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無星。

西宛。

田七坐在船頭,小五子輕**雙槳。湖麵如鏡,湖中倒映一輪圓月,湖水**漾,圓月在波光粼粼中宛如疊疊星輝,碎了,去了。四周一片寧靜,隻有船槳劃破水麵的“嘩嘩”聲。

湖中的荷花早已敗落,在如黑枯敗的蓮杆上留下一朵朵如黑傘般的蓮蓬。秋天,好一個蕭瑟凋零讓人傷感的季節!

“皇上,天冷,風大,咱們還是回去歇息罷。”小五子一邊劃船,一邊建議道。

田七坐在船頭,注視著閃著光輝的湖麵,見圓月碎了,臉色一黯。抬頭望月,臉上終於露出笑容,如夢歎道:“月,終究還是圓的,雖槳動湖水,湖中圓月為之粉碎,讓人扼腕,但這隻是假象!你看,真正的圓月,它在天上,月還是圓月,並沒有碎!”

“誰在這裏文縐縐的說話?聽著讓本小姐心頭蠻不舒服!”遠方一女子高聲叫道,明月之下,依稀能看到她立於小船之上的窈窕身影。

田七一陣愕然,旋即釋然。月圓之夜,縱使不似月黑風高,但終究還是夜晚。自己和小五子來得晚了,小五子又是輕輕劃船,湖泊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因此雙方都沒發現。方才自己有感而歎,驚擾了對方了。不管對方身份如何,倒也算是有緣了。

抬手阻止欲待張口喝罵的小五子,田七正準備說話。豈知對方見剛才那人不理自己,怒道:“你們兩個小子懂不懂道理?打攪了本小姐,還不道歉,小心我讓我叔公把你們抓起來打**,到時候可不要哭鼻子!”

小五子哪時候見過有人敢這麽跟皇上說話,就算是女人也是不行!忍不住開口怒道:“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這麽對…對我們說話!”本來是要說“對皇上”的,不過這小子靈機一動,臨時打住換成“我們”。皇上在自己這幾天的精心服侍下,好不容易身體好轉了些,出來透透風,他可不想皇上掃興而回。

田七低聲誇獎道:“好小子,聰明,回去朕重重有賞。”小五子嘿嘿傻笑。

那女子更是惱怒,氣道:“好哇,你們這兩個家夥,有本事給本小姐等著!”轉頭吩咐一聲:“快使勁劃過去。”挽衣擼手,向田七的小船直劃而來。兩船相向而行,片刻功夫也就近了,小五子看清了那女子麵目,重重地“哼”了一聲。

田七抬頭看去,船頭一女子,十五六歲年紀,頭上梳兩個小角,一襲衣裙,在月光下看不清顏色。身材窈窕,袖子挽到腕上,露出白瑩瑩的肌膚在月色中泛光。後麵也如自己一般,有個劃船的跟班,可能是個公主或是才人什麽的,田七如是想。他也不想想,公主、才人有自稱“本小姐”的?這倒是田七沒有常識了。

女子一眼就認出了田七身後的小五子:“好哇,原來是你這個家夥。不要以為跟在皇上身邊,本小姐就會怕了你來!”伸手指向田七:“還有你這個小子,你還坐什麽呢,給本小姐站起來說話!”這個女子更絕,知道小五子是皇上的貼身太監,看他給田七劃船,還不知道田七身份,直接把田七歸於如小五子一般的太監中去。

小五子氣道:“你,你!當真膽大包天了!”

田七站起身來,躬身抱拳施禮道:“朕…真是有緣,在下與小五子**舟湖中,見湖水**漾,水中圓月破碎,一時傷感,又見天上明月依然,有感而歎,不意打攪了小姐,請小姐恕罪則個?”

那女子咯咯直笑,指著田七笑得花枝亂顫:“你,咯咯,你也太搞笑了吧,這個都會讓你傷感,你莫不是《紅樓夢》中花落葬花落淚的林妹妹脫胎轉世吧?咯咯,咯咯。”那女子用雙手捂著肚子,把腰彎了下去,怕是笑得肚子都在抽筋了。她還從沒見過哪個男人這麽小家碧玉、容易傷感,又是剛看了據說文人士子都很讚賞的《紅樓夢》,自然聯想上去,順便炫耀一番。

小五子當真是怒火中燒了:“你,你,大膽!你知道你麵前的是誰嗎?這是當今…”

田七打斷道:“小五子!”回頭瞪他一眼,笑道:“小姐你麵前的是個男人,可不是什麽‘林妹妹’喲。”

女子好不容易止住笑:“對,你是男人,哈哈。”說著又笑了起來。

突然想起了什麽,站起身來,怒道:“好你個小子,欺負了本小姐,還想打馬虎眼蒙混過關!”說著搖了搖頭:“不過看你這麽有誠意,本小姐就放過你了。不過…”伸手指著小五子,大聲道:“不過你後麵那個小子,給本小姐留下,是單獨過招還是立馬投降,你自己選。”

小五子氣的差點背過氣去,伸手指著她說不出話來了。

這倒是有趣,田七笑道:“那朕…真是謝謝小姐的寬容大度了。隻是小五子是在下同伴,一同出來遊玩,要是把他留下了,未免太不講義氣。”

女子點頭道:“也對,看不出你個小子,多愁善感的,倒是挺講義氣的。”低頭想了片刻:“好吧,本小姐就給你個機會,要是你能作出一首詩詞,讓本小姐心服口服,我就放過他。”

田七道:“小姐這話當真?”

“當然當真,本小姐說過的話難道還會反悔耍賴不成?”女子有些生氣,被人懷疑不講信用讓她很不爽。

田七道:“這可難說,萬一在下作了出來,小姐明明佩服,卻是說不服,我不是很無辜?”

女子怒道:“是心服就說佩服,你把本小姐當什麽了?要是耍賴,我是小狗還不成?”旋即做恍然大悟狀:“別不是你自己作不出,找的借口吧?”

田七哈哈大笑,站在船頭:“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小五子很是機靈,配合著隨意境輕急徐緩地劃起小船。

反正現在是明朝,老徐同學的爺爺都還沒出生呢,田七厚顏無恥地把這首自己最熟悉的“現代”詩給剽竊過來。還很過分地把“康河”改成西宛,把“康橋”也改成西宛。

當最後一句詩完,小船剛好著岸,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小五子的配合默契。田七在小五子的攙扶下,哈哈大笑著離船上岸。

那女子沉靜在優美而略帶傷感的意境中。被田七大笑驚醒,看田七他們已經上岸準備離去,叫道:“你耍賴,現在是晚上,沒有‘雲彩’!再說現在是秋天,哪兒來的夏蟲?嗨,你站住,這不是詩詞!你站住,你給我站住!”

田七心情愉快,與小五子向前走去,聽到女子的叫嚷聲,回頭笑道:“管它是不是詩,是不是詞,隻要能打動人就成!”說罷,轉身繼續前行。

女子一怔,這倒是個新奇的說法,就一愣神的功夫,田七與小五子又走出了好遠,氣的她隻跺蓮足,恨得牙癢癢,但也沒辦法。無奈叫道:“那它叫什麽名字呀,總得有個明兒吧?”

“再別西宛!”聲音有點遠了。

“那你還會再來嗎?”女子有點急了。

“會!”

“什麽時候?”

“不知道!”已經看不見人影了女子氣得又是一跺腳,恨恨道:“氣死我了!回府!”

注:徐誌摩同學的《再別康橋》,後現代詩:

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我輕輕地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波光裏的豔影\在我的心頭**漾軟軟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搖\在康河的柔波裏\我甘心做一條水草那玉陰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的虹\揉碎在浮藻間\沉澱著彩虹似的夢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裏放歌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別離的笙簫\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