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相由心生,他的麵容也在此刻發生了叫人難以預料的變化。

因為蘇晨發現,眼前的這個男人居然看著自己笑了。不是在夢裏,也不是喝醉了,而是現實中清醒著的時候……

她征征地望著他,望著男人眼中那抹罕見的溫和柔潤的色澤以及變得不再冷厲的臉部線條。然後像是受了蠱惑似的抬手輕輕扶過他飽滿幹淨的額頭,接著是修得細整卻透著清冷氣息的鬢角,還有那挺直的微微帶著淩厲弧度的鼻梁。

直到指尖無意觸到男人的唇時,她才像是被燙了似的猛地又將手縮了回來。

看著蘇晨那像好奇寶寶一樣不斷變幻的臉色,張明軒不由得動了動眉梢,有些好笑地將手臂上的力道一緊,又將人牢牢鎖進了懷中。

這種安心的感覺,他已經好久都未曾體會過了。

剛才一聽式神說蘇晨被孟佳期帶上車了,他就壓抑不住自己內心那份足以叫人爆炸的怒火,直接到包廂裏將人給拖了出來。

他實在是生氣。這個女人難道是豬腦子嗎?孟家的人個個如狼似虎絕非善類,豈是她這種沒心機的小丫頭能應付得來的?他實在不能想象,萬一那個女人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會對她做出些什麽來。

張明軒一邊想,臉上那些柔和的表情也跟著慢慢退去,不到片刻便又換上了之前的冷冽麵容。

蘇晨將頭靠在他肩膀上,卻也似乎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於是便立即有些怯怯地把頭從他肩膀上移了開來,不動聲色把身子往外挪。

而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自己正以頗為尷尬地姿勢跨坐在男人身上,露在牛仔短褲外麵的兩條白花花的大腿正隨著她的動作一點點從男人堅實的腿部肌肉上滑過,這讓她的臉瞬間紅得像隻熟透的番茄。

“別亂動。”

似乎是發現了她的用意,男人立即用手緊緊扣住了她的腰身,眯著一雙黑沉沉的眸子語氣有些不善地看著她道。

蘇晨被他駭得一征,立即停住了往外挪的動作,抬頭眼巴巴地看著他,模樣甚是無辜。

張明軒被她看得一股邪火在體內亂竄,到最後卻隻是低歎了口氣,把人摁到自己胸前緊緊地抱了抱,這才鬆開她,轉身打開車門從副駕駛座上走了下來。

蘇晨有些被動地被他挪回座椅上,紅著臉緊張地望著他。剛才有那麽一瞬間,她似乎感覺到有一個熱得不得了的東西正硬硬地抵在她腿根上,那是……

光是想一想,蘇晨就覺得自己的腦子裏突然變成了一團岩漿,燒得她整個人都熱哄哄的咕嚕咕嚕往外冒著泡。

“係上安全帶。”

就在她愣神的這一瞬間,那邊的男人已經坐回了駕駛座上,一邊點火發動汽車一邊向她說道。

“啊,哦!”

蘇晨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已經被燒壞了,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半晌才反應過來,然後動作有些遲鈍地把安全帶係在了自己身上。

就在張明軒的黑色奧迪車從停車場開出去之後,一直躲在停車場一根梁柱後麵的孟佳期也帶著一有憤恨的眼神從暗處走了出來。

剛才在眼睜睜看著張明軒帶走蘇晨之後,她也在片刻之後眼著從包廂裏走了出來 ,並且一路跟到了停車場。而剛才張明軒把蘇晨摟在懷裏狠狠親吻的樣子也一分不差地被她看在眼裏。

現在這個女人心裏剩下的全都是憤怒得難以平息的熊熊大火。

那個女人……為什麽?為什麽還是那個女人?自己有什麽比不上她的?論樣貌論家勢論修養,她哪一點比那個女人差?

可是那個男人為什麽自始至終都不願意多看她一眼呢?

孟佳期一直記得,從小的時候起,張明軒便是個不太好相與的人。每一次她和爺爺去張家作客,在所有的孩子裏,隻有張明軒一直用冷漠的態度對待她。就連對那個身為傭人的安欣,也比對她的態度要好。

但是也有例外的時候。她也曾看到過張明軒笑,不過不是對她,而是對著一個叫陳酥的女孩子。

那個女孩是陳家的寶貝女兒,也是整個道術圈子中人人都隻可遠觀的神奇人物。據說她身上隱藏著一種強大的力量,這力量足以牽動著整個人類的生死存亡。

但是孟佳期卻並不以為然,因為她討厭那個女孩。是那個女孩搶走了張明軒所有的關注,並且還成了張父親定的準媳婦兒。

每次孟佳期看到陳酥的時候,那個女孩都像個公主一樣穿著大方簡潔的連衣裙,留著長長的漆黑的發絲,被張明軒手拉著手帶在身邊,在那些她從來沒有去過的張家的領地裏玩耍。

於是她就在心裏想,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她要取代這個女孩在張明軒心中的地位。

她就這樣等了六年,六年之後機會終於來了。那個陳家的女兒不知道被什麽人用咒術困住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裏,也無法得到她的音訊。

那些日子張明軒像瘋了一樣到處找她,孟佳期在旁邊一直看著,同時在心裏冷笑。

三天之後,那個消失在眾人視線裏的女孩終於被找了回來。穿著連衣裙的身體上布滿了奇怪的符號和咒文,眼睛一直閉著就像死去了一樣。

想到這裏孟佳期禁不住用力捏了捏垂在身側的拳頭。她那時還年少,還以為像這樣的孩子肯定是已經死掉了,可是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那個陰魂不散的女人居然在杳無音訊了九年之後,化為一個叫蘇晨的女人又出現在了張明軒身邊。

這讓孟佳期簡直就快瘋掉了!

那時候她看陳酥,總是隔得遠遠的,不曾像現在這樣看得真切。

陳酥……蘇晨……她原本以為這隻是個巧合!

可是天下間哪來那麽多巧合的事?在她看來,那些過多的巧除了人為的安排根本就無法產生。

為了驗證自己心中的想法,孟佳期甚至還和那個叫秦莫白的男人做了筆交易,結果果然應驗了她的猜測。那個叫蘇晨的女人,就是在九年前已經死去的陳酥。

“哼哼,既然九年前你沒有死,那麽這一次就讓我來親手送你入黃泉吧!”

站在陰影中的女人一邊狠狠地說著,一邊將抓在手裏的幾根發絲輕輕地舉到了眼前。那些是蘇晨的頭發,這才是她這次請她吃飯的主要目的。

汽車在環城高速上靜靜的開著,遠處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就像上帝親手給這座城市畫上的彩妝,看得人目眩神迷。

蘇晨的腳踝仍有些痛,這讓她禁不住微微皺眉。

直到看到張明軒直接把車開進了他住的小區停車場之後,蘇晨這才有些詫異地抬頭望了他一眼。

男人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於是在汽車停下的同時開口道:“我先幫你處理一下你腳上的傷,然後送你去學校。”

聽他這麽一說,蘇晨頓時覺得心中一暖,之前殘留在心底的那些委屈也跟著一掃而光。低著頭仍由男人把自己抱著走到電梯門口之後,蘇晨這才有些臉紅地抬頭朝電梯壁那光可鑒人的金屬門上看了一眼,卻不想一抬頭便和男人投躲在上麵的目光碰個正著。

男人依舊麵色淡漠地看著她,蘇晨卻忍不住紅了一張臉,躲躲閃閃地避開他的目光,偏過頭把腦袋埋進了他胸前。

看著她害羞的樣子,張明軒不由得好心情地挑了挑眉,連嘴角都染上了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

不想二人出了電梯來到張明軒門口的時候卻發現屋門大開,一個穿著T恤衫牛仔褲的男人正金刀大馬地坐在客廳中的沙發上,嘴裏痞裏痞氣地叼著一根煙,抬頭一看到張明軒抱著蘇晨出現在屋門口,那煙便駭得瞬間從他嘴裏掉了下來。

張明軒眼光幾乎瞬間冷得化成了兩根冰錐子,死死要戳在那男人身上。

“明、明軒,你怎麽回來了?”

扮得像個小混混似的蕭淩風被他那眼神一看,立即嚇得一個哆嗦,然後眼疾手快地把自己搞得像個垃圾場似的矮幾收拾幹淨了,然後點頭哈腰地請人進去。

張明軒繃著一張飛雪寒霜的臉不聲不響地走進去,然後把驚得張著嘴巴的蘇晨放在沙發上。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如果時間還沒定的話,我不介意打個電話給姑媽,請她到家裏喝杯茶。”

聽著那咬牙切齒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從張明軒嘴傳出來,蕭淩風幾乎是立即垮了一張臉。

“喂喂喂,我好歹也是你表哥,你可不能卸磨殺驢啊!再說了,我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還不是為了幫你……”

話說到這裏,蕭淩風立即似是有所顧忌地朝坐在沙發上的蘇晨看了一眼,然後才滿臉委屈地閉上了嘴。

蘇晨站在邊上一邊稀裏糊塗聽著他們的談話一邊聳了聳鼻子。

客廳的窗戶大開著,傍晚的風帶著些微的清涼氣息從窗外吹進來,挾著一縷淡淡的幽香在張明軒的屋子裏彌漫開來。

不過……這香聞起來似乎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