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合情合理,彭剛不再起疑。

談說間,西關的燈火在望。

“到南碼頭。我也落店,與他們保持接觸,他暇再去小村取行囊。”

彭剛腳下加快:“那些家夥很可能到客店走險,希望他們多來幾個有份量的人。”

“我擔心他們玩陰的。”

姑娘有點不安:“迄今還沒發現有人跟來撒野,他們怎麽可能甘心,平白放棄夜間在途中動手襲擊的機會?他們的人手已經夠充足了。”

“可能兩君的爪牙,都在存心觀望,都希望對方搶先動手結果誰也不想爭先,要死人的事誰爭先?走吧!不要寄望他們追不送死了。”

兩人腳下一緊,相挽並肩快步徑奔碼頭。

彭剛果然料中了,兩君的爪牙誰也不想搶先動手。

中天君在寶應死了不少人,逃得性命的擎天手羅誌超,把彭剛恨入骨髓,也不願搶先動手。

江湖秀士更恨彭剛入骨,但也不願做傻瓜,隻盼望南天君能搶先動手,以便漁翁得利,反而成了反對動手的主將。

各方的人,都查不出彭剛的落腳處.因此有必要派人跟蹤找出彭剛的住宿所在,留意他的動靜.以便策劃襲擊的大計。

不除去彭剛這根眼中釘肉中刺,誰也不於心不甘。

跟蹤的人分為兩批,兩人為一組,遠遠地監視,高明的眼線知道該保持何種距離才安全。

跟蹤的方法和手段都對,隻是忽略了目標外的警兆。

第一組兩個眼線相當精明,遠躡在半裏外,憑聽覺循蹤緩行,警覺心不夠。

路隻有一條,去向已可猜出,用不著緊躡不舍,何況目標並不急於趕路。年輕男女夜間走在一起,有說有笑哪用得著趕路破壞情調?

兩個眼線終於發現有異了。沒聽到前麵有任何聲息啦!

“老七,點子恐怕加快走掉了。”

一個眼線首先發現有異,催促同伴加快腳步:“快趕上去,但願還能跟得上……”

前麵一叢修竹下,傳出一聲輕咳。

“跟上去送死嗎?不心了。”

竹影下出現的一個黑影,語音怪怪地像鬼哭:“老兄,何處那是死所,到處都是挺屍場。江湖朋友對死的看法是:溝死溝埋路死插牌。你們不必再辛苦跟上去了。”

“咦!你不會是至尊刀的人吧?”眼線不再隱瞞身份,已猜出雙方的底細了。

“不是。”黑影簡要的答。

“閣下的話中有玄機。”

“沒錯。”

“哪條線上的?”

“你可以猜三次。”

“去你娘的吧!快點亮出名號。”眼線受不了嘲弄,手一勁匕首出鞘。

眼線扮成材夫,帶短兵刃易於藏在衣內。

“打算和你們親近的人,不久便知我是誰。”

眼線突然不進反退,倒縱兩丈輕功極為高明,但任眼線的人避免動手相搏,身份暴露撤走是第一優先。

另一位眼線也配合得宜,也同時飛退。

心虛撤走的人,變生不測,通常能注意力放在現身打交道的人身上,身影乍動時,便會忽略了身後的警戒,也沒料到身後有人堵住了退路。

身形剛飄落,雷霆打擊突然光臨,兩個黑影鬼魅似地出現在兩人身後,身影一現便出手攻擊。

“嗯……”兩眼線同聲叫,聲音仍在喉間,背心便挨了沉重一擊。

兩黑影迅速將人拖倒,拉開雙肩關節。

“甚……麽人……”第二名眼線嘶聲叫。

“報應神手下的小神兵。”擒住這位眼線的黑影說、劈掌落在耳門上:“你認命吧!”

“帶了人先走,一定要取得口供。”

先前在竹下現身的黑影立即下令:“可不要一下子就把人弄死了,口供越詳盡越妙。”

“放心啦!哈哈!”

另一個黑影將打昏的眼線找上肩:“老哥,我保證這混蛋,連他祖宗十八代的臭事,都會巨細無遺招出來,咱們先走,後麵來的人偏勞你們三位老哥啦!嗬嗬!”

“來一個捉一個,他們飛不了。”

結果,第二批負責接應的兩個眼線,也遭了同樣命運,永遠不見他們返回向主子稟報了。

中天君的人是很小心的,不敢遠居在離城市太遠的郊野小村落,以免受到大批高手襲擊。

北門地藏庵一帶是本地蛇鼠的活動中心,也不宜落腳,便選擇城外市街和外緣,借住在棟宅內,不會有大批高手突襲,治安人員經常在附近巡邏。

大宅原來是由至尊刀拉線提供的。至尊刀已不再過問,雄風園盛會之後,便連夜帶了重要的弟兄,奔向北麵十八裏的樊良鎮避禍,暫不打算收拾殘局,等兩君爭霸塵埃落定後,再決定如何適應新的局麵。

大宅位於多寶樓橋與遐觀橋中段小街外緣,占地甚廣,有十餘棟建築,安頓四十餘名精銳綽綽有餘。其他次要的爪牙,則分別散置在小街的民宅裏。

五更初正之間,勤快的人悄然起床,分別在各處庭院中,活動手腳、勤練武功。三更燈火五更雞,練武功的人,其實比讀書人辛苦,而且沒有代價。

讀書人苦讀經書,也是三更燈火五更雞,一旦有成,便可以成為人上人,考功名做官封妻蔭子。

練武功即使有成,如果不敢犯法,了不起當上捕快、保鏢、武師……幾乎全是下等人,苦得要死,卻毫無代價沒出息。

也許,做土匪強盜,或者日後爭江山,封王晉爵大有希望。

一位正在練暗器的中年人,用長勁發射一支扔手箭,手一扔一抖,箭飛向三十步外的大樹幹。

按理,他該扔出箭立即變馬步收勢的,可是突然失去重心,仰麵便倒。

“哎呀!我……我怎麽啦?”

中年人吃力地掙紮,一麵驚恐地叫:“我……眼前發……發黑,手腳發虛。哎……唷,肚……肚子疼痛……救我……”

左近另一位練彈腿的人,聞聲奔到。

“咦,方老哥你……”

這人急急扶起中年人的上身:“你怎麽了?急症?這……嗯!我……頭暈目……目眩,我……哎……”

這人手一鬆,中年人重新倒下,這人也倒了,壓在中年人身上叫喊著掙紮難起。

片刻間,全宅大亂。

“有點不對,可能是中毒。”

有人大叫示警:“有解藥的人,趕快服解藥。”

這是外行話,毒有無數種,解毒的藥物也有無數種,沒分辨出毒性之前,亂服解藥恐怕反而提早送命,應該先檢查出毒的性質。

數十名黑影從四麵八方愈培而入,片刻便控製了全宅。

那些不勤快的人有福了,躲在各外內室閉門防守,隻有三分之一的人沒中毒,聞聲閉室戒備。勤快的人在室外練功。一個也逃不出奇毒的控製。

深深的堂奧內部燈火全無,想闖進去的人須冒極大的風險。

有人燃起了火把,二十餘名男女堵在內堂的小院子裏,火把畢剝作響燃燒甚旺,四支火把照得全院通明。

為首的人年約半百,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穿紫色繡團花罩袍,威凜凜像天神。

旁立的四名巨熊似的保鏢,身材似乎更壯實些。

那位像黑鐵塔似的巨人,正是曾經被彭剛飛踹,踹得倒摔得天昏地黑的朱雀遊神大力神朱亮。

四大遊神全到了。為首的人,正是一代梟雄,江湖四天君的南天君,乾坤一劍周日升。

“如果你們不出來,妄圖負隅頑抗,咱們就放火,把你們燒成烤豬。”

乾坤一劍威風八麵沉聲警告裏麵的人:“中天君風雷劍客,你我都是江湖的領導人物,同是一代之雄,現在我南天君親自來找你,結算你計算我的陰謀,和你公平地了斷。你最好保持江湖朋友的豪氣,以英雄麵目和我當麵結算清多年的恩怨是非。”

“出來吧!不要學鼠輩躲在洞裏丟人現眼。”

朱雀遊神如雷震:“你的人快死了,活著有什麽意思?你一個人孤零零逃回河南,如何向你那些死了的弟兄家屬交代?不如死在這裏,也顯得英雄些。”

一聲長笑發自內堂,堂門大開,踱出九名男女,領先是擎天手羅誌超。

乾坤一劍十四名男女臉色一變,有目光在踱出的九名男女身上搜視。

“你們找錯了地方,燒錯了香拜錯了廟。”

擎天手獰笑著說:“敝上根本不在這裏落腳,你們的消息仍不算靈通。南天君,你會為了今夜的事付出代價的。來吧!我露天手仍可一拚。”

乾坤一劍哼了一聲,扭頭便走。

“你們處理。”

乾坤一劍走了五六步,向冷然撤兵刃的要命龍王說:“天亮之後,在監河碼頭會合。”

“遵命。”要命龍王欠身應喏。

“彭小狗那邊,你多費心。”

“是的,眼線已布妥。”

“沒有把握,不可妄動。”乾坤一劍鄭重吩咐。

“大爺請放心。”

“回頭見。”

乾坤一劍走了,帶走了兩個人。但四大遊神都沒走,狠盯著擎天手九個男女。

一聲怒吼,四大遊神同時向九男女撲去。

江湖秀士非常精明機警,由於他是中天君的貴賓,不受其他的人指揮,替中天君助拳也是義務性的,因此保有行動的自由。

他也有幾個配合他行動的一個小組,行動神出鬼沒,名義上負責策應中天君的主力行動.其實卻是與強敵接觸的奇兵,打擊南天君極具成效。這期間,他這一小組表現得最出色。南天君不少得力爪牙,無緣無故無失蹤,皆是他的傑作,成就裴然。

千手吊客與雲裳仙子,都是他這一組的人。

千手吊客是人精,兩人暗中活動飄忽不定,與中天君的主力保持距離,絕不在一起落腳。

主力幾乎被乾坤一劍一網打盡,江湖秀士這一組毫無損失。

南天君並沒成功地消滅中天君的人,最大的失敗是被中天君漏了網。

天一亮,夜間活動的族類,開始返回藏身處匿伏,像夜梟和鼠類,避免暴露在陽光下。除了必要的人在外起動外,城內城外看不到刀光血影。

擎天手一群主力人員,死掉十之,死傷極為慘重。中天君完全失去反擊的力量。江湖秀士本來把注意力放彭剛身上,發誓要將彭剛打下地獄,但擎天手一群主力死傷慘重,他不得不轉移目標,應付南天君的雷霆攻擊了。

已牌時分,城東北角的東山頂端,東嶽廟後的樹林內,六個男女分三方席地而坐,氣氛不尋常,顯然相處並不愉快。

北麵,是主人笑閻羅,同伴是一位仕紳型的中年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