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大片建得整齊的房舍,童牛兒看著在其中進出的都是身強體健、年紀與自己仿佛上下的青年,各個精神飽滿,有說有笑,不禁在心裏覺得羨慕,以為這般痛快地呼吸著才是活著。

然後把所見的房屋和人數大致估計一下,才發現隻是自己所見的就已經不下於萬人的規模,暗暗地驚駭。轉頭問林猛:“你這裏現在有多少人馬?”林猛道:“兩萬人左右吧。還在擴大,每日都有近千人前來投奔。”童牛兒忍不住啊了一聲,道:“這麽多嗎?”想著自己和杜天橫此來加在一起不過七千多人,卻想攻打相差如此懸殊的人馬,還要進林木如此茂密的山中尋找,說起來真是個笑話。

轉念又覺得慶幸,這裏多虧是劍閣四俠掌權,都是自己的朋友,不然若是真的打起來,自己和杜天橫都不用相互耍奸就都被幹掉了,倒省事。然後又在心裏嘿嘿冷笑,以為這一次杜天橫必然要死在這裏無疑了。

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向林猛道:“你們怎麽知道我在營中?是誰把我弄到這裏的?”林猛微笑著道:“我們自然也有可靠的消息來源,從童大哥出京那一刻就知道了。能從高手如雲的錦衣衛大營裏把童大哥請來這裏而不被知覺,怕隻有我義父飛天神龍翁大俠才有這樣絕世的輕功,沒有第二個人選了。”

童牛兒才知是翁九和把自己用迷香迷暈後背到這山寨裏,不禁有些奇怪,道:“為什麽要煩勞翁大俠如此?”林猛道:“自然是我們準備攻打你們,怕亂軍之中誤傷了童大哥的性命,所以才先一步把童大哥就出來。不然若真的叫童大哥有什麽閃失,我等怎麽擔負得起?怕不要落下忘恩負義的罵名?”

童牛兒聽得心裏好不溫暖,以為自己以前忘生冒死所做下的一切都值得了,沒有半點可遺憾的。但他從來都是死強的個性,嘴上不肯承認心裏的感動,隻笑著擺手道:“我這賤命一條,怎值得如此?生死都無所謂。隻是有勞翁大俠,還要冒死去那絕險之地救我,真個不容易。”

一行人說著話,就已經走到聚義大廳的門前。童牛兒見這大廳建的甚有氣派,梁架高舉,寬敞明亮。迎頭一塊大匾高懸,上麵橫書四個血色大字:掃**乾坤,筆意縱橫,顯得極有氣勢。童牛兒讀書雖然不多,但自從賽天仙去世之後,多得林鳳凰教他識字,已經比從前進步很多,都能夠把一般的書整句的讀下來。所以這四個字倒是難不倒他,都識得,也明白其中的含義,不禁拍掌喝一聲好,向林猛道:“這是哪位高人的手筆?當真是天下人的呼聲啊。”

林猛笑道:“還有哪個能有這樣的氣勢和胸懷?自然是南金先生啊。”童牛兒原以為應該是飛天神龍翁九和呢,正要再喝一聲彩,聽說是不相識的南金先生,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了。

林猛早就從他多變的神情間看出端倪,微笑著道:“這南金先生可是當今的大儒,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比三國時的諸葛亮都不差到哪裏去。童大哥一會見了就知道了。”童牛兒嗯一聲,和林猛相讓著走進聚義大廳之中。

廳裏正有一夥人俯在大案上商量著什麽,聽到腳步聲雜遝,都抬起頭來看。童牛兒看到的第一張笑臉就是雲婆婆,忙搶前一步,低身跪在地上,口裏道:“娘親在上,孩兒這裏有禮。”說完就磕頭,聲聲帶響。

雲婆婆沒想到童牛兒竟然用這樣的大禮待她,倒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怔愣了片刻才想起伸手相攙,口裏道:“童大人快快請起,這樣的大禮老身怎堪承得住?怕不折了陽壽?”可待童牛兒起身,看到他的臉時,又不禁驚住。原來此時的童牛兒已經是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雲婆婆略一思索便明白,童牛兒必定是看到自己後想起了賽天仙,勾引起傷心,所以才如此。也才知道二人之間的感情不但真摯,而是遠比自己想象的深湛。心裏覺得感動,伸手為童牛兒拭去淚水,勸道:“莫要傷心了。天仙在那世若見你如此,必要跟著難過,卻又何苦?”童牛兒哽咽著答應。

鶴翁在旁邊扶住童牛兒,跟著勸道:“天仙若知你對她如此情深,必要笑出來才是,又怎會難過?”雲婆婆見他這句是和自己唱著反調,心裏不高興,沉下臉來嗬斥道:“又多嘴氣我是不是?童大人又不是第一次見你,就不說話也不會誤認為你是個啞巴,你急的什麽?”

童牛兒早慣見二人如此,也不以為意,反倒被逗笑。鶴翁還是一向的好脾氣,擺手道:“是我多嘴,是我多嘴。”旁邊的劍閣四俠等人見了都笑起來。

童牛兒又轉身向正看著自己的翁九和執禮道:“多些翁大俠冒險去營裏救我出來,這等恩德,童牛兒感激不盡,沒齒不忘。”翁九和擺手道:“我雖努力,卻總不如童大人救下的性命多。我也隻是代我的一雙兒女還個人情罷了,童大人不必客氣。”

童牛兒又和二爺端木萬千、三爺玉塵子、四爺萬山紅、石佛俠薑楚和朱大哥等人相見過。待眾人閃退到兩邊,露出一個麵白似玉、模樣儒雅的先生來。童牛兒瞧他的斯文模樣,知道必定就是名聞朝野的南金先生無疑,忍不住仔細打量。

翁九和在側笑著介紹道:“這位就是你們此來要抓拿的南金先生,你二人便認識一下吧。”南金先生微笑著向童牛兒淺執一禮,道:“久聞童大人的傳奇,為救下林家兄妹和白姑娘、霍家姐弟的清白性命,不惜冒死忘生,當真難得,可配得起‘英雄’二字的誇讚。”

童牛兒聽他用如此盛讚的言語說自己,不禁羞怯起來,忙擺手道:“都是自家人之間的事,哪用得上如此?先生千萬不要這麽說。”南金先生見他看著似是個Lang**人兒模樣,沒想到說起話來竟如此謙遜,倒覺得意外,同時心裏喜歡,忙讓著童牛兒在上首位置落座。

童牛兒哪裏肯?隻在旁邊坐下。劍閣四俠、雲婆鶴翁等人陪著落座。林猛、林鳳凰、白玉香、端木蕊等一班小輩的都在後麵垂手站立著相陪。南金先生指著案上鋪的一張白綾上勾勒的線條道:“童大人,你來的正好。我們正在商量怎樣能把與童大人同來的這些朝廷鷹犬一網打盡,其中詳細童大人最知道,自然也就衡量的出是否可行。還請童大人不吝賜教。”

童牛兒向那白綾端詳片刻,看出是一張地圖,隻是畫的粗糙,不容易辨認。上麵用朱筆畫著幾個紅點,童牛兒略一衡量,就看出靠邊的那個應該是自己帶兵駐紮的地方,便用手指著道:“我們相距如此的遠嗎?”

南金先生沒想到不用自己指點,童牛兒就能分辨出敵我雙方的位置,倒有些驚訝,道:“我們的山寨共有三座,最前麵的是前寨,離童大人駐兵之地很近;現在我們在的是中寨,就遠些;向後十裏地還有一座後寨,卻是我們最後的居處。”童牛兒點頭道:“正所謂狡兔三窟,這樣的安排可算作高明。”南金先生知道他在誇讚自己,不禁在麵上浮起一個微笑。

童牛兒把此來的兵種、兵力、輜重等各種情況盡都向大家說個透徹,最後道:“那杜天橫一向奸猾,喜歡耍詭詐,南金先生還要小心他才是。至於其他就沒有什麽厲害的了,因為對你們的實力知之甚少,所以此次隻來了七千多人,怕還不夠撒在這林子裏喂狼蟲虎豹的呢。”眾人聽他這麽說,都笑起來。

南金先生道:“我等想就在這數日內,一舉全殲童大人帶來的這些京兵,童大人以為如何?”童牛兒沉吟片刻,道:“卻不知先生對未來有什麽打算?是扯起大旗造反呢?還是繼續隱藏行跡,就在這山林裏幹那劫富濟貧的仁義勾當?”

這一句卻把包括南金先生在內的眾人都問得懵了。南金先生道:“有什麽區別嗎?”童牛兒點頭道:“是啊。若想扯旗造反,自然不用顧慮什麽,把事情攪得越大越好,不論是誰都滾他媽的去,來多少兵馬就消滅多少,痛痛快開地幹他一場才是。”說道這裏,童牛兒笑吟吟地看著南金先生和劍閣四俠等人。

南金先生聽到這裏就已經明白童牛兒接下來要說的言語。但想著若由他把意思說個清楚倒是比自己說更有力,便道:“若不想這樣呢?”童牛兒笑著道:“若不想扯旗造反,我看還是不要把和我同來的這些人趕盡殺絕的好些。”

翁九和從來是喜歡快意恩仇的漢子,就連殺人也不願意拖泥帶水的。聽童牛兒這麽說,有些不解,道:“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