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楚夜闌。

也會被她這點小花招給騙得心情不好。

小熙兒狡黠笑著縮進他懷裏,樂得笑出聲,連剛穿好的錦袍都掉了。

楚夜闌冷冽的眸光這才漸漸回溫,輕柔一攬,疼惜地將她攬得更緊,魅惑的氣息緩緩下沉,在她反應過來前那張俊臉已經在眼前放大,懲罰般,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唇。

“啊,”小熙兒痛得縮了縮,含著下唇,水眸亮晶晶地盯著他,眼裏滿是眷戀和喜歡,“……”

“小東西……”楚夜闌輕撫著她嬌軟的後頸,啞聲低喃,“真能給朕惹事……”

都說紅顏禍水。

她尚且不算紅顏,卻也已經給他招惹了不少的事。

不要以為他不知道,歌兒對她用情多深暫且不提,那日在朝陽殿上與鍾離夜對峙時,他也能清晰感受到那荊國君主對她的特殊情愫。

小熙兒眨巴眨巴眼:“你不喜歡呀?”

一語戳中楚夜闌心底最柔軟的部分,擁著她的長臂竟微顫了一下。

楚夜闌深眸裏風雲聚湧,癡戀的猩紅一點點泛上來,湊近她嫣紅可愛的唇瓣:“喜歡……”

將她攬入懷中深深吻進去:“朕要喜歡死了……”

一點點纏綿的浪漫,入骨的疼惜,全部都融化在這樣蝕骨的吻中,津液甜蜜勾纏,酥麻竄遍全身。

好半晌之後小熙兒才迷迷糊糊地慢悠悠回神,燭火之下與他對視一眼,已是萬年。

小腦袋靠在他肩膀上:“那我見了楚歌,該跟他說什麽呀?”

小熙兒在心裏歎氣,要是楚歌無賴起來,她那點小段數可應付不了。

楚夜闌深邃溫柔的眸子慢慢恢複正常,輕撫著她的發:“你暫且先去……隻需說出你心中所想,而至於歌兒如何反應,你不必理會。”

不必理會??

小熙兒一驚,這怎麽可以!

萬一楚歌被逼急,明日早朝的時候直接以救國戰功請楚夜闌成全他們的婚事,那要怎麽辦??

楚夜闌凝著她的眸,淡然掃過她的唇瓣一眼,低低道:“不信朕?”

小熙兒微驚,接著搖頭:“沒有。我信。”

楚夜闌淡淡勾起一抹淺笑,攏緊了她的腰,在她唇角疼愛地親了親,抱著她下了暖塌,扯過錦袍來給她穿上,長指輕柔地探到她的後頸將她被壓到的發絲拂出來散落滿身,再一點點親吻著她的唇,給她係上領口小巧的盤扣。

長指輕柔挑起她的下顎,楚夜闌深深的一眼望進她的眸中:“既然信就不要問,乖乖等到明日,朕必定能護你周全……嗯?”

周全?

殿外壁燈照耀進來的橙黃色光芒映在那瑩潤剔透的小臉上,小熙兒訥訥地想著,她可不要獨自周全,如果要,她必定會選擇跟他一起相安無事。

舉國動**的時刻她本不應自私,可普天之下,她唯一小小的心願便是如此——就像此刻這清雋溫柔的男子傾身,將柔情的吻印上她的額頭一般。

傾盡一生,予她溫柔。

****

濃墨般的夜色裏,一彎新月當空,照耀著寂寥的宣辰殿。

小小的步子一路伴隨著燈盞走回來,不急不緩,不緊不慢。

一盞盞迷離的小燈,在殿內亮起。

太監隨行到此便躬身停住腳步:“太子妃,奴才就送您到這兒,該回去給皇上複命了。”

“嗯,去吧。”那清脆甜美的嗓音,利落地說道。

殿內——

酒杯執在指間,幽幽把玩,聽見那聲音的時候微微思忖,一雙冷冽的厲眸緩緩抬起,望向殿外。

那小小的步子循著燈光,一路越走越近。

殿門隻露了一道縫隙,小熙兒愣了愣,小手按上銅環“吱呀”一聲推開,見整個殿堂內空無一人,連半個奴才都沒有,隻有一抹藏青色頎長挺拔的身影斜倚榻上,長發如瀑布三千飄逸灑下,酒意微醺。

楚歌。

小熙兒的心跳霎時漏了一拍。

纖長的睫毛垂下,想起了那日在荒原上分別,她獨自縱馬而去救楚夜闌的場景,尚且心有餘悸。乖乖走進來,抱了個蒲團到暖塌旁,整了整衣衫坐下,張張小嘴。

“那個,你吃過晚飯沒有啊?”她問。

楚歌單手支著頭,杯中清酒已空,看她的冷眸變得寒氣四溢,緩緩起身放下杯子,幽冷道:“你可在意?”

小熙兒心裏“咯噔”一聲。

小小地歎口氣,她用一副小大人的口吻道:“楚歌,我已經說得足夠清楚,我要的是楚夜闌,你一直這樣也不能改變什麽。我在意你,當然在意,但不是你所以為的那種在意,你懂的吧?”

楚歌冷冷勾了一下嘴角,嘲諷盡顯。

果然。

果然是剛從他殿中出來的緣故,這小東西如此勇敢的時候不多。

袖口一掃,將桌上尚存著半瓶酒的酒瓶和杯子全數掃在地上,一片“劈裏啪啦”的摔碎聲驚得小熙兒險些從蒲團上跳起來,楚歌卻懶懶地掃過她一眼,冷聲道:“那又如何?熙兒,你是父皇親封的太子妃,尚未成婚便與人有染已是死罪,而他身為皇帝不躬身自勉,擾理綱常更是罪不容誅……你當你在我麵前說聲‘想要’,我就會放過你?”

“對待一個心裏沒有我的女人,本太子何須心慈手軟?”楚歌慢慢坐起,眸子裏透出一股冷冽的殺氣,一字一頓地說道。

小熙兒瞠目結舌。

如若往常,她必定會被這樣的楚歌嚇得小臉漲紅一句話都不敢說,可現在卻不同。

小腦袋垂了垂,她兀自道:“不是的,你嚇唬我!”

楚歌挑眉:“嚇唬?”

“對,你就是在嚇唬我,你根本就沒那麽可怕,你才不會把這些事講出來讓我和楚夜闌都獲罪,你不會!”

楚歌冷笑出聲:“花熙熙,容我提醒你一下我楚歌……”

“你楚歌是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那小小的人兒說著話,一雙水眸泛著晶瑩剔透的波光,走了兩步小手撐在他身側道,“你就是嘴硬心軟,就是不肯說真心話!你要是真想楚夜闌死,就不會縱容我親自跑去救他;而你要是真不顧我的好壞,也就不會把你身邊最優秀的騎兵調去保護我!!你敢說,你當真希望我和楚夜闌都沒有好下場嗎?!”

那清脆的聲音回響在整個空曠的大殿,讓楚歌都是一震!

那小東西湊得很近,近得能數清他的睫毛,楚歌的臉色卻變得鐵青發黑,冷得嚇人,他本單手扶著暖塌床欄,此刻猛然翻手而起,隻聽得一聲木裂的慘厲聲,暖塌旁的欄杆已經劈成了兩半,碎屑濺得小熙兒滿身都是!!

“……”小熙兒嚇得一驚,兩隻小手趕忙鬆開往後退,胸口劇烈起伏著,麵對著突如其來的變故愣了一下,隨後卻依舊不卑不亢地看著楚歌,水眸裏滿是心疼與理解!

“你看,看吧,被我說中了是不是?”小熙兒繼續朝他喊話,“你根本就不是什麽壞人卻偏偏要裝那麽壞,你明明就心疼我,不舍得我受傷!你也明明就很愛你父皇,你才不希望他有半點差池!!!”

刺入人心的話,聲聲回**。

楚歌的臉色劇烈變換著,情緒從最初的暴怒、憤恨、到現在的複雜、隱忍,他拳心咯吱咯吱攥緊,仿佛隻憑一口氣撐著到現在,已經被這小東西鬧得快要崩潰。

於此同時,小熙兒眼眸裏尖銳的亮光也慢慢變柔,小臉透著溫暖的意味,啞聲說:“可是楚歌……如果這樣偽裝能讓你感覺好受一點的話,我願意陪你,一起偽裝。”

這世上有一種男子。

驕傲、不羈。

不肯承認自己的任何失敗,不肯承認,自己是被放棄的那個人。

這就是楚歌。

小熙兒心下一軟,慢慢踩著木屑走過去,兩隻小手輕輕捧住楚歌的臉,低低道:“你那麽好,我沒有理由不喜歡你的,隻是前提是,如果沒有楚夜闌的話。楚歌,你沒有錯,錯的是我還還不夠喜歡你……不夠像喜歡他那樣地,喜歡你……”

楚歌沉默著,冷冷盯著她,看了好久。

好一會之後他冷冽的眼神才慢慢變軟,變得很疲憊,很荒蕪,他莫名想起第一次見這小家夥時的場景,如若那時他知道此後會如此喜歡她,如此放不開她。他一定不會扯開她拽著自己的衣角,一定不會自己放開手,將她‘讓’給當年的楚夜闌。

隻是這一切。

如今都隻能是‘如果’罷了。

楚歌抬眸,伸手一攬,便突然將她整個嬌小的身子攬在了懷中,近距離地凝視著她嬌媚無雙的小臉。

小熙兒一愣,霎時覺得距離太近有些不舒服,小手抵著他的胸膛下意識地想要推開,楚歌卻緩聲清冷道:“我聽宮人說,你和父皇在殿中親昵了一個下午,若是他抱你,你就斷斷不會如此掙紮,是麽?”

小熙兒聞言一僵,歎口氣,他定要如此比較麽?

楚歌目光霎時放軟,輕柔湊近她的呼吸啞聲道:“那你對荊王呢?是何種心思??”

小熙兒抬眸,小臉之間滿是嫌惡:“那個惡人,再讓我見到他,把他拆筋斷骨煮了喂狗!!”

她氣鼓鼓的,憤怒被點燃,看起來不像假的。

如此一來,楚歌便突然感覺到……滿足。

輕輕喟歎一聲,是遺憾,是無奈,是疲憊……他鼻尖輕柔蹭了蹭她嫵媚動人的眉眼,吻得不著痕跡……

原來,她並不是誰人都愛,並不是處處留情。

而他在她心裏一定有位子,哪怕及不上楚夜闌。

他也是。在她心裏。

楚歌就這樣不尷不尬地抱了她好一會,小熙兒訥訥無語,也隻好這樣呆呆地半晌沒動。

楚歌抬眸,看到燭火之下她傾國傾城的小臉,寒聲道:“我還沒有用晚膳……現在餓了,陪我去。”

哎???

小熙兒驚愕,剛剛問他他也不說,都這個時辰了,他竟一個人喝酒喝到現在。

說著楚歌便從榻上下來,牽了她的小手就走,小熙兒訥訥地跟上,拂著他鋼筋般的腕骨:“可是……那個……我吃過了呀……”

楚歌冷笑,嘴角掛著邪魅放肆的弧度,啞聲道:“你最好搞搞清楚,明日還沒有到,所以今晚之前,你都還是我的太子妃……不陪著吃飯,是想讓本殿下召你侍寢??”

我靠,什麽?

她聽到了什麽???

小熙兒頓時嚇得小臉蒼白,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不是……那個……好吧我餓了,真的餓了,我陪你吃,現在就陪你吃!!”

餐桌之上,那小東西忙不迭地跑過去坐上椅子乖乖坐好,巴巴地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心驚膽戰地等待上菜。楚歌隔著兩個椅子看她那可憐又可愛的小樣兒,心下覺得一陣好笑。

可好笑過後卻是荒涼,心裏空空****。

薄唇間抿著的淺笑一點點散去,涼月無邊,楚歌靜靜享受著這最後跟她在一起的一晚,恨不得時辰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晚膳過後,楚歌竟不許她睡。

一襲鵝絨毯鋪在殿門口,皓月當空略顯清冷,楚歌單臂攬了她在毯上賞月,大掌輕輕撫著懷裏的小東西,一旦她開始打盹快要睡著,便霸道地順著她完美的側臉吻下去,直直埋入頸子,大掌也不老實地挑開她的外衫往裏觸摸,小熙兒往往一個激靈就醒了,臉紅心跳地推開他的下巴,拉出衣服裏的大掌,乖乖地醒著被他抱著看月亮。

如此場景,整整一個晚上重複了N次。

小熙兒欲哭無淚的,覺得今晚真心是沒法睡了,楚歌卻輕撫上她悲戚的小臉,悶悶地笑了兩聲,親了親她,一片滿足。

*****

次日,早朝聲傳遍整個朝陽殿。

小熙兒是被人晃醒的。

她頂了兩個熊貓般的黑眼圈被人搖晃著,迷迷糊糊起來,隻聽那人叫她穿衣服走人,她乖乖起身就穿,待覺醒了才一個激靈,回頭看看,那人竟裹起地上的毯子絮絮叨叨地蹙眉說著話,小熙兒眨巴眨巴眼,啞聲叫:“舒蘭姐姐!”

舒蘭抬頭,蹙眉更緊:“叫什麽叫?快穿!!”

小熙兒如被一盆冷水澆下,趕緊七手八腳地扣好衣扣,由著舒蘭並不溫柔地幫她把袖口整理好,“怎麽啦?出什麽事了嗎?”

“什麽事?”舒蘭冷笑,“今日早朝的小太監跟我說太子殿下準備了折子,不知是彈劾誰,剛剛才知道是告你目無法紀**。亂後宮的!!瞧瞧你幹的好事,昨兒不是呆了一晚上了嗎話都不會說清楚!傻了吧,懵了吧?人家都說太子冷血,今天可算真見識了呢!”

什麽??

小熙兒聞言腦子裏“嗡”得一聲,不敢置信。

怎麽會呢?

昨夜她跟楚歌在一起一整晚,雖然他還是那副動手動腳桀驁不馴的樣子,可她明明跟他講清楚裏的,他也同意了的!!可這算是怎麽回事??

小熙兒急了,小臉霎時變得慘白,拂開舒蘭的手就往外跑!

“那他還說什麽了嗎?有沒有說要楚夜闌怎麽懲罰我?他有沒有連楚夜闌的罪狀也一起揭發,他要幹什麽呀!!”

舒蘭叫了一聲“主子!”,無奈也跟著一起跑,將她淩亂的發絲和腰間的束帶綁上,“這個我也不知道啊,如若隻是你的話那大不了太子休妻,但是如果他當真連皇上的狀都告,朝堂上就不知道會亂成什麽樣子了!!”

小熙兒喘息不穩,待舒蘭一放開她撒腿就跑,一路往朝陽殿的方向而去!

一小抹粉雕玉砌的身影晃過初升的暖陽跑過長長的華容道,氣喘籲籲,那高高的台階似乎沒有盡頭,可裏麵早朝議事的回聲卻在回**,見她跑上來,守殿的太監大驚,忙匆匆迎上來攔住了她。

“太子妃,殿中正在早朝,後宮之人沒有通傳均不得上殿,太子妃您……”

小熙兒急得滿頭大汗,一跳一跳地往裏看,聽也聽不清。

“可是那裏麵在說我呀!”

“額,這個……”太監汗噠噠的,“就算是在說您您也不能進入,皇上對奏折自有決策,等到下朝之後自會頒發聖旨,您稍安勿躁……”

勿躁??誰能勿躁??

小熙兒心髒撲通撲通快從嘴裏跳出來了,渾身的汗水弄得她好難受,可進不去,她就隻能訥訥站在原地等,此刻從遠處跑來一個侍衛模樣的人,舉著一份軍情急報跑了上去,她也要跟著跑,又被攔下。

等。

沒有別的辦法。隻有等。

朝陽刺眼,小熙兒半晌後隻好坐在台階上,托著腮等下朝。

華容道很寬,寬的直通宮門。

她從未覺得自己哪一刻如此緊張過,緊張到小手之間都滿是汗水,因為知道自己的命運,可能今日之後就會被改寫。

半個時辰後,終於散朝。

大臣們陸陸續續往下走,小熙兒眼巴巴守在殿外等候召見,享受著一群人齊刷刷朝她行注目禮的別樣感覺,終於等到花謙德從台階上走下來,一路唉聲歎氣失魂落魄,猛然見到小熙兒,手指著她發起抖來,字不成句。

“你……你這個……你這個不孝女……”花謙德氣得臉色發白宛若心髒病突發,“老夫恨不得打死你……”

額……

小熙兒撓撓頭,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一眾大臣都紛紛攔著他不讓他靠近小熙兒,連太監都紛紛擋在她麵前。

一個執著手杖的公公緩步走到她麵前,翹著蘭花指說:“太子妃,皇上倒是真下了道給您的聖旨,不如咱回宣辰殿,您接個旨……”

真有聖旨??

小熙兒眼皮劇烈跳了跳!

“好。”她眼巴巴看到那道聖旨,嫣紅的小嘴裏吐出一個字來。

身後,花謙德已經差不多開始罵街,氣得將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朝她丟過去。

“啪”的幾聲脆響落在小熙兒身後,她水眸眨巴眨巴,看了看卻沒有撿起,在幾個宮人的護送中兀自往宣辰殿走,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花謙德為何氣成那樣,殿上發生了什麽,楚夜闌又會在楚歌的咄咄逼人下發出什麽樣的聖旨!

舒蘭在宣辰殿門口焦急地踱步,瞅見小熙兒後驚出一聲冷汗,疾步相迎的刹那看見太監手中舉著的聖旨,臉色一白,猛然“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太子妃……”公公腳步微停,朝著身後的人示意。

小熙兒小臉微微泛白,心裏的小鼓猛烈地敲了起來。

乖乖走過去,也不顧自己發絲淩亂微微狼狽,跪下來小手撐地,汗水瞬間浸濕了小手掌心下的地麵。

公公將手杖搭在肘部,一點點攤開聖旨,朗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因太子檢舉花氏庶女花熙熙行為輕浮**。亂宮闈,已無資曆承擔太子妃名號,更妄談此後母儀天下。故命太子休妻,逐出皇宮,若無詔令不可踏入宮門半步——欽此!”

悠長悠長的聖旨,伴隨著公公尖銳的嗓音,震醒了整整一群宣辰殿的宮人!

甚至連伏在地上一向討厭人家說話文縐縐的小熙兒,都聽懂了那聖旨裏的意思,小臉煞白,幾乎不能起身。

“太子休妻、逐出皇宮,若無詔令,不可踏入宮門半步!!”

這就是楚夜闌給她的聖旨?

小熙兒一個字都說不出,隻被震得懵了,回不過神,旁邊的舒蘭卻已經急了,抬起臉來道:“公公,請問有沒有搞錯?皇上就隻有這一份聖旨命太子休妻嗎?那……那我家小主子是要被遣送回花府?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嗎?皇上難道也同意?!”

公公卷起聖旨,遞入旁邊接旨的宮人手中,眉心微蹙:“真是大膽……哀家宣旨哪裏還有半遮半掩的說法?皇上自然是隻下了這一道聖旨,熙主子,你可挺清楚了?”

“熙主子”。

聖旨剛下,連稱呼就都已經改了。

小熙兒慢慢從地麵上坐直身子,巴掌大的小臉上透著蒼白的疑惑,卻不敢直言半句,啞聲問:“今日在朝堂上,楚歌可有說皇上半句不是?”

——她想知道,楚歌到底是如何說的。

公公蘭花指微微翹起:“還能如何說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瞧瞧你的事情在宮裏鬧得如此沸沸揚揚,太子殿下休妻豈不正常?說起來也莫怪花丞相火氣滔天,他一個嫡女一個庶女,一個是當朝皇後,一個是未來皇後,榮華富貴都真真等著他呢,可你瞧瞧這一場仗鬧得,皇後與後宮諸嬪妃被留守皇陵不得回宮,熙主子你又被太子休妻逐出宮門,嘖嘖——”

公公忍不住唏噓,“你還不知道吧,皇上給後宮六院下了旨,命她們若不想留守皇陵便出家為尼,半年後修行期夠自可還俗,瞧瞧,這跟罷黜後宮有何區別?這花丞相啊,兩個女兒攀上高枝,卻都偏偏不得善終……”

那公公的唏噓聲,還在繼續。

小熙兒一身梨花白錦袍呆呆地跪坐在地上,歪歪小腦袋算是想明白了,怪不得她回宮之後就沒有見過其他的嬪妃,整個後宮都安靜得要死,卻不曾想是楚夜闌借這個機會讓六宮“消失”,想到這裏她兩隻小手手心發涼,心下不知是慶幸還是悲涼。

——太子休妻,逐出宮門。

公公是在晨曦殿服侍過她的,此刻看她倒也有幾分可憐,手伸了伸說:“熙主子還是起來吧,皇上說了得命人盯著熙主子您收拾東西出宮,聖旨立即執行,這地方不能多呆了,主子您請吧……”

舒蘭驚得不是一點半點,怎麽都想不到花熙熙就這樣被一道聖旨帶出宮去——立即執行,那豈不是再見太子和皇上的機會都沒有?

小熙兒一雙水眸散發著晶亮的光,倒沒覺得什麽,從地上爬起來問:“那公公,剛剛朝陽殿上,傳的那個軍情急報……”

“哦,是喜事,”公公一邊隨著她走一邊說道,“咱們楚軍在南境將荊國的軍隊打得落花流水,別提多慘,可也有不好的消息,那荊軍果然有渡海之法,竟真真叫荊王從海上跑了,人影都沒見著……”

小熙兒乖乖聽著,跨入宮門高高的門檻時隻覺得一切都再大不如以前。

以前她雖然討厭皇宮,幾次都想要逃出去再不回來,可如今竟覺得哪裏都是不舍。

“……您也別氣皇上和太子,這軍情來得急,此刻皇上太子正跟大臣們在禦書房議事呢,”公公絮絮叨叨地說著,見她安靜得要命不禁瞅她一眼,拿蘭花指一點她的額頭,“你這小丫頭倒是奇怪了,被太子休妻是多大的恥辱,你卻就跟沒事兒人似的,你懂不懂啊,這全宮上下都在看你的熱鬧,等你回了丞相府,小心天天有人戳你脊梁骨,拿唾沫星子淹死你啊……”

小熙兒捂著被戳中的額頭,抿著嘴笑了笑,攤開一個小包袱,把自己僅有的一些小東西放進去,收拾東西準備離宮。

她不知道。

不知道這一紙聖旨到底是何用意。

但是她記得的,一直都記得那日在晨曦殿的暖塌上楚夜闌那一句柔柔的“既然相信朕,就什麽都不要過問,朕必定,能護你周全。”

她信楚夜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