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們大肆吹噓一番,雖然遭到軍人們私底下嘲笑,卻也有一點宣傳效果。 畢竟天下識字之人中,懂軍事的少,看不到戰略上的東西,隻能看出我軍占了周瑜一座城。王粲的假新聞散布出去之後,我軍名聲大震,有許多北方的士族文武來投,包括一些原來袁紹勢力中的二流人物,可惜還是以武將為主,沒有一個智力超過八十的。

最離譜的投靠者是我的“親戚”。

拖家帶口的上千人,大模大樣直接跑到我的王府,就要往裏搬家。我的部下們當然要趕,這幫不速之客也不害怕,老老小小的一起大哭大鬧,說是我的親戚,說我發達了就不認親戚了雲雲。我的衛兵都是銀坑峒的,見這幫大王的親戚都是生麵孔,當是騙子,下手更重。恰好趙雲保護阿青出城跑馬,回來時看到,喝住衛兵,問了情況,趙雲飛奔來報告我:“大王,你的許多親戚來了,快去迎接!”

“我爸爸來了?”

“不是,是你太叔公他們。”

“太叔公?”

“小獲獲!”“不勞!”被趙雲拉著走出門外,我差點嚇得掉頭就跑,一大班衣衫襤褸、操古怪方言的漢族老頭親熱地衝我張開雙臂,活像《生化危機》的場麵。

這時我看到阿青站在這群丐幫身後,強繃著臉跟幾個最老的老頭聊天,再看趙雲,這老實人居然一臉壞笑,我低聲問:“我靠,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會無聊到雇一幫乞丐來耍我吧?”

“他們真的都是你的親戚,那幾個最老的,你就得叫太叔公。”趙雲終於點破了謎底,“他們是鄒縣的孟軻後代,來投靠你的。”

“我……我……”我沒法子,走到幾個最老的老頭麵前行禮,不知道說什麽好。

其中一個微笑著拿出一卷巨大的布,另外幾個人過來幫忙展開,卻是孟氏族譜。其中一支墨跡嶄新,以“孟二狗”開始,此人後麵原來的注解被塗掉,改成“遷至南中”,接下來胡亂編造了兩代,就出現了“孟獲孟不勞”的名字。

老頭們衝我微笑,齊齊伸出一隻右手,至於是“請看”,還是“付錢”,就隨便怎麽理解了。

江北的周瑜一邊消化新占領的地盤,一邊掃清殘餘敵人,我的地盤上暫時一片平靜。

我不是笨蛋,知道周瑜還會再來,剩下的時間不敢荒廢在舒服的王府裏,東奔西跑地忙著消化大批新吸收的地盤,訓練士兵,準備武器,以便保衛疆土。現在我已經放棄了從前“為了天下蒼生讓出地盤”的想法,即使是對於一個獨裁者來說,地盤不是那麽好讓的,每個勢力都是由許多許多不同的人組成的,“和平”並不是權力者中間的主流理想。我可以想想,我宣布交出權力換取和平之後,包括小皇帝、劉備甚至甘寧在內,許多人都會立刻跳出來要求接管權力,並且自信滿滿地可以擊敗周瑜。至於有多少人會為了自己的夢想而死,他們是不在乎的。

於是,我隻能繼續扮演權臣,為了我的勢力而日理萬機。

這種生活聽起來很威風,其實真是累死人。我最頭疼的是應酬。步騭充當我實際上的人力資源總監,掌握所有來投奔我的“名士”“名將”們的情況。但這好幾十“名士”“名將”中間,隻有一小部分我聽說過,而我聽說過的這些也都是那種雞肋人物,真正了不起的人物一個也沒有。

我當然已經不再相信演義小說對三國人物的評價了,但判斷一個人到底有多大能力,實在是一項勞心費力的工作。武將還好說,我的兵法知識和戰爭經驗可以幫助我判斷對方的大概能力,至於勇敢不勇敢我倒不擔心,我的部隊裏到處都是鄙視懦夫的南蠻好漢,沒種的家夥過不了一個月自己就會跑來辭職的。

文官是最頭疼的,需要什麽樣的能力,才能幹好一個公務員,這個題目我完全無解,反正王粲等幾個荊州“名士”我很不滿意,他們除了寫文章說道德之外,對於人間事物幾乎一無所知,我開始還企圖跟他們討論事情,後來就隻跟蒲元朵思商量了。當然,我是絕對不會放蒲元這個貪心大奸臣出去做官的。隻好挑選一些說話我能聽懂的家夥去上任,書呆子們留在手邊,反正他們也不是完全閑著,小皇帝隔三差五就會下個古文聖旨質詢我一些事情,正好交給他們去回複。最令我吃驚的是,他們完全不覺得寫這種空對空的廢話文書無聊,反而覺得很光榮,因為這些東西會做為皇家檔案的一部分,永傳後世。我本來想提醒他們之前兩百年的皇家檔案都在洛陽毀掉了,但終究沒有說。

除了沒完沒了地宴請、麵試、接見下屬,我主要精力用來培訓我的蠻子部下們,每天吃完晚飯給他們上一個時辰的兵法課,第二天早晨還要每天上朝。 兵法這種東西對於缺乏戰鬥經驗和戰史知識的人來說,學得非常辛苦,現在想想,我在這方麵其實是天賦異稟,畢竟我比古代人多了兩千年的曆史知識,學習兵法事半功倍。我學習甘寧的法子,把來投靠我的孟氏族人中精壯的部分也編入部隊,看在我的麵子上,我的南蠻部下們對這些“大王親戚”相當尊敬,而這些山東騙子身體和頭腦都相當出色,填補了許多中下層軍官的空白。最讓我高興的是,也許孟軻的後代智力確實出色,也許是他們跟南蠻人混得比較熟,這些孟家軍官的南蠻話都進步神速,指揮南蠻士兵幾乎沒有語言障礙。

我從早忙到晚,阿青當然不滿,不過我也沒法子,我不去不行,這個小皇帝很不好對付。不知怎麽搞的,他在吳城朝廷的影響力越來越大,我在朝廷上的時候還好,我一不在,我的嫡係們就要吃虧,然後跑來找我告狀。偏偏我這邊沒有一個擅長官樣文章的智囊,跟小皇帝文鬥我就沒有占過一回上風。我的辦法隻有在朝廷上一坐(不是我擺譜,漢朝時一定級別以上的官員跟皇帝議事時都有座位,不用站著或者跪著),所有跟我有關的事情的匯報和處理,無論雙方說什麽,我都是雙目直視奏事者,麵無表情一言不發,直到小皇帝問我怎麽辦。如果之前步騭朵思他們知道風聲,就會編造一套說法教給我,趙雲雖然對我仍然沒有從前親熱,但隻要我請,他就會參加我們這個小團體每晚的密謀。如果有現場的說法,我就按照原定的方針來背台詞;如果沒有,我就說我要回去想想。小皇帝在誰是老大這一問題上還是很有原則的,隻要我在場,他就一切聽我的。要回去想想?可以,需要多久想多久,想好了跟朕說一聲。

當年秋天,曹操在泰山附近再次被周瑜擊敗,曹操自殺,周瑜殺盡曹、夏侯兩族。眼看著死小白臉迅速平定中原,估計他休整一段時間之後,就要對我們動手了。

我如此英明神武,自然知道“把戰火燒到敵境”這個最佳戰略,決定先動手給周瑜一下,就算不能擾亂他秋收,至少也要消耗掉他的元氣,讓他無力來打我。

我出兵第二次北伐,目標指向許昌,同時讓小皇帝傳旨劉備攻打樊城,配合我形成一個針對司隸地區的鉗形攻勢。為了監督劉備好好打,我讓忙牙長帶三千人馬去配合他作戰,其實是做監工。說實話我非常擔心劉備拉攏士兵的手段,雖然我不放心忙牙長的獨立指揮能力,但這小子對我的忠誠度卻是最高的,擔心這個笨蛋把我的軍隊害死,我讓步騭跟著去,誰知這個膽小鬼畏敵如虎,苦苦哀求說他還有若幹正在吃奶的孩子,實在是不能去,樹皮婆婆請纓同去,說是自己能鼓勵士兵作戰。我一時糊塗,答應了。

十月初四,忙牙長一個人騎快馬跑了回來。

“老大,我身上塞著……樹皮婆婆的信。”

“樹皮婆婆發現劉備有問題,送來密信告急麽?”朵思急切地問。

忙牙長說了這句話,就昏了過去,我摸摸他頭,發現這根廢柴一路趕路急了,中了風寒,正發著高燒。

我從忙牙長身上搜出那封信一看,卻是劉備和樹皮婆婆聯名寫的,說他們發現襄陽軍兵器不足,認為現在北伐周瑜勝算不大,想推遲出兵的日期,跟我商量,忙牙長將軍頑固不化,不管具體困難,死活逼著大家按時出兵,他們怕激起兵變,想起“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說法,自作主張奪了忙牙長的兵權,把他送了回來。

朵思一臉迷惑:“奇怪,婆婆怎麽會跟老劉那個猥瑣漢人混到了一起?”

我拍拍他的頭,沉痛地說:“小鬼,今天我告訴你一句話,你要記篆…”

“什麽?”

“女人是老虎。”

“以前你跟我說過,可是女人……婆婆就是女人埃”

“那句話上次我沒有說完,完整版是這樣的,如果說女人是老虎,不要臉的男人就是武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