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往事曆曆在目

慕澤淵的感情史比白紙還要空白,一直到二十七歲,都沒有公開的女朋友,剛開始,人們還有興趣猜測他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後來人家已經在感歎,到底什麽樣的女人或者男人,才能和他匹配。

在和陸瑤結婚前,慕家的老爺子曾經想給慕澤淵安排一個妻子,隻要他在那張婚書上簽字,就能得到慕家兩成的資產以及對方豐厚的嫁妝。

慕澤淵卻拒絕了,執意要娶陸瑤,慕老爺子當即大怒,連他和陸瑤的婚禮都沒來參加。

或許他還付出了更多的代價,也承受了更大的壓力,這些壓力來自他的長輩,他的投資者,他的股東,他的合作夥伴。

從前,陸瑤根本不在意他為了娶她付出了什麽,因為這是他自己的決定,和她並沒有任何關係,但不知什麽時候,她的想法卻變了。

如果她和他離婚,會產生什麽後果?

他的敵人會不會趁機打擊他,譏諷他?他的朋友會不會對他的決定都產生懷疑?

還有剛剛有起色的三益……

她和他的婚姻,的確不隻是兩個人的事情,陸瑤心裏沉甸甸的。

“我……”他略微頓了頓,“我不在乎你結交異性朋友,但是,我不希望你結交曖昧關係的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陸瑤皺著眉連歎了幾聲,明白道理是一回事,是否理智地執行又是另一回事,理智這種東西向來和她沒什麽關係。

陸瑤沉默著,甚至因為這種沉默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難以承受,慕澤淵多半會覺得她水性楊花,厚顏無恥?但那個人是沈榕策啊,就算他們不能在一起,她也無法對他視而不見。

“對不起。”她艱難地抬起頭,讓自己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我……”

他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唇上,“你很為難嗎?”

話都到這份兒上了,陸瑤老實地點點頭。

“能告訴我原因嗎?”

她為難的原因很複雜,除了她和沈榕策之間的男女感情,還牽扯到沈家和陸家的恩怨,如果要說,必然就要從頭說起,真相就像是一道傷口,有多少人願意把它敞開,供人觀賞。

她再次以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我們來玩個遊戲吧。”他忽然說。

玩遊戲?陸瑤詫異,比別的她可能不是慕澤淵的對手,但遊戲嘛……她可是電競選手啊,遊戲沒玩過一百個也是九十個,那可是行家。

“如果你輸了,就告訴我原因,如果我輸了,我就告訴你一件很想知道的事情。”

陸瑤好奇地問:“我想知道什麽事情?”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要和你結婚嗎?”

她當然想!

陸瑤立刻精神抖擻起來,雙眸炯炯有神地問:“玩什麽遊戲?”

“石頭剪刀布。”

陸瑤:“……”

她該說這遊戲太小兒科,還是說慕澤淵的娛樂生活太貧乏?好在彩頭還夠誘人,她摩拳擦掌地問:“三局兩勝,還是五局三勝?”

慕澤淵挑了下眉:“這麽自信?”

陸瑤嘿嘿地笑,猜拳這種遊戲,她的運氣一直比較好。

幾分鍾後,慕澤淵笑著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說吧。”

陸瑤一臉鬱悶,期期艾艾地想蒙混過去:“這個說來就話長了……”

他抬腕看了下表:“現在一點半,晚上六點有個慈善晚會,我有四個小時聽你說。”

陸瑤神色幽怨,前男友絕對是一個禁忌話題,隻能怪慕澤淵拋出來的魚餌太誘人,她頭腦發熱,沒多想就答應了他的“賭約”。

她咬著唇,可憐兮兮地瞅他:“還是不說了吧?”

慕澤淵臉上多了點兒笑意,盯著她問:“你不是想賴賬吧?”

陸瑤幹笑,她就算想賴,被慕澤淵這麽直接揭穿,也不好意思賴賬了。

她期盼地望著慕澤淵,就希望他看她為難,發揮一下紳士風度,就這麽算了,誰知他一語不發,就這麽溫和地回望她,陸瑤懷疑她如果不吭聲,他真能耐心地等待四個小時。

陸瑤鬱悶地歎了口氣,她把沈榕策的事已經含糊地說了一半,現在再遮遮掩掩,似乎又矯情了。

她略作思考,開始從陸家說起:“……我們家祖輩都是畫師,但我到了我爺爺這裏,出了岔子……”

說到陸爺爺,陸瑤臉上露出笑容來:“我爺爺最討厭畫畫,十來歲就離家出走去經商,後來一點點做大,創立了三益,我曾爺爺當時氣到不行,差點和爺爺斷絕父子關係,後來因為有了我爸爸,我曾爺爺的畫技有了傳承,我爺爺才逃過一劫。”

“我爸繪畫天賦很高,被我曾爺爺寄予了很大的期望,我爸也喜歡畫畫,一門心思都撲在畫上,所以,我爸爸這個人……”

陸瑤歎了口氣,陸父在繪畫上的成就,眾人無法質疑,二十多歲就是國家一級畫師,在陸父空難去世後,他的畫作更是引起了一陣收藏熱潮。

正是因為陸父太過於專注繪畫,又成長於曾爺爺的儒家思想教育下,所以他的性格……

“我爸正直,熱心助人,心思單純……所以在沈叔叔——就是沈榕策的父親,遇到困難時,一句話也沒問,就借給了沈叔叔一大筆錢,後來沈叔叔因為一個項目,來找我爸合夥做生意,我爸哪懂什麽生意,直接就讓當時三益的CEO劉克鬆,和沈叔叔談。”

當時三益和沈家華為的合作項目,收益非常不錯,陸父根本不清楚到底是什麽生意,心裏想著能幫助朋友,還能賺錢,自然沒有比這更好的,可是幾個月後的一天,劉克鬆卻找到了陸父,告訴他,沈陸兩家合作的“生意”可能存在違法。

“我爸心思單純,脾氣剛硬又固執,在他眼裏,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聽劉克鬆這麽說,當即就去找沈叔叔對質,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沈叔叔也動了火,便幹脆承認了是在替人洗黑錢,我爸當時很生氣,他想幫朋友,但沒想到最後……”

陸瑤沉默了好一會兒,抬頭看慕澤淵,他的目光安靜而柔軟,陸瑤的心情好了一點,抿著嘴笑:“你真是一個好聽眾。”

他回以淺笑。

在陸瑤心裏,這一段往事,就像是一道傷疤,橫在沈家和陸家之間,即使幾年後,傷口還依舊淌著血,她以為自己會很難向外人說出當年的往事,可是在他麵前,原來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難。

她是不是又不知不覺被“慕澤淵力場”給作用了?

陸瑤輕輕一歎,又接著說:“我爸見勸不住沈叔叔,便想通過法律手段來製止沈叔叔繼續犯錯,沈叔叔這才向我爸保證這件事會到此為止,可是後來,我爸卻發現沈叔叔依舊在幫人洗黑錢,氣急攻心,又去找沈叔叔理論,沈叔叔見敷衍不過去,便威脅我爸,是三益和華為一起在洗黑錢,我爸如果去舉報,他也脫不了幹係。”

“我爸那剛硬固執的性格,心裏一根筋,他認定是錯,哪會考慮那些後果,怒氣衝衝離開了沈家,轉頭就去檢舉了沈叔叔。”

陸瑤垂下眼臉,長而卷翹的睫毛在眼底刷出模糊的陰影。

她沉默,慕澤淵也不會追問,隻是輕輕圈住她,讓她的臉輕貼到他的胸口,陸瑤順從地接受他的安慰,熱度隔著毛衫印在她的側臉,耳邊是沉穩又強健的心跳,她靠著他一動不動,心慢慢平穩下來。

“後來沈叔叔進了監獄,沈阿姨受不了刺激心髒病發,進了醫院,沒隔兩天,監獄裏傳來消息,沈叔叔在獄中自殺了,沈阿姨也在那之後去世。”

陸瑤的鼻尖再次酸澀起來,當年她並不清楚這些始末,隻知道是因為陸父的魯莽衝動,造成了沈家的悲劇,那時候,她憎恨過陸父,質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對沈叔叔,沈叔叔不是他的好朋友嗎。

最開始陸父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在他眼裏,錯誤就應該及時遏製,但當沈叔叔沈阿姨相繼死亡後,他沉默了,陸瑤記不清陸父當時臉上的表情,後來從姐姐陸瑜的口中她才知道,陸父並不是他表現出的那樣,認為自己沒有錯,他把自己關在畫室裏整整兩個月,之後的幾年都沒有再動過畫筆,直到陸瑤二十歲生日的時候,他因思念遠方的小女兒,終於畫了一幅畫,也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幅作品——《田園j□j》。

那段時間,是陸瑤最不願回憶的日子,同樣也是沈榕策人生最灰暗的時候,就在沈家出事之前,陸瑤和沈榕策剛偷偷地確立了某種青澀的感情,沈父出事後,她背了個小包去醫院陪著病重的沈阿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