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望所歸 乾坤翻轉(1/3)

1944年9月22日召開的中共六屆七中全會主席團會議,醞釀成立毛澤東提出的“解放區聯合會”,認定我黨實際上抵禦了四分之三的日軍,而國民黨軍隊仍在丟棄國土。劉少奇在會上又提出:“除解放區聯合會外,還可成立解放軍(8月劉已在軍委提出),八路軍、新四軍名義已經不適用了”。經會議討論交“七大”決定。

半個月後,中央就命名了延安指揮的河南人民解放軍,王樹聲為司令員、戴季英為政委,率部與李先念的新四軍五師北南對進河南,占據國民黨湯恩伯部潰敗淪喪的地區。這是最早在黨中央提出,並由中央命名“人民解放軍”,標誌著開始籌備建立共產黨領導下統一的人民軍隊。當然也是軍史、國防史上的大事!

1945年4月23日,中共七大召開。關於“七大”在黨史上的地位與貢獻,關於“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大家都耳熟能詳。

隻強調,父親是最早提出“毛澤東思想”的倡導者之一。為將其確立為我黨的指導思想,他多年來所起的作用,無人堪與比肩。“七大”上,劉少奇將毛澤東思想定義為“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與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相結合”的指導思想,並全麵準確地概括了思想要義內容,確立以實踐的結果為檢驗真理的標準,理論必與實際結合,真理必經實踐檢驗,並提煉出毛澤東思想的精髓實事求是,作為黨的根本思想路線。

父親不止一兩次對母親和我講:理論來自實際,並經實踐檢驗,不斷修正完善,是非真理就看實踐檢驗的結果。準確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全過程,“實踐的結果是真理的唯一標準”。

我們黨信仰的基礎就是辯證唯物主義和曆史唯物主義,可簡稱“唯實”。從陳獨秀、李大釗起就講唯物唯實,而我們黨犯過的大錯誤卻恰恰是唯書唯上不唯實。從20世紀30年代到60年代,父親反複錚錚高呼:“要實事求是還要有勇氣。沒有勇氣,就不敢實事求是。”“堅持實事求是,就是堅持真理。”要“有最大的革命勇敢……理直氣壯,永遠不怕真理,勇敢地擁護真理,把真理告訴別人,為真理而戰鬥。即使他這樣做暫時於他不利,為了擁護真理而要受到各種打擊,受到大多數人的反對和指責而使他暫時孤立(光榮的孤立),甚至因此而要犧牲自己的生命,他也能夠逆潮流而擁護真理,絕不隨波逐流。”

“**”,歧義更蹉跎:林彪、江青、柯慶施的“高舉”“崇拜”“迷信”“盲從”等言行,絕非一般性奉承吹捧,而是從根本上顛倒了“真理標準”,顛覆了“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把“實踐檢驗”廢除刪掉,以“真理”評判實踐,把“是”的前提“實”虛無摳掉,以“是”定實:不說實話,不講真情,不聽批評,不許驗證,真理脫離實踐,領導遠離實際。吹牛虛報、強迫命令、隱瞞人禍,釀成民生災難;吹拍暗害、弄虛作假、孤立領袖,謀害忠良萬千!以致所謂的“**”,將黨和國家帶到“崩潰的邊緣”。終於,“撥亂反正”;終歸,回到原點:恢複劉少奇在黨的七大上確立、概括的原定意,沿用至今,永誌黨史。

“七大”選出中國共產黨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毛澤東(52歲)、朱德(59歲)、劉少奇(47歲)、周恩來(47歲)、任弼時(41歲),時稱“五大書記”,毛澤東任主席。在中國共產黨的滿天璀璨明星中,聚合出最耀眼的中央星座。

隻提一點:“七大”確定了“鞏固華北、華中,發展華南”的戰略方針。半年多前的1944年9月,中央正式決定王震、王首道率三五九旅等軍隊向南插入,開辟湘粵桂邊根據地,連通東江縱隊。此時,又組成第二梯隊南下,均由劉少奇負責和領導。日出華夏紅勝火,春來江海綠如藍,誰不憶江南?

7月12日,中共中央通過劉少奇為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副主席兼總政治部主任。此前,毛澤東就委托朱總司令和父親著手統編解放軍,先組建野戰兵團。

8月9日,七屆一中全會二次會議通過《關於若幹曆史問題的決議》,是為黨史的“定海神針”,正式確立毛澤東同誌為十年內戰時期(1927—1937年)我黨正確路線的代表,其中肯定了劉少奇同誌是“正確路線在白區工作中的代表”。

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投降。

關於劉少奇在解放戰爭中的重大決策和貢獻,各種文獻都有記載,我僅點出最關鍵的,快閃呈現。

日本投降後,毛主席、周恩來赴重慶談判,劉少奇代理中共中央主席。隆重送行後,他和朱老總直奔中央黨校,向東北派出大量幹部。父親動員:“我們決定還是派軍隊去,能走路的先走,能快走的先到,到了熱河邊境瞪著眼睛望一望,能進去就進去,以後再抽些隊伍抽些幹部去東

北,抽幾萬去,一切要看情況,有空子就鑽,鐵路不能走就跑路,大路不能走走小路。日本人垮了,滿洲皇帝溥儀捉到了,蘇聯紅軍走了,國民黨還沒有去,你們要趕快去搶。”一場潛流洶湧的悶頭大賽跑、驚心動魄的戰略大進軍,就以“搶占”這兩個字光耀史冊。

接著,最早進入滿洲的“老滿洲”李運昌來電報告情況,到東北的“老冀東”曾克林直飛延安麵報。劉、朱決定抓住“千載一時之機”,派大量軍隊前往。請示毛、周同意,速成立中共中央東北局,先派林楓率中央幹部團奔赴他的老家黑土地——再度唱響“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滿懷豪情壯誌!

父親認為:如果東北為我所占,與華北連片,背靠蘇、蒙、朝,進可攻退可守,我解放區可擺脫長期被敵包圍之局麵;相反,如果國民黨占領東北,擁有全國半數的雄厚工業基礎,與南麵國民黨軍夾擊我解放區,再插進平津、晉綏、關中、豫中等地,形成分割包圍我解放區態勢。顯然,占東北大利,不占則大弊,“占”與“棄”,決定中國革命的大命運!延安與重慶互電頻密,高度一致。

此時,有兩大難題:第一,黨的七大剛剛確定的戰略方針已不適用,劉少奇急電毛澤東、周恩來,必須因時而變、就勢改新“向北推進,向南防禦”;第二,接收日降區(包括東北)、合並解放區,必須重新劃定黨政各級組織區域,調動任命大量幹部。而此時,不可能開黨代會、中央全會,甚至書記處領導都分散開,無法集體決定。

為滿足我搶占東北之需,又受製於我重慶談判之需,毛澤東建議由“政治局成立決議,在此工作緊張時期內,全權委托書記處,及中央主席及代主席,行使政治局職權”。

得到授權通報全黨後,劉少奇立即召開政治局會議改變戰略方針,將“鞏固華北、華中,發展華南”改為“向北推進(後稱‘向北發展’),向南防禦”。這在我黨我軍曆史上的意義,不言自明,可稱為父親軍事生涯中一大亮點!

“搶占”大略已定,怎麽“搶”、如何“占”成為首要。勝負決定於實戰行動!

劉少奇主持當機立斷,先後將三分之一的政治局成員、百分之四十的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派往東北;從全軍抽調一百個團的幹部(團營連排班全套),收編改造幾十萬偽滿軍警;將八路軍(主要是山東和冀熱遼)十萬、新四軍(三師)三萬多部隊速調東北(稱東北人民自治軍);新四軍(包括軍部)十萬調入山東;華中及江南十多萬梯次向北收縮。從速動員、聞令出發、急進前行、晝夜兼程。

“向北推進”是全軍大動,密令悄悄疾進:非正式入東北,不聲張,不發消息,不坐火車進城市,“走小路,控製廣大鄉村和(蘇聯)紅軍未曾駐紮之中小城市”。“向南防禦”是收縮兵力,主要是華中的新四軍、華南的東江縱隊,大張旗鼓撤出,有利於重慶談判;地方黨政,必須堅守,疏散精簡,轉入地下。

百萬軍隊的調整過程,可謂我軍曆史上空前規模的緊急大調動、大轉移、大進軍;布局的結果,逐漸形成大野戰軍集團,可謂我軍正規化的大飛躍、大手筆!

英雄割據俱已矣,文武風流更無前!

借“收複失地”,蔣介石調令幾百萬大軍搶“摘桃子”。父親下令所在地區的軍隊、地方武裝遲滯國民黨軍北上,適時提出“糾纏扭打戰法”。簡單說,就是野戰軍倒過來分散配合地方武裝、遊擊隊和民兵,圍追堵截、遊擊騷擾、破襲作戰,平原遊擊隊、鐵道遊擊隊、地雷戰、地道戰全套“拿手好戲”,集中派上用場,大顯神威,前後左右粘住,一路糾纏扭打,即讓美蔣軍焦頭爛額、稱之為“八路扒路”的全新戰法,令其進退維穀、深陷泥淖,晚了三個多月進入東北、華北,為我黨贏得時間。而我軍民“不暴甲而勝”,幾無損失、收獲頗豐。

從兵法上講,以奇用兵、批亢搗虛。集《孫子》《老子》,這一戰法已近“全勝無鬥”“大兵無創”“大戰無形”之最高境界。更難能可貴的,劉少奇概括這一“戰法”並推廣成大規模戰役,創新這一“戰法”並指揮成大規模戰略行動,又創造性地發展豐富了人民戰爭寶庫。大戰三千裏,力當百萬師!可稱為父親軍事實踐中光輝的一頁。

這時期,朱德總司令和父親不失時機,陸續組建了實施機動作戰的野戰兵團,下決心打了上黨戰役,殲滅閻錫山部十多個師三萬多主力;又贏得平綏等戰役,保衛張家口,消滅傅作義軍萬餘。在重慶談判的毛澤東聞訊,連呼打得好:“人家打來了,我們就打。打是為了爭取和平。不給敢於進攻解放區的反動派很大的打擊,和平是不會來的”。

劉少奇又及時組織各方,大力宣傳國民黨第十一戰區副司令、新八軍軍長高樹勳率部在邯鄲戰役中起義,在

蔣介石和國民黨最跋扈忘形時,頓晦其顏挫其銳。

毛主席在重慶談判四十多天,由於長期疲勞過度,返回延安即病倒。中央決定讓他靜心療養,仍由父親主持中央工作。

這期間,形勢極其複雜,變幻無常,“搶占東北”仍是最棘手的。在美國的大力支持下,蔣介石動用了最先進的裝備,將國民黨軍隊大批運往東北。蘇軍遵守“中蘇協定”,撤軍時將城市交予國民黨軍隊。而此時,中共雖立足未穩,卻占先機進駐了主要城市。奪得未坐穩的寶座、掌控難保住的政權,誰舍得拱手讓出?“七七事變”後八路軍前出山西,關於遊擊戰爭有一場激烈爭論,與其相似,我軍又麵臨勝敗攸關的大抉擇!可想各種思想行動碰撞之劇。

如此背景下,劉少奇果斷地提出“讓開大路,占領兩廂”,以農村包圍城市,放手發動群眾,一手抓土改,一手抓生產,一手抓練兵(整訓15萬野戰軍、20萬地方武裝,進行剿匪),廣泛建立根據地,黨政軍企、全麵發展。父親說:“大城市退出後,我們在東北與國民黨的鬥爭,除開竭力鞏固一切可能的戰略要點外,主要當決定於東北人民的動向及我黨我軍與東北人民的密切聯係”。這為以後的遼沈戰役勝利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已被定為大轉折期的曆史性貢獻。

這段時期,形勢變幻莫測,敵我消長難料,喜憂得失參半,進退取舍難計。父親主持,將與“五大書記”緊排的彭真、陳雲兩位中央書記處候補書記,加張聞天、高崗兩位政治局委員和大量中央委員、候補委員集聚東北,可見委任之重。對父親來說,最頭疼難定的,恰恰是在這重中之重的內部,是在親密戰友間的無私爭議和高明判斷中,作出抉擇。

中共中央東北局內部的爭議,甚至吵到投票改選了書記!對秀才們吵不清的問題、自己斷不明的官司,劉少奇索性甩給兵,拚槍杆子說硬話,由戰場打出個清明來。四平戰役之慘劇激烈,即是內因的外在表現結果。毛主席養病初期嚴格保密,劉少奇不能擅定卻又實在難言,隻好自攬豪傑眾將之怨懣!東北局的會議與新當選的書記遲遲得不到中央書記處批複,可想東北局之緊張,林彪之急切!稍後,密電通報主席休養之事,雖冰釋前嫌,卻未解當務之急!

調養中的毛主席反複看了文電,多次與各位書記商議,批準了東北局黨委意見,完全肯定了父親的正確領導和得體決策。戰場的勝負,實踐的檢驗,鑄成了曆史:“隻要我能爭取到廣大農村及許多中小城市,緊靠著人民,我們就能取得勝利。”

這段開始讓人懵懂、“**”初又惹來疑詬(所謂的“支持林彪不夠”)的半透明曆史,未見有人深透研究。但這絕對是一段極其精彩、極為動人的光輝篇章!

彭真調回中央任要職時,我軍在東北已發展到三十多萬指戰員,占據東北大部分領土,圓滿完成了中央的各項指示,特別是“搶占東北”的大戰略任務!

當時,最令人糾結的是“和”與“戰”的問題。十四年抗戰勝利,人心思定,人民要和平,如久旱之望雲霓,而我們黨更是應乎天、順乎民,力主和平建國。美國國務卿馬歇爾出麵調停,國民黨擺出建立聯合政府的樣子。我們當然渴望並力推中國進入“和平民主新階段”。“**”中,父親曾兩次透露,毛主席甚至一度考慮:將中共中央從延安遷至南京附近的天長(皖東)、六合(南京郊縣)……然而,再好的願望也必須麵對現實、腳踏實地。應該說,在中共中央,對蔣介石始終保持相當高警惕的,父親為其中之一。

這時,給我家庭帶了件好事:忙於國共談判的葉劍英伯伯,幾經周折,找到我二哥劉允若。1933年初春兩歲多,他被寄養在一工人家,流落上海街頭、蘇北農村。送回父親身邊的他已15歲,精靈怪乖,骨瘦如柴。

劉少奇主持黨中央工作的這八個月,搶先部署下中國政治版圖上強弱勝負的陣勢,被形容為“乾坤翻轉,日月重(同)光”。對父親個人來說,也是最為繁忙、倍感重壓、成就輝煌的高峰期。然而,他依舊為而弗恃、推功於眾,甚至功遂身隱,毫不顯山露水。至今,幾乎每位當事者回憶到這一段,都有令人熱血沸騰的精彩故事,而我們卻見不到,被公認為彪炳春秋的這位統帥領袖,有任何自詡言辭。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作為修養到家的共產黨員,原本自然。但因眾所周知的原因,劉少奇在群眾心目中的印象朦朧縹緲,他說出、做過些什麽?他貢獻、遺留些什麽?今人知之多少?甚至連“劉少奇何以成為中國共產黨的第二把手,何以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家主席,長久以來卻是青年人不知,中年人不清,老年人不詳的一個諱莫如深的疑問”。眼下,我愧為人子,謹俯首輕言點提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