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王府內各個院子都掌起了燈,偌大的廚房中更是燈火通明,可那些廚子廚娘和燒火的丫頭們卻都愣愣的站在一旁,看著灶台旁邊的女子一個人忙碌。

原本,她們說什麽也不敢讓桑千雪上灶台,這等粗活她們怎麽敢叫王爺最在意的女子做,別說是桑千雪,就是以前那些鶯鶯燕燕們,也沒一個來過廚房做這樣的雜活。可今天卻沒有一人敢站出來阻止或是勸說她離開,他們心中最多的卻是期待。

桑千雪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獨自在灶台前忙碌著,那張精致的臉頰沒有半點異樣,好似剛才在偏廳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

他們臨走前,全都搖頭歎氣,清楚的告訴她,往後的日子他們恐怕也無法隨傳隨到,宮中還有皇上等著醫治,而這裏有她就夠了。

確實,有她就夠了,這些不相幹的人留下來也隻能礙眼而已。

這或許就是``````人還未走,茶已漸涼。

想必,他們已經打算將蕭景月拋棄,去照顧攀附那些還能活上一段日子的主子們。

人心果然跟那個男人所說的一樣可怕,一樣令她唾棄。

暗暗冷笑著,她自顧自的切著菜,視線卻沒有絲毫落在刀上,可那刀法卻叫旁邊的一眾人驚訝不已。光是那刀法恐怕就連宮裏的禦廚都比不上,想必她的廚藝也一定非同一般。

片刻後,幾個精致清淡的小菜已經做好,她將食盒裝好後才轉身看著眾人,輕笑道,“好了,打擾你們了,這些東西你們幫我收拾一下吧。”

慌忙擺手,為首的兩個廚子趕緊道,“姑娘盡管去忙,這裏有我們就好。”說罷,眾人主動為她讓出一條路,目送著她出了這院門,這才稍稍放鬆了一點。

從院中走出來,桑千雪單手提著食盒右轉直接去了蕭景月的寢房,步子卻漸漸放慢。直到那輕微的呼吸再次靠近時,她才停下了腳步,冷聲道,“屋頂很好玩嗎?還是堂堂江南少城主也喜歡做梁上君子!”

“嗬!”停下了跟著她的腳步,葉璟極不自在的笑了笑,看著院中根本沒有抬頭的桑千雪輕聲道,“看來你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光是聽我的氣息就能判斷是誰!”

“我隻是內息受傷,又不是成了一無是處的傻子,更何況你根本沒有打算藏起來不被我發現,我又怎麽會不知道!”緊了緊手中的食盒,桑千雪抬頭看著屋頂上那一身玄青色衣衫的男子,想要牽動嘴角笑一笑,卻發現整張臉都好像僵硬了一般,怎麽也無法展露笑顏。

一對巡邏的守衛從長廊的另一頭朝著南院而去,葉璟隨即蹲在屋簷上以免被他們發現,待那些人走後,他才輕輕一躍從屋頂上下來,穩穩的站在了桑千雪身旁。

隨著他的移動,一陣風從兩人身前吹過,將桑千雪原本就未挽髻的長發吹起,落在了葉璟的肩頭。一時間,兩人都楞在當場,桑千雪慌忙伸手想要將自己的頭發拿開,卻與葉璟同時伸來的手碰到了一起。

感覺到從她手指傳來的冰涼,葉璟不禁心中一緊,手腕不自覺的轉動想要將那隻冰涼的手握在自己溫柔的掌心中,未等他伸手,桑千雪卻慌忙的將手收了回去,隨即後退半步,將兩人的頭發分開。

頓覺有些尷尬,葉璟隨即掩飾的笑了笑,低聲道,“不好意思。”

“沒什麽,我不是扭捏的小女人,你不必為了那麽點小事道歉。”將雙手附在食盒上,桑千雪一邊暖著手,卻在擔心盒裏的菜快要涼了,隨即看向他輕聲問道,“你怎麽來這裏了?不會是特意來看我有沒有死在半路回不了家吧?”

她本是說笑,卻在下一瞬看到葉璟眼中一閃即過的失落,隨即不再說話,靜靜的看著他。殊不知,她那句回不了家,卻讓他胸口一陣抽疼,好似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一般。

她把這裏早就看做是她的家,那自己半夜跑來王府,豈不是很好笑。

扯唇一笑,他隨即裝作若無其事,看著她手中的食盒道,“沒想到堂堂烈焰還有一手好廚藝。”打趣著桑千雪,他卻早已伸手打開食盒,極為自在的從盒子中拿出一塊糕點放進嘴裏,一邊嚼著糕點一邊點頭稱讚,“確實不錯,比起我家的廚子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你跑到這裏來就是為了說這個,那我就不奉陪了。”蕭景月還等著她過去一起用晚膳,聽房中的丫頭說他幾乎兩日都未進顆粒,想是該餓了!

“我當然沒那麽無聊。”咽下嘴裏的糕點,葉璟也掩去剛才的笑容,終是緩緩道,“我才知道,他得了如此奇怪的病,不知道他好些了沒?”

“多謝關心,他應該``````快好了吧!”有些哽咽,麵對眼前的男子,她心中沒有半點防備,嘴裏雖然是這樣說,可那雙暗淡無光的眼睛卻將她的想法全都暴露。

那是一種怎樣的無奈與心疼,才會讓一向堅毅的她露出那樣的神色。

在他的記憶中,哪怕是桑千雪傷重得快要死掉,他也從來沒見過她皺眉。如今,傷痛並不在她身上,可她卻比自己重病不治還要痛苦,單是看她如此的神情,他便已經知曉她所有的心思。

一如,看到她受傷時的自己一般。

稍楞過後,他直直的看著眼前的桑千雪,終是緩緩開口沉聲道,“如若,他真的不治,你``````會怎樣?”

會不會,還給活著的人一點機會!

哪怕是隻有一點也好。

略有遲疑,桑千雪緩緩垂下眼瞼,片刻後才輕聲道,“我不知道你說的那一天何時到來,不過我已經做好準備,生不離死亦不棄。”

這是她當時的承諾,她又怎會違背。

“嗬!”倏地笑出了聲,葉璟隨即輕笑著低下頭去,“恩,這才像是堂堂烈焰該說的話,看來我這兩次也沒白救你,算我沒看走眼,沒有失去你這個朋友。”

他們,或許也隻能做個朋友,哪怕是她心中那個人會永遠離開,他恐怕也走不進。

“飯菜都要涼了,我們改日再聚一聚吧!”轉身,桑千雪不再去看他,隻說了一句告辭就慌忙的離開。走到轉角處確定葉璟看不見她時,她才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擦掉已經滑落至腮邊的眼淚,大步朝著寢房而去——

這幾天都要考試,偶打算去涼颼颼的考室給大家抱幾個鴨蛋回來加菜,嗷嗷!上帝保佑偶好歹及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