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迎親的龍攆抬出了宮門,從丞相府奢華的府門,載著未來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在皇城之中繞過一圈,所到之處紅毯鋪地,走至乾坤殿前方的時候已經時至晌午,喜慶的紅色染得整座殿堂都泛起柔柔的光暈,繁瑣的禮節,跪拜,敬酒,焚香,那女子優雅的款步邁上台階,將纖弱無骨的手放入那帝王的掌心。

如此,便是禮成。

每逢如此隆重大禮,宮內宮外無不有著鼎沸的喜慶。

那一晚,寒風四溢,乾坤殿內卻一片惹惱的絲竹管樂聲,眾人喝得微醺,紛紛向德高望重的花丞相道喜。

後宮的嬪妃們同樣出席了酒宴,妝容儀表倒是不敢馬虎,隻是這如此敏感的日子,誰的嬌媚能及得上那帝王身邊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一個皇後的頭銜,一個小小的鳳印,就將所有嬪妃的囂張氣焰統統鎮壓下來!

燈火通明的大殿上,那身著鮮紅錦袍的帝王神色淡然,深邃的眼眸裏有著琢磨不透的凝重。

修長的手指握著酒杯,凝視著某個角落裏模糊的人影,一飲而盡!

恍恍然,一抹瑩白就伸了過來。

“皇上,獨自飲酒,豈不孤單?”隆重裝束的花語嫣麵色緋紅,愈發嬌俏,笑得嫵媚動人,“臣妾來陪您喝,可好?”

柔滑細膩的手,在他的掌心滑過,小巧的手指握住他掌心裏的杯子,做著若有若無的撩撥。

楚夜闌眯起眼睛打量,如今,這個可以稱作皇後的人。

褪去那日的嫉恨醜惡,花語嫣的確有著傾城的美色,禮儀到位,舉止優雅,有著大家閨秀的風範。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手裏的杯子就被花語嫣拿了去。

帶著嬌媚的笑,她凝神望著那帝王俊逸優雅的臉,芳心暗動,一仰頭就將他杯子裏的酒喝了下去。

——那酒清冽而辛辣,她喝下去的地方,恰恰是剛剛他的唇瓣停留的地方。

楚夜闌冷冷地笑,這個女子撩撥男人的方法,果然別具一格,不像某個笨蛋小丫頭……

想到這裏,他的心狠狠一痛,壓抑著自己視線,不再朝著那個地方望。

可誰知,花語嫣蛇身般的手臂會纏繞上來。

“皇上……”她臉色緋紅地低喃著,將半個身子都倚靠過去,纖手順著他錦袍的衣扣撫摸下來,“臣妾有些頭暈,嗯……有些難受,不如皇上盡早散了宴席,跟臣妾回寢宮去,可好?”

仿佛已經醉得不甚清醒了,花語嫣的身子軟軟的,卻有意無意往楚夜闌身上蹭。

她身上有著濃濃的胭脂香,讓楚夜闌蹙眉。

他的心底莫名就升騰起一團火焰,身體莫名地抗拒這個女人的靠近,天子之尊微微被觸怒,俊逸的眼眸裏散發著冷冽的寒氣。他高大健碩的身軀沒有絲毫的反應,隻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皇上如此,要與朕盡**嗎?”

如此鄙夷又輕蔑的四個字,從他嘴裏無情地說出!

花語嫣明顯身體一僵,臉色都微微發白。

早就知道皇上不是好惹的,她還是大膽冒險了一回,她天真地以為,既然皇上曾經下旨,指名道姓要將她納為皇後,必然是對她有那麽一些不同的,可是……她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讓疼痛驅散那些醉意。

“皇上,說笑了,嫣兒怎敢擾了皇上雅興……”花語嫣尷尬說著,懼怕地從他懷裏退出來。

楚夜闌不動聲色,隻是淡淡望著她,繼續開口:“既然如此,那朕今晚在哪裏過夜,皇後也是不計較的了?”

花語嫣的臉,瞬間如同吞了個雞蛋一般痛苦!

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轉頭看著楚夜闌,卻見他凜然的目光已經移開,不著痕跡地掃過一個不顯眼的角落。

花語嫣心髒砰砰跳著,臉色鐵青!她銳利的目光隨著楚夜闌的視線看過去,直直地看到角落那個小小的案台上,花熙熙安靜乖巧地坐著,捧著精致的小錦盒,澄澈的眼睛眨巴眨巴,眼前的美酒佳肴卻絲毫未動。

一團火,燒得很旺,卻燒得無聲無息。

花語嫣強製著壓下那股嫉恨,捏著酒杯不動聲色,想著,反正自己已經是皇後了,想要除掉她,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不要想著動她。”楚夜闌冰冷的聲音,猛然響起。

花語嫣一抖,手裏的酒差點撒出來。

楚夜闌有些微醺,唇邊的笑容清淺無聲:“你敢碰她一下,朕會讓你成為這史上最短命的皇後,懂嗎?”

一字一句,他說得小聲而清晰。

花語嫣此刻已經顫抖到說不出話來,蒼白著臉點頭:“……懂,臣妾懂。”

楚夜闌抿緊了薄唇,再次仰頭,讓醇酒那辛辣的滋味在胸膛裏灼燒開來……

席間,荊王一身青紫色衣袍,笑靨淺淡地舉起酒杯,開口道:“今日楚王大喜,本王該敬楚王一杯才是。”

楚夜闌優雅地端起酒杯,與荊王遙遙相敬:“還要感謝荊王殿下能夠出席。”

放下酒杯,鍾離夜紫眸裏滿是笑意,“本王已經在楚國逗留多日,叨擾太久,三日之後便啟程回國,在此,要先跟楚王打個招呼了。”

楚夜闌好看的眉毛蹙起,淡淡道:“哦?這麽快?”

鍾離夜但笑不語。

恍惚之間,楚夜闌仿佛想到什麽事情。

“前幾日荊王殿下曾對小女楚晚舍身相救,朕感激不盡,還沒來得及回報荊王殿下,如今殿下匆忙啟程,不知朕可以幫得上什麽忙,或者荊王殿下想要什麽回報,不妨說出來,朕必傾囊相贈。”優雅的帝王,說得真摯而誠懇。

鍾離夜桀驁的姿態終於放低了些,眯起眼睛,笑得邪氣橫生:“真的,什麽都可以?”

楚夜闌捕捉到他眼底的邪氣,依舊不動聲色,“但說無妨。”

鍾離夜唇邊的弧度擴大,深邃的紫眸裏是汩汩清泉般流動的笑意,他輕啟薄唇,卻是毫無猶豫的口吻:“那本王就不客氣了……我要,她。”

涉獵般的目光,穿過那樣遙遠的距離,直直地望向角落裏那玲瓏嬌弱的小丫頭。

殿堂裏的氣氛,瞬間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