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西斜,清風寥寥,天香樓頂的小閣樓上,一個身著青衣的男子獨自坐在桌邊小酌。桌上擺著兩壺醇香的梨花釀,一隻冷玉酒杯,翡翠色的杯子盛著琥珀色的美酒,淡淡的酒香自閣樓中飄出,難免叫人垂涎三尺。

特意支開了小九,葉璟一個人坐在這裏獨飲,看似愜意,可那魅人的桃花眼底卻有著一抹揮不掉的愁雲。

來京城已經快一個月了,他也差不多將這京城翻了個遍,但依舊找不到那個女人。昨日聽聞蕭景月那個很有意思的王妃在丞相府自縊,今天卻聽說宮裏變了天,而已經被封掉的三王府也已重新整理,蕭景月則安然的回府,一切無恙。思前想後,他還是覺得那個看似平凡的女子身份有異,可就是一時半刻查不出她的端倪。

端著杯子的手稍稍一緊,他隨即將酒杯湊到了唇邊,仰頭喝下後旋即將那翠綠的酒杯捏在了掌中,暗暗咬牙道,“我是不是該去一趟丞相府?至少應該去一趟才能安心啊!”

然,未等他決定,身後卻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隨即看見一抹火紅的身影閃身到了他身旁,“你不用去什麽丞相府,我自己來找你了。”

倏地轉頭,葉璟看著眼前這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不由得暗驚,“你,怎麽來這裏了?”

狹長的雙眼掃過眼前的女子,但見她懷裏還抱著兩壇酒,他更是驚訝,卻見她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將酒往桌上一放,隨即摸出一個杯子,這才緩緩道,“怎麽?你不歡迎?”

秀眉揚起,桑千雪隨即理了理那身紅得耀眼的長衫,很爺們的拍了拍葉璟的肩膀,“兄弟,曾經我們是見麵就打,上次你好歹救了我,我怎麽說也得報恩啊!這不,我特地忙裏抽閑來請你喝酒,感動吧?”

眼角一抽,葉璟看著眼前一身男裝比他還要俊美的女子,心中頓覺無奈,“堂堂烈焰請喝酒,我怎能不敢動,可是``````你一向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若是你主動來請我喝酒,我會莫名的心慌,因為這不是你的作風。”

眼前這女子,他怎會不了解她的本性,交手這一年,他被整了那麽多次,就從沒見過她什麽時候手下留過情,更別說請誰喝酒了。

這酒,他還真不敢喝。

一臉無奈,桑千雪隨即呼一口氣將額前的劉海吹亂,很無力的看著眼前的男子緩緩道,“看來,我在你心中的印象已經根深蒂固了,一時想要轉變很困難啊!”

搖搖頭,她終是鬆開放在他肩頭的手,轉身在桌邊緩緩坐下,那向來精明的雙眼中竟有一抹落寞之色,“其實,這次來找你隻是為了喝酒,沒有別的事情,你不必那麽緊張。”

說罷,她一掌拍開酒封,徑自為自己倒了一杯,二話不說便仰頭喝下。

醇烈的酒滑下肚中,火辣的感覺從舌苔蔓延至四肢百骸,許久不曾飲酒,這樣的感覺也有些陌生了,嗆人的感覺頓時叫她深吸一口氣,表情有些掙紮。

相識這麽久,葉璟從不曾見她如此低落過,眉頭隨即一皺,再次坐回了凳子上,緩緩問道,“你不會喝酒?”以前倒是從沒與她喝過酒,卻不想武功如此了得的她,竟然不會喝酒。

既然不會喝,幹嘛又要跑到這裏請他喝酒,今晚的她真是很奇怪!

“會喝,不過很久沒喝了。”小時候,她與爹就經常偷偷去喝酒,不過都是她拽著爹陪她去,可惜她的酒量依舊不怎樣,可爹卻因為她練就了千杯不醉的本事,真是叫人掃興。

把玩著手中的杯子,她隨即又看了看葉璟那隻冷玉杯,隨即嘿嘿一笑,“江南首富果然非同一般,連喝酒的杯子都那麽講究,讓我羨慕啊!”

不理會她的打趣,葉璟隨即緩緩道,“你烈焰公子想要這樣的杯子,恐怕弄一車都沒問題吧!”說罷,他也拿起桑千雪帶來的酒為自己倒了一杯,放在鼻前嗅了嗅,這才仰頭喝下。

“好酒,不過這麽烈的酒不適合女子喝,還是喝我的吧!”拿過桑千雪手中的杯子,親自為她倒了一杯,他旋即將酒遞到她身前,“梨花釀,很不錯的。”

伸手接過,桑千雪看也不看便喝下,剛才被那烈酒嗆了一把,如今再喝這香醇的梨花釀,也就不那麽難受了。拿起葉璟的酒壺,她一邊為自己倒酒一邊輕聲道,“真是沒想到,我今生還能與你坐在一起喝酒,你說這是不是緣分啊?”輕抿一口後,她隨即將那杯酒全數喝下,杯沿劃過紅唇留下兩滴酒,唇角有些冰涼,她隻好伸出舌頭舔了舔,卻不想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卻叫葉璟怔楞當場。

依舊是那身紅衣,青絲高挽,玉帶錦靴,儼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卻做出了這等俏皮的小動作。這樣的烈焰與他往日所見的烈焰,根本不像同一個人,若不是她眉眼間那抹涼薄沉穩仍在,他一定以為眼前這人是個冒牌貨。

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桑千雪見他不回答,隨即又道,“做什麽?好歹給我點麵子,別叫我一個人說話啊!”

如今這京城中,她能想到的也隻有葉璟了,所以才特意跑來找他喝酒。

嗬嗬一笑,葉璟隨即回了神,緩緩道,“我也沒想到,不過我倒是很樂意,也不在乎這點酒,你要是喜歡,我叫小九給你送兩壇去。”

“送酒就免了,你不就是想打探我住在哪裏嗎?少在本公子麵前打你的如意小算盤。”

被當場揭穿,葉璟也不在意,索性做起了厚臉皮,嘿嘿笑道,“要不本公子就屈尊一次,親自去送吧!”

緩緩垂下眼瞼,桑千雪一聲輕歎,一改剛才嬉笑的模樣,正色道,“幹脆先抱個十壇上來,我們不醉不歸。”

醉了,也不歸。

因為她又一次像個迷路的小孩一般,不知自己到底該往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