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死了四年

從地裏回去,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很近的距離就看不到東西。

村裏的燈火重新明亮起來,卻在這種陰風烏雲下,顯的更為詭異。

我一路小跑,穿過村子,很快就到了我們家門口。

門還是從裏麵插著的,抬手敲門後,我媽出來開,然後問我:“青青,你去哪兒了?”

我隨口說了一句:“剛有點事,出去了一下,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媽就沒接這話,隻說方樂還是那樣,躺在**不動,靜靜等死。

我爸的神情這次看上去很悲傷,默默坐著,許久才說:“他現在這麽病著也是受罪。”

“他病了多久?”我追著問了一句。

他們兩人都偏著頭想了起來,最後還是我媽說:“好像從他做了村長就有點不對勁。

以前很少看他去那個井邊的,做了村長後就常常去,有好幾次還有人看到他睡在那裏。

之前大家隻當他是剛做村長,要為村裏人謀福利,畢竟那口枯井裏封著蛇妖,方樂也說自己在想辦法把蛇妖打死,所以都沒人懷疑的。”

方樂的問題,跟向家有關,跟枯井有關,可能還跟蕭煜行有關。他曾經去挖過柳樹下的通陰古石,也多次想把我殺死,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一定有某種聯係,隻是他現在一句也說不出來。

我又想去枯井邊看看了,不過想到陵遊上午說的話,就忍住了。

當天夜裏,空氣突然變冷,房屋好像遮不住風似的,寒氣從四麵八方湧入,我躺在**凍的睡不著。

隔著窗戶往外麵看,竟然下起了雪粒,而且很急,打的窗戶都“啪啪”作響。

寒風從窗縫裏鑽進來,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轉身開門,想讓我媽再給我加床被子。

穿過客廳,往東邊他們的臥室走時,看到裏麵黑乎乎一片,俯在門上聽了一會兒,裏麵也很安靜,似乎睡的很沉。

我在門上敲了兩下,沒有任何反應。

動手開門時,發現門是鎖住的,根本就打不開,再試著喊幾聲,亦沒有回應。

不好的感覺一下子就冒了出來,我急忙去翻各處櫃子的抽屜,在裏麵找出臥室門上的備用鎖。

這些門都是我爸回來以後新裝的,所以臥室門上的鑰匙都放在一塊。

我拿著一把把試的時候,手有些微微發抖,腦子裏總是跳出那年春節發生的事,各種鬼怪陰靈進村,村民逃亡。

現在沒有那麽嚴重,可這情況怎麽著都不是對的。

房門打開,第一時間按了燈,光線一下子刺入眼睛,試應了一下,才重新看室內。

**整整齊齊,被子疊好,床單也很平坦,跟我白天進來時一樣。

我爸媽沒在,他們甚至都沒在屋裏躺一下,我們吃過飯以後明明看到他們進來,卻又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出去的。

我再也不能睡了,回屋飛快換了衣服,又在外麵加了件棉衣,衝到大門口時,跟預料的一樣,大門還是從外麵反鎖的。

他們肯定又去看那個墓碑了,我這麽想,隻是搞不清楚,他們的行為。

就算是覺得那個墓碑有異,也不用一天三次地往那兒跑,而且這樣的風雪之夜,覺都不睡了,要在那裏呆一夜嗎?

我本來想再翻牆去看看,後來還是放棄了,重新回到屋內,把他們屋的燈關了,門也鎖好。

自己房間的燈也關上,站在窗前等。

午夜的時候,風雪加大,由原來的雪粒成了雪花,飄飄灑灑早已經在地麵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遠近都沒一點聲息,唯有雪落發出一輕微的“沙沙”聲。

我凍的要死,腿腳因為站的太久,已經發僵了,兩隻手揣在袖筒裏,也沒有得到絲毫溫度。

恰在這裏,我聽到大門口傳來響動。

真的很輕,摻著下雪的聲音幾乎聽不到,我是全神貫注往那邊用力,加上之前吃了陵遊的藥,所以這會兒有所查覺。

大門開了,我媽跟我爸陸續進來。

他們沒有拿燈,兩人身上都鋪著白雪,從外麵進來也沒有說一句話,順手把大門插上山後就往屋裏走。

進門以後,我才聽到我媽輕輕說了一句:“青青都走了四年了,應該投胎別人家了吧?”

我爸“嗯”了一聲,推門進屋時才又說:“早投胎了,大概都一歲了吧。”

我心裏大駭,目瞪口呆地盯著門口,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他們白天跟我說話的時候,明明都是好好的,怎麽現在會說出這樣的話?

正想開門出去,問問他們到底是怎麽回事,又聽到我媽說:“咱就這一個閨女,她走了,家也散了,窩在這村裏也沒啥意思,不如咱們出去找她吧。

萬一投胎的人家好,願意把她還給我們呢?要不認給我們也行,有閨女總比沒有好。”

我爸就歎氣,說家裏怎麽這麽不太平,先是我死了,然後又是我三叔。

他喃喃低語:“咱村裏老早就有人說邪乎,我還不信,可是住著住著,就出了這麽多事,現在走也晚了,閨女都沒了。”

他們說到最後竟然哭了起來。

我再也忍不住了,開門出去,並且按亮了客廳的燈。

我爸媽站在屋子的中央,連身上的雪都沒拍去,這會兒有點化了,把衣服的表麵全部打濕。

他們看到我沒有一絲驚訝,還說了一句:“青青,你怎麽還沒睡?”

我難以描述自己的感受,卻很清晰地知道,村裏真的出事了,我爸媽更是有很大的問題。

必須得盡快想辦法,把這事解決了,不然他們很可能真的離家出走,到時候我再想找到他們都難。

當天晚上我什麽話也沒說,隻讓他們好好休息。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又試圖把小黑或者陵遊喚出來,但他們沒有任何反應。

我給薄如風打電話,提示仍是關機。

三兒倒是接了,聲音也很清醒,馬上問我:“方青姐,你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是出什麽事了嗎?”

我向她打聽薄如風的情況,結果跟過去一樣。

三兒問:“你不是去找他了嗎?有沒有消息?薄先生從來沒有出去這麽久,又不給我來信的,方青姐,我有點擔心他。”

我安慰她說沒事,可心裏卻沒有一點底。

去陰陽之地的人,我都見過了,隻有薄如風到現在還沒消息,蕭煜行也沒說,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也出來了,以他的性情,一定會回家的。

一件件的事,重疊累加,卻一個也解決不了。

到天亮的時候,外麵的大雪已經很深,雪花也由大朵轉成細小,卻沒有停,還在飄著。

我一夜沒睡,一直站在窗口看外麵。

我媽淩晨五點就起床了,意外地沒有出去,而是做了早餐,隨後就叫我爸起來。

兩人坐在桌前,邊吃邊討論昨晚的話題,就是出去找投了胎的方青。

我突然想起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爸媽就不再主動打電話給我了,每次都是我打給他們,雖然話語裏沒有什麽變化,但是過去隻要超過三天,我不給他們打電話,他們一定會主動聯係我的。

大概他們認定我早已經是個死人,所以不會主動聯係。

可是為什麽又可以從容麵對真正活著的我呢,而且還叫我的名字?

我從房間裏出來,他們就同時轉過頭來,看著我說:“青青,你也起來了,過來吃早飯吧。”

我坐在桌邊後,他們就住了先前的話題,開始說起方樂,並且說今年冬天來的早,也不知道方樂能挨幾天。

我爸就又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飯也不吃了,反身進屋,把門也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