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眷戀得太深,太深了,太過習慣跟她濃情蜜意的時刻,浴室此刻失去的一分一秒便都覺得那樣漫長蹉跎,人生本就短暫,不該聚少離多,於是他才那樣怕,怕稍微一恍惚,放了她微涼中透著暖意的小手,下一回再找回她,是要多久以後了?

你怎麽,不曾想過?

楚夜闌緩緩撐開雙臂在龍榻上。

天子之身微傾,側臉冷冽淡漠,薄唇泛白,像是心被挖空了。

空得寂寥,難受。

這冷寂的殿裏,細碎的暖陽照著塵埃緩緩漂浮,四下無聲。

許是顛簸了很久。

真的很久。

蘇醒的時候渾身都是僵硬酸痛的,頭頂上的菱形方頂在不住地搖晃,小熙兒從榻上起來,隻覺得一陣強烈的眩暈黑暗襲來,她嚶嚀一聲捂著額頭緩和好一陣,小手摸到了溫熱的布條。

布條。

是了。

她不就是被個大棒子打昏過去的麽。

清美白皙的小臉泛著清冷,驟然想起暈厥前的最後一幕,那麽高大粗壯的男人揮著棒子呼嘯而過,她當時真的覺得自己要死了,剛出宮,還沒跟終極大BOSS照個麵,她就已經GAME OVER死翹翹了。

BOSS……

BOSS?!

小熙兒頓時一個激靈,撐住身下的軟榻四處看著,這轎子奢華四溢,聽聲響還不止她這一頂轎子在走,她纖細嬌小的身影跳下來,想要扒開窗子來看,小手卻驟然被鉻痛,指甲都險些弄掉,她疼得吸氣。

關著的?

不。

是鎖著的。

她嫣紅欲滴的小臉從紅轉白,小手拍拍窗子,再抓著拚命晃晃,窗子紋絲不動,她再拍,張口喊:“打開……”

“你們把窗子打開……”

“啪啪啪”,小手都拍出了紅印。

看不到外麵,卻聽見外麵緩步踱著的馬蹄聲似是緩了一些,有眸光隔著一層單薄的轎子凝視她,嘴角淡漠寒冽。她不甘心,小指頭捅破鏤空的窗花往外麵抓,外麵馬上的人冷冽的眸光閃過,望向遙遙大漠,身側的佩劍卻已出鞘,露出刀鋒,猛然劈頭蓋臉地砍向了那剛露出頭的一小截粉嫩的指頭——

“刷——!”

“——!!”小熙兒在心底尖叫一聲立馬收回指頭,身後無支撐,猛然“砰!”得一聲砸落在轎底,痛得宛若渾身骨碎!

她急促喘息著回頭,蒼白的小臉上水眸劇烈顫抖!

那一抹銀白的寒光,正停留在剛剛她小指頭伸出去的地方。

“……”她咬唇,縮了縮貼著馬車壁抱緊自己。

那寒光劍的主人這下像是滿意了她的反應,寒光一閃刀鋒收回,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那劍到底是如何入鞘。

……靠。

我靠……尼瑪!!!!

小熙兒已經被嚇得氣得渾身都顫抖不停了,水眸裏泛著滾燙的水霧凝著那捅破一塊的小洞,斂下纖長的睫毛抱緊自己。她還沒有見過如此霸道的綁架犯,沒有見過!!!看一下不準,連知道她自己在哪裏都不準!!!

那要怎麽辦?

她是路癡。

路癡啊……

路癡要是走丟了回不去怎麽辦啊啊啊啊!!!

滾燙的眼淚越聚越多,她小手抓撓著自己腦袋上的布條,快要扯掉,被砸破的傷口暴露出來,在空氣中一涼,疼得發顫。

……涼?

等等。

小熙兒不哭了,抬起小臉看了看,摸摸四周,果然都是涼的。

這溫度不同於楚國的溫暖,像是往北方極寒的地方走去的,一路走一路冷,她那個小小的軟榻上甚至還預備了厚厚的毯子。

她起身走過去,抱起來摸了摸。

尼瑪,是怕她凍死吧?

往北。

嗯,這下小熙兒確定了,她們是在往北走。

混蛋。

聽見嗎?說你呢,混蛋。

小熙兒心下踏實了一些,頭頂的眩暈劇痛又緩緩襲來,她靠上軟榻,小手抱著厚厚的毯子有了點暖和的溫度,可小手依舊是冰涼,她纖長的睫毛微微掙紮了幾下垂攏下來,困倦無比,可心下還是又痛又寒,委屈四溢。

不給看是吧?

她抱著厚厚的毯子起身,走過去猛然狠狠地踹了轎門一下!!明顯感覺到外麵轎夫被震了一下,馬車微微傾斜搖晃,恨意十足,小熙兒卻總算發泄了幾分,清美冷冽的小臉閃過一絲傾國傾城的美豔自信,扭頭“蹬蹬瞪”又回到軟榻上去睡。

有本事你拆了門,闖進來,暴打我一頓!

你來!!

這樣想著,清晰感覺到外麵人的隱忍,馬背上的人狹長的冷眸掃了一眼那窗子,隻聽她初始的時候還呼喊放肆,突然之間就安靜了還狠狠給他們一暗腳,眼眸裏不禁流露出一絲欣賞。

揮鞭策馬,冷漠的一眼收回,示意他們不要計較。

馬車裏,小熙兒也安靜了下來。

頭疼,傷口疼,骨頭都被寒涼的空氣凍得發疼,她不鬧了,她現在要好好睡一覺,隻希望醒來時候便可以到目的地,醒來便可以看到小晚兒,安然無恙地,出現在自己麵前。

***

落雪,更停。

咯吱咯吱厚厚的雪落下來,在寒涼霜凍的空氣裏生生凝結成了冰塊,較楚國的雪更加厚實堅硬,不好走。小熙兒醒來時是被凍醒的,白皙的鼻頭都被凍得通紅。

轎門突然打開。

還沒見人,一件厚厚的冬裝便從裏麵往外扔了進來!

“……”軟榻之上,按晶瑩剔透的小人兒被捂了個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