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煉獄
皇甫複火的“世界”,是黑色的。
那是仿佛宇宙一般的深邃,歸結於一切的虛無之暗。除了本身構成這個“世界”一部分的通天魔方,和皇甫複火本身,任何進入他的“世界”的它者,都會被瞬間吞沒。無論是光、聲波、思想甚至是抽象概念。
這裏不適合正常人生存。一個正常人在這裏呆上超過二十四小時,會失去所有理智,變成一個瘋子。
皇甫複火已經在這個“世界”超過十年了。
一開始的時候,他對這裏恐懼至極,覺得這裏如同佛家傳說中的地獄一般可怖。那大概是六歲時候的事情,父親硬逼著自己存在於此,習慣與此。
那時自己憎恨父親。那個強壯的怪物一般的男人。
漸漸地,自己熟悉了這個“世界”,開始產生出一種奇異的依賴感和安全感,就像是回到子宮中的嬰兒一般。
有時候,皇甫複火甚至覺得這裏才是真實的世界。他不想回到現實世界之中,那裏有太多的爭與戰,錯亂和紛亂。如果就在這個“世界”孤老終生,也未嚐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已經沒有時間了,必須行動了。”
皇甫複火睜開了眼睛。他的瞳孔是金色的,就像是上古時代傳說中的龍一般,有一種荒蠻和未來並存的美感。
他從自己的王座上站了起來,走向虛無的遠方。感覺到了主人的行動,這個“世界”無數懸掛在虛無中的通天魔方微微顫抖起來,發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但是很快,這些光芒出現沒多久,就立刻被附近的黑暗無情吞噬。“世界”隻能接受黑暗和皇甫複火本身,除此之外一切的一切,一旦出現在此都將被抹殺。
每一個通天魔方,都蘊藏著不同的力量。
自己隻要支付代價,就可以從這個“世界”帶走任何一個魔方。
皇甫複火走過身邊無盡的魔方,無視它們微微顫抖的模樣。
他是一頭高貴卻年幼的龍。擁有強大的力量,卻無法完全駕馭它們。這裏的魔方有些蘊含著太可怕的力量,如果自己選擇了它們,那支付的代價將是死亡。
有些魔方能賜予自己的力量不錯。可惜,他還能從這裏再帶走一個,他必須選擇一個最好的。
一座座旋轉的魔方和自己擦肩而過,皇甫複火行走在荒蕪的“世界”中,去尋找那被鎖住的未來中一絲絲存在的可能。
“以謊言去測試,得到的也必然是謊言的結果。”
“以虛假去創造,創造的也必然是虛假的未來。”
“如果惡,是神贈與人類最好的禮物……”
“那麽是否,善,又是惡魔埋藏於人心中一顆尚未發芽的種子……”
“人類的未來,盡數落入我等手中。”
“是就此完結,還是永不停歇的進擊。”
皇甫複火停下了腳步。
“那是……”
一座特殊的魔方,在前方旋轉不停。
他想,他已經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
人造行星巴塔爾2型。這裏是第三懸臂最大跨星際集團,黑金集團的總部。
有資格在這座行星上生活、辦公的,哪怕是一個最普通的職員,身價也在一億之上。
這裏沒有任何體力勞動者,清潔工、服務員、工人,全部被機械人取代。因為這座行星處處充滿了商業機密,垃圾桶中隨意丟棄掉的廢文稿也可能蘊含著上百萬的商機。這麽做,也是為了杜絕任何商業間諜的存在。
坐落在巴塔爾行星中心的核心行政樓最高處,皇甫一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之前,看著這座行星上人流川流不息。
作為商業巨子,皇甫家族的領袖,超過五十座行星政府名義首腦,他是這座星球上實際意義上的主人,也是整個第三懸臂最有權勢的男人之一。
同時,他也是一個十階念力師。
這個站在人類頂峰的男人,雙眉緊鎖著,眉目間有一絲散不去的陰鬱。
究竟是什麽事情,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纏繞在這個男人心中?
寬廣的辦公室外側傳來了輕輕嘩的一聲,有高層人員通過全息投影傳送到這裏了。皇甫一轉過身,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白發老人出現在投影壁壘上,向他微微彎腰示意。
“對三大天體和三千星域的測量結果怎麽樣了。”皇甫一沉穩的聲音中有一絲絲焦慮,他意識到了這一點,隨即半開玩笑道,“我可不希望從你嘴裏聽到,已經沒救了之類的話。”
“最壞的結果。”老人回答道,“那些東西……複蘇的速度遠遠超過我們的想象,熱量顯示,大量它們已經集結在‘門’之後,隨時可以打開那扇‘門’,進入我們的宇宙。”
“宇宙長城的進程呢?五千億投入下去,黑金集團不是做慈善事業的,我要收獲結果。”
老人回答道:“目前完成了百分之六十,施工中遇到的各種障礙,導致進度遠比想象中的慢。”
“剩下的還需要多久時間?”
“保守估計十年,還不考慮在可期未來中遇到的更多障礙。”
“那看來……就是趕不上了。”
皇甫一輕輕敲擊著桌麵,這意味著他在思考。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事實上,就算宇宙長城按照原計劃完成,也幾乎不可能阻擋‘那些東西’打開連接兩個宇宙的‘門’。”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
皇甫一陷入了沉思。
再度沉默。
他看著窗外的城市,車水馬龍,五光十色的大廈在人造夜幕之下散發著光芒。
而很快,這片美麗的世界將變成廢墟。
“喏,福伯。”
“我在,少主。”
少主這個稱呼,記得二十年前福伯就這麽叫自己了。那年自己是白衣少年,現在呢,時間改變了很多,不變的是福伯仍然用這個稱呼叫著已經步入中年的自己。
“如果是我的父親在這裏,會怎麽做?”
皇甫一看著落地玻璃上的自己,輕聲問道。
“如果是老爺的話……那便是戰。”
“戰?”
“關於全體人類能否在在這片宇宙中擁有繁衍的權利,無論付出多少代價,無論犧牲多少人。”
皇甫一轉過頭,他瞳孔中散發出金色的輪廓。那是每一個皇甫家族血統的象征,當他們憤怒、激動,或者無法駕馭那份屬於自己的力量時,他們的瞳孔就會變成金色。
當然,也有極少數血統最純正的皇甫氏,無論何時他們的瞳孔都是金色的。
“那便是第三次星域戰爭了。”
“喏,福伯,你說,如果未來某一天人類還存在,那些該死的曆史學家,會怎麽評價我?”
“那是……最高的評價。”
“最高評價?”皇甫一不置可否,笑了笑。他已經下定了決心,緩緩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了下來。
“不能讓那群東西,進入我們的宇宙。”
“是的,少主。”
“這是我們人類的宇宙,不允許它們肆無忌憚傳播它們的道。”
“你的意誌,便是我們前進的方向。”
皇甫一累了,閉上了眼睛。
福伯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投影壁壘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