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鄰屋瓦麵出現四個人影,兩個飛爪飛出,及時抓住向下滾的兩個人衣褲,一帶一抖,將人快速向側拖,兩劈掌先把人劈昏,挾了便走。

上麵的兩個正要往下跳,被同伴被擒的叫聲嚇了一跳,不敢再往下縱落,發出一聲警嘯,拔劍戒備。

一比四,跳下去豈不白送死?

往下跳的最為危險,身在空中,軟弱得毫無防衛能力,會被等在下麵的人,用暗器像射雁般射下來。

下麵隻留下一個人,其他三人帶了俘虜,消失在屋下,可能把俘虜帶走了。

星光暗淡,看不清下麵屋頂那位黑衣人的麵孔,反正身材相當魁梧,輕拂著單刀殺氣熾盛。

“下來吧!咱們親近親近。”下麵那人聲如洪鍾字字震耳、淩厲威猛的氣勢頗為懾人:“彼此都辛苦了好些日子,該是徹底了斷的時候了。”

上麵的兩個人一打手式,同時向下發射暗器。

單刀一揮,刀氣似風雷,人影也疾退八尺,退出暗器下射的威力圈,顯然不敢大意,不想冒失地在原處與暗器玩命,不敢輕視入侵的人。

向下射擊威力圈有限,刀氣也發生擾亂射向的威力,暗器打在屋瓦上,聲浪清脆貫瓦而下。

後麵的五個人,從右側的鄰屋瓦頂繞到。

一聲狂笑,使用單刀的黑衣人再退丈餘、一閃不見,沉落屋下隱起身形。

“暗器危險,有埋伏。”屋上的兩個人大聲驚告同伴:“他們弄走了咱們兩個人。”

五個人兩麵一分,向下一伏,找屋角隱起身形。

這一招相當陰狠,埋伏的人不現身,擺明了要用暗器攻擊,等候入侵的人送死。

僵持不下,四周屋頂看不見站起或活動的人。

入侵的人不能等,必須突破封鎖線。

要不,就得見機撤走。

陰謀敗露,對方已嚴陣已待,入侵失敗,唯一的反應是撤走。

可是,這七位仁兄並沒有撤走的打算,隱身片刻,便繞至側方行間歇性的騷擾,此隱彼現,一現即走,也沒有深入的打算。

埋伏的人也不急於出擊,暗器成了主要的攻擊主力,躲在暗影中的悄然發射,避免現身截擊,隻要等到機會肘倒一兩個人便算是成功了,不需現身拚搏,冒被入侵的人擺平的凶險。

似乎,雙方都沒有積極了斷的意圖。

當縣前銜入侵的人被堵住,無法突破埋伏區的同時。後街縣衙後麵。大群入侵者直逼近後街的房舍,在屋頂飛掠而進。

聲東擊西,從前街入侵的人如果失敗,至少可以吸引防守者的注意,甚至會把在其他方向埋伏的人,急調前往發生狀況處支援策應,從後街潛伏待機的人,便可快速地**。

失去偷襲的機會、便改為快速強攻,策略是相當成功的。

可是,縣衙附近已有周詳的準備,不但神密接近偷襲無望,快速強攻也不可能成功。

消息走漏,設網張羅嚴陣以待,不論潛入或明闖,都會付出可怕的代價。

即使能有幾個人突破網羅深入中樞,也不可能找得到縣太爺行刺下毒手,官府舍房多,舍中縣太爺決不可能在內房坐等刺客光臨,入侵的人哪有時間在黑夜中,遍搜每一角落?

事先走漏消息,已失敗了一大半。

埋伏的人,早已料定入侵者主力的指向,預先布下天羅地網,準備接待主力集中的一方入侵者。

速度最快,領先急進的幾個人,突然發現前麵與側方的屋頂,出現隱約閃動的人影,便知道有點不妙,這一帶埋伏有人。

“散!”領先的人低叱,向下一伏。

後麵的人剛散開,三方人影暴起。

“不要放箭,要活的。”有人高叫,夜間叫聲可以及遠,雙方的人,皆可聽得一情二楚。

有人使用弓箭,表示這一帶有官府的人埋伏。

弓箭是違禁品,平民百姓隻能擺在家裏,兵荒馬亂時使用,平時不許攜帶在外行走。

要活捉,表示要捉住罪犯送上法場。

真有不少人出現在屋頂,但並不推進搜尋。

入侵的人也不再進,雙方僵持不下。

遠在官舍百步外布伏,入侵的人難越雷池半步。

布伏的人也有自知之明,向前推進,肯定會有人遭殃,對付不了入侵的可怕高手。

兩方有人入侵,吸引了各方的注意。雙方也無意進一步生死相拚,夜間混戰誰也討不了好。

布伏的人並不急。等天亮再捉人。

入侵的人應該在對方有備防守嚴密,無機可乘便斷然撤走的,沒有留在原處枯等或纏鬥的必要,天一亮想走也走不了。

可是,這些人居然不撤走,有意與布伏的人死纏,飄忽不定像要製造鑽隙而入的好機。

雙方的舉動都反常,顯然都另有打算。

情勢對布伏的人不利。

清河捕房的人數有限,也沒有幾個真正的高手,對付不了百毒天尊這一類可怕的名宿,隻能采取嚴密的守勢。沒有出擊搜捕的能力,也付不起大量人手的代價。

布埋伏的圈子也太大,真無法堵住所有的進路。

前後入侵的路線被有效地堵住了,入侵的人也並沒積極地設法化暗為明強攻。

其他各處,布置的人手少,事實上布置的距離太遠,人手根本不夠分配,僅能在可能容易接近的地方,重點配置不能全麵堵截。

四麵都是街巷與房舍,哪能全部加以嚴密封鎖?

即使有充足的人手,也阻擋不住絕頂高手滲入中樞。

神手周的策略,是嚇阻而非消滅入侵的人。

已經知道入侵者的底細,知道憑他手目下有數的幾個人手,絕對無法鏟除入侵的可怕凶梟,嚇阻是唯一可行的手段,發現警兆便現身大叫大嚷,讓對方知難而退。

當然,他知道嚇阻的功效並不大。隻有千日做賊,哪能千日防賊?

每天晚上派出全部人手戒備,能支持得了多少時日?

十天半月之後,人恐怕都會累死,至少會有一半人手精神崩潰,無人可用了。

人都派在外圍,官舍附近似乎並沒派人嚴加防守,也許認為外圍嚇阻必定有效,對方不可能深入,也許人手確是不敷分配,估計對方不可能浪費工夫在官舍窮搜,偌大的官舍,侵入的人怎知道縣太爺住在何處?

外圍已發生搏鬥,知縣大人該已躲在秘密的秘室裏了。

可是,知縣大人並沒躲起來,大廳中燈火明亮,年近花甲精神旺健的李知縣,與四位貴賓在泰然自若品茗,半夜三更毫無倦意。

隱隱傳來叱喝聲與傳警信號聲,五人沒加理會毫不在意。

李知縣李信圭是所謂正途出身的七品官。

正途出身,指從秀才、舉人、進士,庶吉士……散館外放……等等正式經曆,憑真本事取得功名的官,應該有輝煌的前程。

可是,他竟然在清河縣做了二十年知縣。

有才華能幹廉明的好官,反而埋沒在知縣任內,完全失去升遷的機會,雖則他已經擔了十年知州的虛名,真是好人命運乖僻,這一輩子他算是完了,年近花甲,再怎麽升也升不了多大的官!清河縣的百姓留住他不放,反而誤了他一生。

清河縣的百姓欠他太多太多,難怪霸劍天罡一類名震天下的人物,也心甘情願明暗中替他護法,清河的百姓幾乎人人守法治安良好。

“他們會來嗎?”李知縣神色平靜,向右首那位劍眉虎目的年輕人間,手本能地挪動腰間的佩劍。

他是正途出身,表示曾經兩或三度,在官方的學舍就讀,弓馬兵策的造詣定不等閑。

年輕人身材修偉,猿臂鳶肩孔武有力,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體能正屆顛峰,所佩的重量就有兩斤四兩,屬於重劍可以硬砍硬劈,比普通正常的劍幾乎重一倍,劍靶如果加長些,就是雙手使用的長劍了。

“會來的。”年輕人語氣肯定,冷冷一笑,道:“周捕頭的人,絕對阻止不了他們深入。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們已經深入左近了。”

“出來吧……”

“不,等他們進來。”年輕人的目光,落在廳左大開的明窗外:“在外麵他們可以逃脫,我不希望他們日後再來撒野。大人請放心,舍弟可以保護大人免受傷害。”

下有另一位二十上下年紀的年輕人,突然離座拔劍出鞘向側移。

“來了。”這位年輕人靠近李大人:“如非必要,請大人不要親自揮劍格鬥。”

“好的。”李知縣也推凳而起,拔劍在手:“我沒有你們練得勤,何況老不以筋骨為能。至少你們知道人來了,而我卻聽不到任何聲息。”

其他兩位中年貴賓,冷靜地將凳桌移至近壁處,廳堂寬闊,供兩三對高手拚搏綽綽有餘。

“張賢侄,看你的了。”那伉留了大八字胡。虎目炯炯的中年人背著手笑吟吟泰然自若:“聽說他們有人會妖術,由我負責打發。動刀動劍,是賢昆仲的事,虎父虎子,霸劍將在賢昆仲手中發揚光大。”

這兩位年輕人,是霸劍天罡的長子張誠,次子張信,已獲家傳武學精髓,甚至青出於藍。

“小侄將盡全力。”張誠緩緩地拔劍出鞘,冷靜沉著,但無形的殺氣在劍出鞘時,似乎在廳中澎湃洶湧,那股攝人心頭的壓力、隨劍所隱發的龍吟而增漲。

張信的左手拂動了兩下,指尖縫的晶光閃爍。

“千手菩提的門人,不會讓暴徒接近至兩丈內。”張信一字一吐聲震屋瓦,是有意讓外麵的人聽的:“對付群毆,真需要一千雙手。”

幹手菩提馮銳,是當代十大暗器宗師之一,是在家修行的居士,大不敬以菩薩的聖名作綽號。

這位宗師當然沒有一千雙手,卻可以在刹那間,發射各色各樣的大量暗器,大多數是小型的,擊中人體不會致命、但射中要害是例外。

武林高手名宿的子弟,通常以家傳武學自詡,但有一部份沒有名利成見的人,時興易子而教,除了傳授本身的絕技之外,也吸收別家的長處。

霸劍天罡的兒子另有明師不是意外,但明師是暗器名家,可就有點不尋常了,因為霸創天罡是白道威震天下的名宿,不會使用暗器傷人,講求光明正大辦事。

也許,這位白道名宿看開了吧!知道光明正大辦事,必定什麽也辦不了,所以不再要求兒子,走上這條艱辛的、隨時皆可能送命的路途,練了暗器絕技,可以多一種絕技保命全身。

四個人等候暴客,李大人也操劍無畏地麵對凶險,可知已有周全準備,並沒有將安全寄托在外圍的警戒上,外圍警戒嚇阻不了超絕的高手暴客。

廳中氣氛一緊,五個人神色出奇地冷靜。

不問任何理由,夜間持刀劍凶器闖知縣舍或縣衙的凶徒,必定依法格殺勿論,而且得追究餘犯。

所以闖來的人,自己明白所冒的風險處境,不來則已,來則必須抱有破斧沉舟生死置之度外的決心。這是說,雙方都有不是你就是我的打算。

門窗都是大開的,燈光外泄,有意吸引暴客的注意,開門讓開道由對方**。

霸劍天罡不在場。神手周傑也不在場。

主將不在場,對方可以**。

大廳燈光明亮,所有的燈籠皆懸掛在四周,都是防風的大型照明燈籠,不放置燈台與菜汕燈,即使狂風入廳,也不可能把燈火全部吹熄。

寬敞的廳堂,門窗大開,即使在門窗對麵的屋頂,也可以清晰地看清,廳內隻有五個人。

李大人穿的是便服,青衫佩劍,身材修偉,臉上皺紋不多、神色和藹,年近花甲的人由於心胸寬洪、健康狀況甚佳。

看樣子,他這頂知州兼縣令的烏紗帽,還得多戴幾年,清河縣民不肯放他走,二十年,似乎這頂烏紗壓他不垮。

隻有五個人,暴客應該無所畏懼的**。

在一般人的心目中,縣太爺固然在兵荒馬亂時,必須帶兵守城或上陣,但讀書人哪能真正舞刀弄槍?

一個三流武林混混,也可以衝進去一刀把他擺平。

久久,毫無動靜。

暴客居然不敢狂野興奮地衝入,變得極為反常。

但敏感的人,已經可以感覺出,緊張的氣氛卻越來越濃烈,即將升至爆炸邊緣。

也許,外圍警戒已有效地將兩路暴客阻絕在外圍了,沒人能潛入官台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