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碧遠遠就看到任凡,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小憐已經慘遭不測。

任凡拖著沉重的步伐,朝小碧走過去。就在這個時候,兩人之間的十字路口,突然出現一個熟悉又令人恐懼的身影──鐵刀。

就在任凡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的同時,鐵刀毫不猶豫地撲向了小碧。

小碧閃避不及,整個人被鐵刀抓住重重地撞在牆壁上。

“快走!”小碧的嘴中混雜著鮮血對任凡叫道。

任凡不再猶豫,回過頭就是一陣狂奔。

在這個白色迷宮中亂竄,任凡早就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想不到自己竟然連兩個女人都保護不了,任凡的內心自責不已。

當任凡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跑到先前看過的那扇門前。

這時任凡見那扇原本緊閉的門,竟然露出了一點縫,任凡二話不說,立刻朝門衝了過去。

一打開門,眼前一道強光,宛如一道道銳利的小刀刺入任凡眼裏。

任凡緊閉雙眼,但是光線仍然穿過薄弱的眼皮,刺入任凡的眼中。

那些刺入眼中的光線,感覺就像穿透了眼珠,直直刺入任凡的腦中。

任凡感到頭痛欲裂,最後終於暈倒在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之中。

任凡張開雙眼,眼前不再是純白到讓人抓狂的景象,但是卻有四張陌生的臉孔,隔著桌子望著自己。

任凡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那種疼痛感就好像有人拿著斧頭直直劈中自己的腦袋般。

他想用手壓住腦袋減緩這疼痛感,一舉手才發現自己的右手被牢牢鎖在椅子上。

任凡用左手壓了壓自己的太陽穴,過沒多久那恐怖的劇痛逐漸消緩。

這種情況,讓任凡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與方正第一次相遇。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又被警察鎖住,但任凡還是直覺地說:“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把我鎖在椅子上,但你們如果能把白方正警官找來,我相信你們會了解這一切都是誤會。”

想不到此話一出,四人中坐在最左邊,年紀看起來比較輕的青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其它三人雖然沒有笑出來,但臉上露出的都是喜悅之情。

看到這四個人戲謔的神情,讓任凡感到有點心煩。

他實在不懂這有什麽好笑的。

“請你用你麵前的紙筆,寫下你的名字。”

任凡看了看桌上的紙筆,右手被鎖住的他,用左手拿起筆在紙上迅速寫下“謝任凡”三個字。

用左手寫字對長期被紅靈糾纏而無法使用右手的任凡來說不是什麽難題,但其它四人見狀卻都是一臉又驚又喜的表情。

四人細聲地討論了一番,完全沒理會任凡,讓任凡更是火冒三丈。

任凡厭煩地問道:“你們幹嘛鎖著我?”

四人沒有回答,反而將一張照片放在任凡的麵前。

那是張熟悉卻陌生的臉孔。

任凡肯定這張臉自己見過,卻不記得在哪見過。

任凡感到有點困惑,而這樣的困惑,卻夾雜著一絲不安,連任凡自己也無法解釋。

“這個男人叫葉振輝。”

任凡看著相片,他不懂這跟他的問題有甚麽關連。

“你有聽過人格分裂嗎?”

“人格分裂?”

“嗯,就是指一個人擁有多重的人格。”

任凡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他懂什麽是人格分裂,但他不懂的是這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葉振輝從七歲開始就被診斷出有人格分裂的傾向,十一歲的那一年,在他身上顯現出來的人格已經超過十九個以上。為了抑止情況繼續惡化,他的雙親將他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當這個案子轉到馮博士手上時,他身上的人格已經有三十二個了。於是馮博士決定在他身上使用一種最新的藥物,希望可以迫使他的人格麵對麵,以達成人格統一。初用的時候,效果非常成功,我們將他的人格全數消滅,隻剩下原本的人格。”

開口解釋的年輕人臉上看不出半點喜悅的表情。

“可是,人格統一隻維持了非常短暫的時間。不到三天的時間,那些被消滅的人格又再度死灰複燃,反複表現出來。不過這不怪他,畢竟這些人格,本來就是主人格在麵對不同環境之下,心情的變化所產生的。換句話說,就是他太軟弱了,需要這些人格來幫他麵對一切。”

開口解釋的年輕人轉向坐在一旁看起來有點年紀的老年人,任凡估計他就是馮博士。

年輕人笑著繼續說:“於是馮博士有了一個驚天動地的計劃,他決定為他帶來一個有能力有擔當的人格,來主導人格的統一。於是,我們在他人格滋生的同時,讓他讀麥克阿瑟傳記,並且把他放到白色的迷宮裏,讓他在那個迷宮裏滋生出類似麥克阿瑟的人格。這可是一個前無古人的壯舉,而且實驗可以說是非常的成功,我們順利在他的人格中創造出一個有如麥克阿瑟的人物。”

聽到年輕人這麽說,任凡突然想到那個在迷宮中指揮大家對抗鬼魂的男人。

“但是在人格統一的過程中,他沒能存活下來,存活下來的卻是一個像連續殺人魔艾德一樣的變態冷血殺手。我們推斷這樣的結果應該是麥克阿瑟本身軍人好鬥性格的關係,才會一起衍生出這樣的人格。於是我們隻能選擇讓他重新再回到白色迷宮,隻是這一次,我們讓他看了愛好和平的甘地傳。”

這次任凡想到了那個坐在地上不肯抵抗,被鐵刀撕成兩半也麵不改色的瘦皮猴。

“雖然順利培養出甘地,但是在人格統一的時候,存活下來的卻是主人格,而且聽主人格轉述,甘地是第一個被淘汰的。畢竟在那樣妖魔鬼怪充斥的環境下,不適合太過溫和的人,我們實驗到此算是完全失敗了。”

聽到年輕人這麽說,其它三人也跟著歎氣搖頭。

“接下來的半年,我們一直在尋找能在妖魔鬼怪的環境下存活下來,又不至於太暴力、血腥的人。一個有擔當,可以在這種險惡的環境之下,脫穎而出的人物。於是我們看上了恐怖小說,在那裏麵,我們找到了一個最適合的角色。”

年輕人笑著比比身後的桌上,任凡轉過去看,隻見桌上擺著一整迭約莫手掌大小的書,最上麵的那本書有個戴帽子拿著手提箱的男子背影,站在樓梯口。

任凡感到頭痛欲裂,因為那本書上紅色的字體標示著書名──黃泉委托人。

對麵的四個人彷佛在觀察野生動物般,銳利地觀察著任凡的一舉一動。

“是的,”年輕人笑著肯定了任凡腦中的推測:“任凡不過是小說裏麵的主角而已,而你就是葉振輝。”

年輕人說完將一麵鏡子推到任凡麵前,鏡子裏麵果然反射出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孔。

“不可能!”任凡將鏡子甩開,扭曲著臉,厲聲的否認。

四人不動聲色。畢竟當你告訴別人,別人的一生隻不過是一套小說時,這樣的反應是理所當然。

“你越早接受事實,”馮博士的聲音冷靜到讓任凡心裏發寒:“越有助於現在的狀況。”

“哼,”坐在馮博士旁邊,那個不知道在得意個甚麽勁的年輕人說:“你不相信?那好,你可以告訴我們,你想要去歐洲尋找的母親,叫甚麽名字嗎?”

“什麽?”

任凡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個年輕人,腦海裏麵卻是一片空白。

“我的──”任凡低頭看著桌麵:“母親?”

“你一直不願意接受自己是虛構出來的角色,”年輕人歪嘴斜眼地說:“那你總該知道自己的母親叫甚麽吧?”

“不!”任凡猛搖頭:“我天生就不知道她叫甚麽名字!”

“哼,”那年輕人不屑地哼了一聲說:“你胡塗,可是人家小說裏麵的任凡可沒你那麽胡塗。我們都相信,小說裏麵的任凡不可能費力去尋找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母親。”

年輕人停頓了一下,享受地旁觀著任凡痛苦的模樣。

“事實上,”年輕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在這個房間裏麵,隻有你不知道任凡的母親叫甚麽。”年輕人手上拿起了另外一本任凡從來沒見過的書,繼續說道:“那個作者在他另外一部作品之中,有提到任凡母親的姓名。我們沒有給你看過,所以你自然沒有辦法知道她叫做甚麽名字。”

任凡無力的癱倒在椅子上。

四人說的話,彷佛重量級冠軍拳王的拳頭般,一句一句重重地打在任凡的臉上。

“我……”任凡有氣無力地說:“我了解了。”

眼看任凡已經向現實低頭,四人安慰著任凡,還友善地解開了任凡手上的手銬。

他們帶著任凡來到窗邊,從窗戶可以看到一個白色的建築物就蓋在花園之中。

他們說,那是為了讓葉振輝在驚恐的情緒底下,製作出人格的重要設施。

裏麵,是一座白色的迷宮。

他們將葉振輝丟到那個迷宮裏,在找不到出路與那天地一片白的恐怖環境中,懦弱的葉振輝自然會誕生出許許多多的人格。

而在藥物的催化之下,葉振輝體內的人格也被迫要互相麵對、互相殘殺,一直到最後一個生存者產生。

任凡愣愣地看著窗外那個白色的建築物,腦海裏麵卻浮現出自己困在白色迷宮裏麵的景象。

如果自己的人生,不過就隻是小說裏麵的內容,這算可悲了吧?

但是對那些死在迷宮裏麵,連自己的一生是從何而來都不知道,就被人消滅的那些人來說,不是更可悲嗎?

連任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看著窗外,夜色茫茫,任凡感覺到自己的未來也像夜色一樣蒼茫。

四人看任凡動也不動,知道他的內心需要一點時間調適。

四人回到座位上,將早已經準備好的香檳拿了出來,慶祝這醫學上的奇跡。

這時,任凡想通了。

是的,或許我不是那個黃泉委托人謝任凡,但是我還是任凡,隻是個被困在迷宮之中的任凡。

隻要能夠從這個迷宮逃出來,自己可以活出屬於自己的任凡,自己可以做個自己想要當的任凡。

虛幻又如何?自己的過去或許隻是小說裏麵的故事,但是自己還有下半生啊!

隻要能從這個迷宮出去,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而迷宮的出口──

任凡笑了,他拿起了桌上那隻他們準備好要他寫下名字的筆。

小碧與小憐的身影還回**在腦海之中,他想起了自己與她們的承諾。

任凡握著筆,緩緩朝四人走去,眼中帶著黃泉委托人謝任凡所不曾有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