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依著粉衣母閻羅的陰狠性格,就地就把龍月兒殺掉,然後將她的屍首往後花園裏掩埋,做得人不知鬼不覺最好。但金王爺卻不同意,非要等到再過幾日,那個金貴兒的周年祭日時,把龍月兒摁在他孩兒的墳前殺掉才過癮,才覺得是把仇恨發泄得徹底的手段。

龍月兒被人架著直接扔進了陰濕的地牢之中。聽著鐵門被關閉時發出的那聲冷冰冰的巨響,龍月兒的心也似掉進冰窟窿一般寒涼,絕望得沒了半點活氣。

就這樣等了四天,第五日就是那個金貴兒的祭日。早晨龍月兒正倒在稻草堆裏迷糊,聽鐵門上稀裏嘩啦地響,知道送飯的又來了。龍月兒原本想用絕食來餓死自己相抗,但前思後想之後,以為自己既然是出身高貴的老皇爺的女兒,便是個死也該有些骨氣才夠意思,所以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咬牙堅持到那一天,然後來個慷慨就義,也算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相見之後不會被埋怨。

抬頭見今日來的這個送飯的不是以前那個體格健壯的大漢,換成一個身形瘦削,彎腰駝背的老人家。這老人家把裝著盤子碗筷的大食盒放在龍月兒的麵前,直起腰粗著聲音道:“丫頭,吃吧,最後一頓了,吃飽好上路啊。”龍月兒聽到這一句,忍不住一直在心裏漂浮的淚水就洶湧進眼眶之中,便要往下滴落。但她性格自有剛強的一麵,拚力忍住。

老人家把食盒裏的飯菜端出來擺放在龍月兒的麵前後,嗬嗬一笑,道:“覺不覺得死的冤枉啊?”龍月兒聽他問得蹊蹺,不禁抬起頭看他。他臉上雖然被一層蒼老的皮膚遮掩,但雙眼之中的灼灼目光卻是她最熟悉不過的,不禁一下子驚住,道:“你是——”老人家忙向她輕噓一聲,道:“還不快吃?都要上路了,囉嗦個什麽?自小到大都是如此,沒有讓人省心的時候。”

龍月兒此時的一顆心激動得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再忍不住眼中的淚水撲簌而下。忙抹一把,然後收斂心神,把飯菜胡亂地填進嘴裏,卻已經嚐不出半點滋味。

老人家在一邊看她吃完,將盤子碗都收拾起來後,趁著低身的機會,從懷裏掏出一柄匕首塞在龍月兒的手中,然後向她點點頭,起身蹣跚著腳步緩慢地去了。龍月兒在後麵望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就想笑出來,想不到他還有演戲的天份。

這老人家正是雨孤雲裝扮的。

正所謂“知徒莫若師”,其實金蓮上人早看透龍月兒的心思,知道她早晚必要獨自下山,去滇南尋金王爺給她的父母報仇,是以暗中囑咐雨孤雲時刻注意。其實不用師父叮囑,他也早就留著心呢。

雨孤雲見龍月兒啟程,也把早就打點好的行囊掛上馬匹,在後麵悄悄跟隨。他原也想和龍月兒並馬同行,一起去為老皇爺報仇,但想著自己現在已經遁入空門,孤男寡女在一起有諸多不便,隻好隱忍著暗中跟隨。

龍月兒既然是習武之人,自然機敏,警惕性很高。雨孤雲不敢跟的太近,隻是在遠處瞄著她的身影綴著。但這樣一來卻在龍月兒進大理城後一不小心跟丟了,叫二人失散。雨孤雲也是第一次來這裏,人生地不熟,看哪兒都迷糊。胡亂地轉著找尋龍月兒,卻怎樣也找不到,無奈隻好在一家客棧投宿。

想著龍月兒報仇的心切,恐怕當晚就會冒險去金王爺的府邸行刺報仇。雨孤雲不敢大意,早早地就尋著王爺府,翻入裏麵,在房上的隱蔽處蹲守,等著龍月兒來。可是直等到雄雞高啼,天邊欲曙,也不見龍月兒的身影,叫雨孤雲好不奇怪。無奈隻得返回客房,蒙頭睡下,想著養好精神,晚上再去。

卻不想這一路上也是疲乏得透了,加上昨夜被風寒侵襲,雨孤雲睡下後竟然發起燒來。等醒來時頭腦昏沉,走路都搖晃。但他知道龍月兒今夜肯定會去金王爺府刺殺,所以咬牙堅持,起身來到王爺府外,飛身翻入院牆,向裏麵摸去。

待行到金王爺和那個粉衣母閻羅住的小樓的外麵,見正有大批的人在那裏喧嘩吵鬧,不知發生什麽事情,忙縱上樓頂躲好,探頭向下張望。然後見龍月兒被罩在一張漁網裏從樓上抬下來,後麵就跟著金王爺和粉衣母閻羅。

雨孤雲才知道自己來晚了,不禁惱恨得把牙齒咬得嘎巴直響。但見下麵的護院的武師眾多,龍月兒又在人家的手裏掌握,雨孤雲投鼠忌器,不敢莽撞,隻好眼睜睜地看著龍月兒被押走。

一路尾隨,見龍月兒被關入地牢裏麵。想著既然如此,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雨孤雲這才放下心。轉身回來,重新攀上金王爺和粉衣母閻羅住的小樓,把耳朵貼在窗紙上聽裏麵的動靜。裏麵的人已經重新躺下,正說著等到他們的兒子金貴兒周年祭日那天用龍月兒的性命祭奠這件事。雨孤雲聽到這裏才明白他們為什麽沒有殺龍月兒,不禁暗暗地惱恨其用意的歹毒。

離開金王爺府,雨孤雲回到客房,在腦子裏想著主意。其實若想把龍月兒從地牢裏救出來對雨孤雲來說不是什麽難事,但他卻想著要在救出龍月兒的那一天直接把金王爺和粉衣母閻羅一起殺掉,為老皇爺報仇雪恨才夠痛快。

一直耐心地等到金貴兒的祭日這一天,雨孤雲把前日在街上買的人皮麵具戴好,穿一身家仆的衣衫,然後潛入金王爺府。其實這些天裏他每日都偷偷地來看龍月兒的安危,隻怕她受到虐待。見她一切安好,才放心的離開。

來的次數多了,自然也就對四周環境熟悉起來,知道廚房在什麽地方。先潛身在廚房外麵的茅草垛裏,等那個給龍月兒送飯的家夥走過時在後麵一掌將他打得昏暈過去,然後拖入草垛裏藏好,自己提著食盒去地牢送飯。

看守地牢的武師見今日來個麵生的,不禁奇怪。但瞧著這老頭滿臉的皺紋堆疊,走路都顫顫巍巍的,也不在意,打開鎖頭放雨孤雲進去。等他出來後,也不肯拿正眼瞧他,任他去了。

龍月兒將匕首藏在袖籠裏,等著來人將她的雙手背在身後綁好,然後跟隨著往外走。因為心裏有底,臉上不但沒有絲毫的恐懼顏色,反倒在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金王爺和粉衣母閻羅見了都奇怪,不明白這個將死的人怎麽比他們還高興。

來到金貴兒的墳前,見早已搭起了祭壇,上麵擺著紙馬香錁等祭奠的用物。金王爺命人把龍月兒綁在祭壇前立的一根木樁上,然後和粉衣母閻羅到祭壇上燒化紙錢等物後,就等著時辰一到,把龍月兒的胸膛割開,取出心來祭奠他們那個冤死的孩兒。

龍月兒見自己身後沒什麽人在,悄悄地褪出匕首,一點點把繩子割斷,然後把匕首握在手裏,等著恰當時機的到來。

金王爺抬頭見太陽已經當頭,正是好時辰,轉頭向在一邊站立的準備為龍月兒摘心的那名劊子手點點頭。劊子手滿臉得意的神色,向金王爺弓腰行個禮,然後向龍月兒走去。

龍月兒看著他這幅自大的樣子覺得可笑。暗暗地把手中的匕首握緊,等著給他致命的一擊。這劊子手自然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死亡,看著龍月兒美麗的臉兒,忍不住在唇角**起一抹yin笑,以為自己今日的運道不錯,竟要摘取這麽標致的美人兒的心肝。也暗暗地覺得可惜,不如先叫自己睡過再殺該有多好。

把手裏的短刀顛倒著緩步來到龍月兒的麵前,看著龍月兒的眼神也是操縱著別人命運的那種得意。想著要先把龍月兒上身的衣衫挑開,露出胸脯才好下手,便將短刀遞過去。可還不等他動作,猛地見眼前亮起一道寒光,接著感覺脖子上涼颼颼的就完事了。

龍月兒飛起一腳把劊子手的屍身踹向一邊後,縱身就向金王爺撲去。這一變化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都驚得呆住。金王爺本是個馬上的將官,不擅長步下的短兵相接。這多年養尊處優,早就笨得和一頭熊差不多。見寒光閃閃的匕首刺到身前,嚇得啊地大叫一聲,仰身向後倒去。

但他身邊的粉衣母閻羅卻是個有功夫在身的,見龍月兒來得猛惡,卻毫不慌亂,伸手就來擒她的腕子,想要把匕首奪下來。龍月兒自然不肯,反臂刺向她,二人就在這祭壇上打起來。

下麵站立的眾家將武師見了慌忙就想往上衝,沒注意後麵站立的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從背後抽出一雙寶劍,猛地趕殺過來,轉瞬就砍翻四、五個。眾人才知原來這龍月兒竟然還有個同夥在,忙返身一起來攻。可他們怎經得起雨孤雲的打?不過片刻就被殺得死傷過半,剩下的東逃西竄,亂作一團,都不知道把自己藏到哪裏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