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月中旬,一次台風過後,檢察官蕭索遇到了一件離奇的案子。

他拿到資料一看,是一個捷運工地所發生的事件。前幾天北部受到台風的豪雨侵襲,有個正在施工的地下捷運工地積了水,台風還沒有走幹淨,工人們就急急忙忙的帶抽水器具前去救援,沒料到有個工人站在泥濘裏裝抽水管時,不知道怎的,腳被狠狠拉了下去。

那工人嚇得快暈了,雖然他全身都包得很緊,還穿上了雨衣和雨鞋,但他明確的感受到拉他的東西是一隻手。那工人慘叫一聲倒進了泥濘裏頭,上頭的人一看不得了,再差幾步就是淹得很深的地方,估計有兩層樓高,若是陷進去,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幸好那工人有按照規定係了安全繩,所有人趕忙下去拉繩子,隻見那泥濘攪動成一團,也不知是水在動還是工人在底下瘋狂掙紮,拉了大概三十秒後,他們總算把那工人從泥巴裏拉上了岸,但沒想到除了那工人以外,還拉上了一個樣子非常恐怖的東西。

那東西渾身沾滿泥巴,好像泥土怪物一樣,一雙像是爪子的東西狠狠的握住工人的腳踝。他一發現自己上了岸,拚死命的站了起來,所有在場的人都嚇壞了,心想這難道是釣到水鬼了不成?據說在水裏溺斃的浮屍,有的怨氣極重,會化為活屍行走捉人,眼見那工人嚇暈了,那泥巴僵屍抹抹臉,也咚的一聲倒了下去。

原來那不是水鬼,是個人。他們拿水往他身上潑了幾下,將泥巴衝掉一些,底下露出來一個黑頭發的年輕男孩子。

後來這男孩子給送到了醫院,發現他半年前被申報為失蹤人口。

半年前失蹤的人怎會在捷運工地的泥巴堆下當水鬼?有諸多疑點需要厘清,因此按照程序,請了蕭索前來調查。

蕭索翻了翻數據,這孩子名叫石先,十九歲〈失蹤的時候是十八歲〉,失蹤那年是大一學生,在台北車站附近一間書店打工。有一天突然失蹤,據他同事的說詞,是消失在地底了。

這說法簡直是匪夷所思。

蕭索去了醫院,石先已經醒來,他的身體有些小傷,但不嚴重,其中還有被他們認為可疑的一個新槍傷。醫生說那看起來是流彈碎片打中造成的傷口。

石先的精神狀況看起來很穩定,於是蕭索也就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他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將錄音筆放在石先的枕邊,接下來他得到了一份更加匪夷所思的口供。

這份口供,以石先的第一人稱為主,陳述著他這六個月以來所發生的事情。

不,也許說是,這六個小時內所發生的事。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石先。”

“你是之前在xx書店打工的那一個石先嗎?在那兒失蹤的石先?”

“是的。”

不可能已經過了六個月。因為我記得我差不多隻下去五、六個小時而已。

那天我的同事小翠和我說,她們幾個女生聽見地下室有奇怪的聲音,好像有人在講話,叫我下去幫忙看看。我們的書店租了地下二樓當倉庫,那是那棟樓的最下麵一層,照理講不可能底下還有人的聲音傳上來,我認為她是多心了,不過她還是硬要我去看看,我隻好下去。

到了地下室,小翠說聲音從地底下傳來,是她搬放在地下的箱子時聽見的。我就貼上去聽,沒想到真的聽到人聲,而且是很多人的聲音,那聲音聽起來很不舒服,我覺得很毛,不過聽不懂他們在講些什麽。

小翠說該不會是地下室鬧鬼。我叫她別那麽無聊,後來我們又在那附近待了一陣子,人的聲音也消失了。但沒想到到了晚上,另一個同事大明卻發現,原來那塊地板可以活動,我們把地板掀起,裏麵是一個管線的維修口,大概有五十公分乘上五十公分寬,底下全是各種的線路。

我猜想人的聲音應該是水管裏的雜音吧,可是大明把纏成一團的管線撥開,發現在管線底下竟然有一個很深的洞。

我們拿手電筒照,發現底下有反光,下麵是一片黑黝黝的石頭,像玄武岩那樣的黑色。大明把頭塞下去看,說底下簡直像個礦坑,是一條很大的隧道。

我不相信,也過去看,沒想到大明說的是真的。我和他賭一天的薪水要下去看看,我就跳下去了。那洞差不多有三公尺高,我低估了它的高度,幸好我是攀著洞緣降下去的,所以下去的時候也就隻有小摔了一下。

下去之後,我發現那洞真的很寬,我拿手電筒往兩邊照,都照不到盡頭。我又走了二步,突然間我聽見身後大明很急的在叫我,我頭還沒轉回去,我頭上的光就消失了。

真的很不可思議!我下來的那個洞竟然憑空不見了!可是我現在並不覺得這很讓我驚訝了,請你聽我繼續說下去。

看見洞不見的時候,周圍的光線也全暗了下來,隻剩下我手上的那枝手電筒。我急得快要瘋了,一直對著頭頂上大吼大叫,我以為大明在整我,可是我叫到嗓子都沙啞了,頭頂上卻還是沒有半點回音。

這時我更慌了,因為我懂大明這個人,他雖然白目,卻不至於做到這種地步,但我也不知道究竟有什麽事情會讓他丟下我一個人在這洞穴之中。

又等了十幾分鍾,我斷斷續續的在底下叫著,上頭還是沒有任何的回音。我突然想到我和小翠今天早上聽到的人聲,這個想法一下子毛骨悚然的在我心裏漫延了開來,這個隧道裏該不會是有鬼,而且是很多的鬼吧?

這隧道所有的牆麵都是黑黑的岩石,看來像個廢棄的礦坑,摸上去光光滑滑的,好像被水洗過一樣,根本爬不上去。我從沒聽說過台北車站附近有人采礦,可也不能排除這個礦坑在這兒已經有幾百年。如果是礦坑的話,那就算裏頭有著因為意外而被活埋的工人的鬼魂,那也不是很讓人意外的事情。想到這兒,我的頭皮整個發麻,心再也無法靜下來,更糟的是,我帶下來的手電筒原本就隻是大賣場的便宜貨,是店裏放在櫃子裏防停電用的,根本就沒辦法撐久,它的燈光開始一閃一閃的要熄滅了!

這逼得我拚了命的尖叫,幾分鍾後,就在我的手電筒要滅之前,那些人突然從洞口的另一端出現。

我嚇了一跳,他們帶著白光的強力手電筒,五六把手電筒一次全照在我的身上,照得我睜不開眼睛。他們帶頭的男人喊道:“你是誰?怎麽在這裏?”

我心想也許是什麽巡邏下水道的人,開心極了。那群人總共有六個,五個男人,一個女人,女的那一個,我隻知道他的英文名字,其它人都叫他珍妮。而那個帶頭的男人差不多三十幾歲,大家叫他老洪。

他們穿著好像登山用的裝備,每個人都扛著一個很大的背包,我把大明整我的事情老老實實的說了,拜托他們帶我出去,沒料到他們卻看著我說:“天啊,我們找到了一個失蹤者。”

“什麽是失蹤者?我沒失蹤啊!”我反駁道,老洪於是安撫我說道:“我們一定會帶你一起出去,你別緊張。你說你沒有失蹤?”

“我沒失蹤,我才剛下來半小時左右。”但其實我也沒有仔細看時間,這隻是大概罷了。

“好吧,你沒失蹤。”另一個隊員聳了聳肩:“不過我們是來找失蹤者的。”

“你就和我們一起走吧。反正我們找到出口以後,也要出去。”

“給他一把手電筒。”

我拿到新的手電筒,非常高興,這讓我安心了不少,我跟在他們身邊走著,不敢大意,我問道:“還要多久你們才會出去啊?還有你們是來找誰?”

老洪這個人頗親切,接下來的路程他都很照顧我,他說:“我們還沒找到出口,因為這附近本來就沒有地圖,路又變來變去的,簡直像個迷宮似的。不過你放心,就算找不到出口,我們也會沿著原路回去。”

“如果有找到出口,就馬上出去,如果找到不到的話,可能就要花二天左右的時間。”

“什麽!二天!”我驚呼。

“哈哈,是呀,差不多二天。我們已經在這裏走了快二天了,但是因為多了你,食物吃的比較快,所以我們會提早折返。”

另一個隊員笑道:“總算看到人,也是個好消息,表示進一步了解這裏了。”

然後他從口袋裏拿出像是體溫計的東西,量了我的心跳和體溫,並且說非常正常,他還拿礦泉水給我喝。我越來越搞不清楚狀況了。

“再往前走半天,就休息了,接下來就折返吧。”那個叫珍妮的女人說道,其它隊員都表示同意。

我們一麵往前走,老洪一麵繼續和我解說:“我們是來找失蹤者的,哈,你對什麽鬼故事之類的事情熟嗎?”

“我是沒有很喜歡,在這種地方更不喜歡了。”我望著眼前的一整片黑,無奈的說道。

老洪聽了我的話哈哈大笑:“那真不巧,我現在得和你說一個很像鬼故事的故事,說是科幻故事也行。”

“好……好吧。”

“你有聽過莫斯科地鐵的故事嗎?”

“沒有耶。”我老實的回答他,而且完全不懂這和我目前的處境有什麽關連。

“莫斯科地鐵係統,是全世界使用率第二高的地鐵,每天可以輸送八到九百萬人次的旅客,非常大,而且非常古老的玩意兒,最早開始運作的時間,可以追溯到1935年。”

“發生過不止一起的爆炸案,但重點不是這些,而在於莫斯科地鐵太過古老了,傳說中有很多條地底隧道,都不是為了地鐵興建而挖成的,而是在更早之前就已經在地底下出現。可能是一些貴族挖掘做為私人用途,又有人說當年皇室也有一條專門用來逃亡的秘密通道,能夠直通到地鐵的隧道之中。”

“因為有太多古老的隧道,地底簡直就和迷宮沒有兩樣,那是一個有二十多公裏相接,巨大的迷宮。什麽時候又會出現一條新的隧道,沒有人知道。後來在莫斯科的地鐵迷宮裏頭,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這時候,一直沉默的珍妮開了口:“那就是列車消失事件。”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悲傷,老洪停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是的,有一班列車自車站出發後便失蹤了,車上載了一百多個人,當局派人前去隧道內尋找,卻發現列車掉進一個從沒發現過的老隧道裏頭,車子裏所有的人都不見了,隻留下一台空的列車。”

我說:“聽起來很像什麽百慕達三角洲裏的鬼船似的。”我話一開口便後悔了,在恐怖的話題上再扯出新的話題,根本是恐怖版的雪上加霜,鬼上加鬼,嚇得自己又是一身的冷汗。

“是啊,很像。”老洪歎了口氣,“沒想到後來我們在台北也發生了非常類似的事件。”

“什麽?”

“是的,去年地震之後,有一輛捷運列車失蹤了,那是晚上快要關站之時,最後的末班車。”他說的緩慢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