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選擇

慕澤淵的神情依舊平靜,伸出手朝沈榕策點了下頭說:“沈先生,久仰大名。”

陸瑤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不停的穿梭,乍一聽見慕澤淵也說了句“久仰大名”,心裏忍不住湧起一絲怪異感來。

沈榕策的笑容擴大了一分,仿佛一個孩童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玩具,連眼尾都開心地眯了起來:“我一直很欽佩慕先生的能力,尤其是怎麽把別人的錢從他們的口袋裏變到自己的口袋裏。”

這句話有點直白,稍顯不禮貌,但他的表情太溫和太謙遜,他的目光太誠懇太認真,讓聽到的人都善意地笑了笑。沈榕策的笑容變得越發的和煦,正要繼續說什麽,羅勁鬆嗬嗬一笑忽然插了一句話進來:“晚宴就要開始了,就不打擾慕先生和小瑤。”

他又上前了一步,巧妙地將沈榕策擋住了一半,然後朝陸瑤點了下頭:“你這丫頭不請老頭子,老頭子這結婚禮物還是要送的,老頭子今天可要好好拉攏一下慕先生。”

羅勁鬆開著玩笑說是要拉攏慕澤淵,又是遲來的結婚禮物,在這種場合陸瑤便不能拒絕,送禮也是一門學問,羅勁鬆就深得其中三味。

回到座位上,陸瑤看了慕澤淵一眼,想說點什麽,但又覺得還是等他說,比如說說羅勁鬆,說說沈榕策,可是他就隻看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

陸瑤真恨不得把他的腦袋開個洞,看看裏麵是不是全由“0”和“1”組成的程序。

一件件拍賣品很快就呈現了上來,陸瑤懶洋洋地看著,沒什麽興趣,坐了會兒便去了洗手間,她正在洗手,耳邊突兀地響起了一個冷冰冰的男聲。

“陸瑤,你今天真醜!”

這熟悉的聲音,這欠抽的語氣,這扭曲事實的內容,陸瑤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她抬起頭,果然在鏡子上看到了沈榕策的倒影。

那個謙虛有禮,溫和微笑的後生晚輩早已不見,他吊兒郎當地靠在牆上,冷漠地盯著她。

陸瑤扯了下嘴角,刺了回去:“沈榕策,你今天真假!”

他譏諷一笑:“我人假但心真,你人美卻心醜!”

她一沒殺人,二沒放火,三沒搶劫,四沒害過人,到底哪裏心醜了?陸瑤沉著臉,真恨不得抽死這人,小的時候就是這樣,好的時候對她真是捧到手心裏,壞的時候陸瑤恨不得把他剁成一塊一塊的。

和沈榕策鬥嘴,十次有八次都是她輸,陸瑤又是一點就著,但此時她隻能按捺著,慈善拍賣會剛開始,所以洗手間比較清靜,但保不齊什麽時候就來個人。她彈了彈手上的水,目不斜視地往外走。

沈榕策就靠在她必經之路的牆上,她從另一邊躲著他走,但他一伸手就把她拽了過來,陸瑤瞪著眼低聲警告:“放手!”

沈榕策怒極反笑,抓著她的肩膀把人給拎到自己麵前。

“害怕被人看見我跟你在一起?我偏要抱著你!你是要叫非禮還是要叫著火了?”

陸瑤凶巴巴地瞪著他,恨恨地磨著後槽牙,真恨不得咬死這混蛋。

“什麽時候跟他離婚?”他的眉宇下沉,眼眸更顯狹長,一股子悍然的殺意呼之欲出。

陸瑤毫無畏懼地和他對視:“下輩子吧!”

話落,他眉宇間暗含的凶煞之氣幾乎在一瞬間化為實質,陸瑤覺得頭皮有點涼,但依舊毫無畏懼地和他對視,沈榕策的眼底慢慢滲出一縷縷紅絲,冰涼的手掌從她的肩移到她的頸部,像情人一樣輕輕的撫摸。

剛一接觸,陸瑤就覺得脖子有點僵硬,他的手仿佛一把冰冷的利劍般,激得他手下的皮膚冒出了一顆顆雞皮疙瘩來。

他靠近她的耳垂,淡淡一笑,那股冰冷的殺意又在刹那間煙消雲散。

陸瑤抿著唇,繼續瞪著他,耳邊拂過溫熱的鼻息,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仿佛情人間的呢喃:“你知不知道我隻要輕輕一捏,你的喉骨就會碎裂……下輩子也不是太遙遠。”

耳朵很癢,她側了下臉無所謂地望著他。

剛才的溫柔仿佛鏡花水月,沈榕策眉再次一沉,怒不可遏地朝她吼:“你以為我就是嚇唬你?”

陸瑤想說是,但這時候還是別刺激他的好,如果是別人,或許她真會害怕吧。

但這個人卻是沈榕策,她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不論他年幼時那個是愛作弄她的沈榕策,還是離家出走音訊全無的沈榕策,還是如今變成金融圈新星的沈榕策,她從來沒懼怕過他,就算他掐著她的脖子說要她死,她也不會懼怕。

有的人,就算他再怎麽可惡,但他就是她生命中無法忽視的那個存在。

她忽然覺得很沒有意思,她真的很不想和他鬧成這樣,她歎了口氣:“我們談談吧。”

他冷冰冰地拒絕:“我隻想跟你談離婚!”

陸瑤沉默了一會兒,認真地問:“為什麽要我離婚?”

“我的東西被人搶走了,自然要奪回來。”他嘲諷地挑了下眉,“還能為什麽,難道你以為我愛你?”

陸瑤抬頭看了一眼他,然後又低下了頭,大腦似乎在一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出現了一大段,一大段的空白,然後是密密麻麻的痛,胸口仿佛灌進了大大的一碗酸辣湯,又酸又辣,那片白光慢慢的淡去,她回過神時眼眶裏已經蓄滿了淚水。

她慶幸地想,幸好她早已低下了頭。

她拚命地眨著眼睛,眼眶裏的淚水匯聚成一顆晶瑩的淚珠,低落。她看著那滴淚水砸落在裙擺上,然後暈開。

“你很失望?”

下巴被猛地抬了起來,陸瑤垂著睫毛,發瘋般的打開他的手,沈榕策一怔,被她掙開,陸瑤頭也沒回就往走廊裏跑,才跑了兩步,肩膀就被人從後抓住,用力拖了回來。

沈榕策抿著唇,漆黑的眼睛仿佛夜幕中的星辰。

“你哭了?”

“沒有。”

“你哭了!”

陸瑤睜大了眼睛,大神叫起來:“我說沒有!”

“陸瑤,我……”

“沈先生,請放開我的妻子!”

兩句話幾乎同時響起,陸瑤第一時間循著聲音望去,沈榕策第一時間握著她的手腕,把她藏到了自己身後。

他的手掌像是鐵鉗般,又熱又緊,陸瑤憤怒地甩了甩手腕:“放手!”沈榕策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她。

走廊的另一頭,從拐角處快步走來了三個男人——慕澤淵和他的黑西裝保鏢。

從慕澤淵出現,陸瑤的大腦似乎再一次罷工,她垂著頭不太敢看他,這算不算捉奸拿雙?如果慕澤淵沒有來,她和沈榕策是對立的,可是當他來了,陸瑤保持了沉默,連掙紮也變得低調——隻是心不在焉地扳著手腕上的那隻手,她可以一動不動,把自己變成空氣,隻是不做點什麽,她心裏的焦慮就會像海浪一樣,一波又一波的,直到衝垮她的情感。

“沈先生,請放開我的妻子!”慕澤淵在三米外停住了腳,目光越過沈榕策,落在了正低著頭專心扳沈榕策手指的小女人身上。

沈榕策譏諷地笑了:“我一直很欽佩慕先生的能力,尤其是怎麽把別人的錢從他們的口袋裏變到自己的口袋裏……”

同樣一句話,因為語氣神情的不同,有了天差地別的含義,不,或許原本就是一樣的,隻是聽到的人,以為是天差地別。

“其實,我更佩服慕先生的另一種能力……”沈榕策看了陸瑤一眼,笑容慢慢斂去:“你到底怎麽把別人的未婚妻變成了自己的妻子?”

陸瑤渾身一僵,機械地抬起了頭看向對麵那個沉靜得如深海一樣的男人。

慕澤淵依舊很平靜。

她腦子忽然閃過他下午說過的那句話:“我相信,不論任何事……我都可以理智的處理……”

是的,他依舊平靜而理智,似乎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像一台緊密的機器,敏銳地抓住了沈榕策話中的弱點攻擊。

“未婚妻?我很好奇沈先生是怎麽對待這個‘未婚妻’的?讓她獨自承受那些災難,抑或變成她最大的災難?”慕澤淵的聲音很有特點,沒有尋常男人的低沉沙啞,當他說話時,仿佛一條從山頂流下的潺潺溪流,安定人心。陸瑤惶恐的心仿佛被那帶著魔力的聲音定住了。

同樣一句話,它能安撫了陸瑤,卻能激怒的沈榕策。這句話似乎觸怒到了他的逆鱗,他周身的肌肉,血液似乎都在跳動,整個人仿佛一把銀光閃爍,即將飲血的長槍,陸瑤的手被他握得生疼,他卻一無所覺。

手腕的力道還在不斷加大,陸瑤忍不住輕叫了一聲,沈榕策猛地側頭看來,他的眼底浮現出一抹抹的血紅,唇角也多了縷血絲。

“沈先生,請放開我的妻子!你抓疼她了。”

沈榕策靜靜地看著陸瑤,像慢動作一樣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鬆開,陸瑤望了望他,又望了望慕澤淵,為什麽?

為什麽,沈榕策忽然會這麽老實地放開她,這完全不符合他的一貫風格。

他的一貫風格,大概是衝上去把慕澤淵揍上一頓。

陸瑤趕緊把腦中的雜念趕跑,和平解決當然是最好的。

沈榕策低頭看著她的手腕,白皙的皮膚上多了幾道鮮紅的指印,他托著她的手腕,一語不發地望著她。陸瑤立刻想抽回手,可是一觸及他眼底和唇角的那抹紅,才發現這個動作似乎要耗費萬鈞的力氣才能完成。

她腦中清晰的浮現了一個結論:她會傷害他!

有的人,無論他做了多少可惡的事,她都願意去原諒他,沈榕策對於她,就是這樣的人。

“陸瑤。”聲音很輕,仿佛流水。

她猛然間回過神望向聲音的主人,慕澤淵就站在她的麵前。這是一個選擇——艱難的二選一。她想仔細的分析現在的情況,以便做出最理智的決定,隻是她的腦子裏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慕澤淵抬腳上前了一步,又一步,第三步他近在咫尺,她幾乎都能聞見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他把手遞到她麵前,聲音很輕:“我們回家吧。”

陸瑤閉上眼睛,再一次睜開時,她沒有再去看沈榕策,而是機械地抽回了手,她也沒有把手放在慕澤淵的掌心裏,那隻已經承載了艱難選擇,萬鈞之力的手臂,仿佛已經被抽去了筋骨,無力地垂在她的身體兩側。

她呆呆地往前走去,越過慕澤淵,越過旁觀的兩個黑西裝保鏢,她不敢去看沈榕策的神情,不敢去想之後的事,腦子裏的那團亂麻亂纏越緊,她恨不得把所有都全部扯斷,讓這些東西都去見鬼吧!

她跨進電梯裏,慕澤淵隨後也走了進來,對身後的兩人揮了下手。電梯門闔上,陸瑤呆呆地看著不斷下降的數字,在到二樓的時候才說了一句話。

“我知道我很笨,我不想任何人受傷,但好像所有人都受傷了。”

“叮——”

電梯門打開,她徑直走了出去,慕澤淵從身後握住了她的上臂。除了亻故愛,他對她的每一次碰觸都很輕,輕輕地握她的手,輕輕地撥開她的頭發,輕輕地將吻印在她的額頭——現在他卻很罕見地用力握住了她。

她回過頭,看到他平靜而英俊的臉。

“我們回家吧。”

陸瑤楞楞地看了他幾秒:“為什麽?”

“你是我的妻子。”

“我沒有資格。”她忽然用力地掙紮起來,他卻忽然鬆開了手,定定地注視著她,“有沒有資格,能讓我來決定嗎?”

陸瑤自嘲地笑了笑:“我忘記了,我沒有權利拒絕。”她的神情帶著一絲無法理解的天真,偏頭望著他,“但是,你確定還要繼續這樣嗎?我很難拒絕他。”她故意說出了這樣的事實,慕澤淵,你是不是永遠都這麽的理智?

“你剛剛拒絕了他。”他冷靜地回答。

剛剛被握過的手臂還殘留著他的溫度,陸瑤的心裏卻產生了一種荒謬感來,他像是一台冰冷的機器,她永遠都無法揣度他的真實想法。

“是的,但我也拒絕了你。”看,在慕澤淵麵前,她也會冷靜而理智起來。

她認真地問,“你就不覺得我很水性楊花,見異思遷,三心二意嗎?”

所以,請不要這麽的溫柔和冷靜,在她犯下這麽多的錯誤後,請不要再這麽的溫柔和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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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被坑得淚流滿麵。(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