天崗的眼裏,王美姿就是一隻貓,或者是一隻獵犬,嗅覺靈敏,反應迅捷,隨時準備撲向覷視已久的獵物。所以,他每次與張怡然的幽會都會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是,狐狸再狡猾也逃不過好獵手,那天下午,在張怡然的家裏,黃天崗與張怡然雙雙赤身祼體地撲到**,王美姿就輕輕地開了房門,不失時機地出現了。大家已經看到了,這個時候,張怡然正興味盎然地騎在黃天崗的身上,風情萬種地高喊著:駕!駕駕!

或許誰也不會想到,王美姿的手裏竟然會有張怡然家的鑰匙,而且如果不是黃天崗的一再堅持,這把鑰匙也早就扔掉了。幾年前的那個春節,張怡然和其丈夫到海南島旅遊,一去就是半個多月,家裏的花需要有人來照看,張怡然就找到王美姿,並把家裏的鑰匙交給了她。王美姿很好地完成了任務,花活得好好的,杜鵑和茶花爭奇鬥豔,房間也井井有條,一塵不染,比張怡然走的時候還好。張怡然甚是滿意,為了表示謝謝www。qb5200。Com,隨手將脖子上的一條價值不菲的珍珠項鏈摘下來,送給了王美姿。這條項鏈與南方商人袁長泰的金項鏈不同,無論張怡然送多少條,王美姿都敢收。那天,她隻顧了高興,臨走時卻把鑰匙忘記還給張怡然了。從那以後就忘了還,這把鑰匙一直待在她家的抽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