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少女之夢(1)

蕭煜行說:“今夜午時,我在鬼城入口等你。”

一腦袋迷糊瞬間就醒了。

往身邊看,空空的被褥裏早就沒有他的影子,我也沒時間感歎,快速從**爬起來,穿好衣服,先摸出兜裏的兩塊手帕看看。

都在,不光它們在,還多了點東西,一支散發著烏光的鋼筆。

這筆我有印象,是林濤的,當時我們跟著小浩去林氏門業,林濤正坐在桌子邊寫字,手裏拿的就是這支筆。

看來蕭煜行當初先我們一步到達林濤家,從那兒帶走的就是這個東西,可是他現在為什麽又要還給我?剛才也並沒有說到它的用途。

把東西都裝好,看了下時間,剛好到中午,就打算下去先續了房費,再吃口飯,儲備精力等晚上。

與我一同開門的還有隔壁間。

兩扇門同時發出“卡”的一聲響,然後我走出來,向一宏也從另一間裏走出來。

他手裏拿著自己來時背的包,脖子上沒了紅色的圍脖,頭發略微有些亂,臉色也不好,低頭出來時往我這邊看了一眼,但沒等到目光接觸,就又收了回去,很快轉身往出電梯口走去。

他的父母跟在他身後,一左一右,像押著犯人一樣。

我退回房間,沒跟他們一道走,不想看到向一宏沮喪的樣子,也不想看到他父母那種眼高於頂的表情。

最重要的是,我以為他們早就走了,沒想到現在才出門,那上午我跟蕭煜行發生的事,還有從我房間傳出去的聲音……。

整張臉都是發燙的,一直燒到脖子裏,羞愧,還有對向一宏的感激都讓我此時無地自容。

我在房間裏窩了兩個小時,估摸著他們肯定走了,才敢出來。

忐忑不安地過完下午,當新的一夜開始時,才想起一個最大的問題,鬼城入口在哪兒呢?

這事差點沒把我整瘋了,我特別清楚蕭煜行的套路,就算是他什麽也不跟我說,如果到時候我找不到地方,他也照樣會當成我的錯,然後再把找我爸的時間往後拖,說不定還會因此找理由再敲詐我一次。

這家夥無所不用其極,可我當時整個腦袋都是糊的,根本就沒想著問他這事,並且一醒過來他人就不見了,現在往哪兒找他去?

夜越來越深,我一邊等時間,一邊盼著蕭煜行能早點出現,最好是他能跟我一起去那旅館,就像向一宏那樣。

到十一點時,身邊沒有任何動靜,而我也不能再等了。

從酒店出來,夜風如冰刀,街上連半個人都看不到,隻有我自己的影子絆在腳下,一步一趨地跟著。

從賓館到槐花旅館,僅幾百米的距離,卻感覺像走上了條不歸路,心內會不由自主地生出淒涼和恐懼。

我一邊往前走,一邊往四周看,棚戶區的房子在我沒到的時候還在,可是當我走到槐花旅館再回頭時,已經成了廢墟。

隻有眼前的旅館裏亮著燈,燈箱的顏色在閃爍,牌匾上的紅字也依然詭異。

我手插在口袋裏,緊緊抓住那塊手帕,心跳加速,腳也不想往前走,總覺得這次進去好像很難再出來一樣,心裏比以往的任何一個時候都不安。

手機到了這裏就自動關機,我看不到準確時間,一邊極度排斥往裏麵進,一邊又害怕把時間錯過。

矛盾著進了那扇玻璃門,意外地在樓梯間沒看到坐著的老板,連桌子也沒有了。

一盞昏黃的燈吊在頭頂上,燈罩裏有許多黑色的點,像撲進去燒死的蟲子屍體,遮住了大部分的光,兩邊白色的牆麵上,晃著一些影子,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

過去我一進門就會看到桌子和桌子邊的人,根本沒有用心注意過其它地方,現在無論往哪裏看,都特別帶著古怪的氣息,況且知道它本來就是鬼店,心內就更加惶惶。

我已經把林濤的那塊手帕拿出來,另一隻手也緊緊攥著從酒店裏拿出來的打火機。

蕭煜行隻說要把手帕燒到這裏,可到底是燒在什麽地方呢?一樓的大廳,還是四樓林濤會出現的房間?

恐懼越來越大,已經撅住我大部分的神經,這會兒不光手在發抖,連思維都有點打結,沿著又窄又舊的樓梯開始往上走。

整棟樓都是靜寂的,隻有頭頂的光陰暗不明的在閃,照在我的身上,又投到地上。

沒有影子。

對,我突然發現一直跟在我腳下的影子不見了,我竟然跟那些鬼一樣,隻剩一個身體。

腳往後退了一步,心裏不停在喊:“趕緊跑。”

正在這時耳邊卻傳來另一個微弱的聲音,好像隔的特別遠:“別回頭,往上走。”

是蕭煜行的,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聽到他的聲音就讓我心安。

一點點把身子掰正,捂住心跳,穩住腳,重新往上走。

所有的樓層都沒人,到達四樓時,我停了下來,但蕭煜行很快說:“繼續走。”

順著樓梯上了五樓,然後六樓,很快就看到那天我爬上去的天台入口。

此處無聲,我接著往上去。

天台上風很大,也說不上是從哪個方向來的,圍著我吹,卷一下都好像要把我拽到樓下去。

稍微下蹲一些身子,往四周看的同時,也在等著蕭煜行的下一步指令。

可是這貨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把我忘了,竟然好久都沒有再說話,我特喵的心裏又開始著急了,且不敢輕舉妄動。

在原地等了十幾分鍾之久,那個微小的聲音才又傳過來:“正西方,七步處。”

三字經此時聽上去無比美妙,我舉步就往前走,數好跨出去七步,就蹲下身子開始點火。

打火機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啪啪”了很多下都打不著。

我趕緊把另一個備用的拿出來,可是情況相同。

已經想到不是打火機的問題了,隻是我現在還有什麽辦法嗎?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而且此時看著那塊林濤的手帕就生氣。

“別慌,把手帕拿出來,踩在你腳下再點。”

神指揮啊,不管有沒有用,我現在都聽,速度把塑料袋打開,往外倒手帕時,一陣風過來,竟然給卷走了。

這下我真的慌了,什麽也不顧了,反身去追。

灰撲撲的手帕被風吹著,一路翻滾,竟然團成了圓型的,越走越快。

我彎著腰,身上頭上都是汗,趕到天台邊時,它已經調頭向另一個方向繼續跑。

連蕭煜行的聲音都有些急了:“另一塊。”

這斯還罵了一句髒話,不過我當沒聽見,此時他的命令就是聖旨,我哪有心思管他罵我什麽,麻溜把另一塊陸清雅的手帕也拿出來。

兩塊手帕在風裏好像有了靈性,竟然自動的往一起粘。

等我終於把兩塊都抓住,才鬆一口氣,忙著往回跑,找我當時站著的位置。

這次火也打著了,可是點手帕時遇到了新的難題,兩塊粘一起的竟然撕不開。

我聲音都是苦的,問不知道在什麽地方的蕭煜行:“我能兩塊一起燒了嗎?真是要急死了。”

他回:“不能,筆。”

三個字先生的話讓我再次來了精神,烏色的鋼筆拿出來時,周圍的風突然吹的更大,卷起我頭發,衣服,還有手裏的東西,同時也把兩塊手帕分開。

我一秒不敢停,把林濤的踩在腳下,別的全部收到口袋,開始點火。

當火苗燒到手帕的一角,裏麵竟然傳出一聲深沉的歎息,接著是嗚嗚咽咽的聲音。

我心裏一陣堵,像被誰塞了一塊石頭進去,喘不過氣,鼻子也發酸,眼淚莫名其妙地往外麵流。

可手帕沒燒完,我不能走,強撐著盯那火光。

紅色的火光裏顯出一張少年的臉,青春洋溢地隨著火苗跳躍。

他的眼睛看著我,像星星一樣明亮,眼底帶著笑,唇角揚起,剛長起來一點的小胡子若隱若現。

我也想向他笑一個,可是寒意從四肢百駭湧出,全部聚到腦口,跟先前的石塊連成一片。

我心如刀割,淚如雨下,爬倒在天台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