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頭頂伸來的一隻手

“沈先生,你這樣做太危險了,消防隊員馬上就到了。”

“沈先生,你別急,你的朋友很安全……”

沈榕策冷冷瞥了對方一眼,他的目光,神情,身高,氣勢糅合在一起,宣誓出一種冰冷入骨,神擋殺神的狠厲。

恒通酒店的經理本能地後退了一步,心裏升起一股不可言狀的寒意,沈榕策被公布出來的年齡隻有23歲,這個年齡可以說相當的年輕,很多人才剛剛從大學畢業,而他已經在兩周前升任恒通國際中華區的總裁,有內部消息說,他是靠著恒通國際的大小姐羅敏敏,才爬得這麽快,經理暗地裏也對這位大BOSS又嫉又恨,但此時,他對沈榕策又有了新的認識:危險,但又強大。

沈榕策從被鐵釺撬開的電梯門向下望去,電梯的頂端距離十二樓平層尚有一米多的距離,正卡在十二樓和十一樓之間的空隙裏,牽引著電梯的粗大鋼纜,從酒店的頂部一直延伸到深不可測的黑暗中,他一步踏在了懸空的邊緣,半個腳掌浮在半空中。

酒店的電梯出了事,這麽大的動靜,自然吵醒了十二樓的客人,圍在電梯附近的人現在可不止酒店的工作人員,靠近電梯的人畢竟還是少數,人如果站在懸崖邊,總會本能地提示自己停下腳步向後退,一直站在電梯口的,除了沈榕策,隻有兩個異常高大的男人。

兩人中,短寸頭發的男人見沈榕策一意孤行,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先生,還是等消防隊來吧,你這樣下去,可能會給裏麵的小姐帶來危險。”

陸瑤一直豎著耳朵聽著,聞言連忙仰著頭喊:“沈榕策,你別下來!”

沈榕策微眯著眼,最先趕到的除了他就是這兩個人,直覺告訴他這兩個人可能的職業。他心裏本已有了答案,現在更加的確認對方的身份。平淡地收回目光,沈榕策略略活動了一下手,沒有做任何安全措施,朝著深不見底的黑洞,輕輕一躍。

一群人看到沈榕策就這麽跳下去,驚叫出聲,酒店經理沒想到沈榕策居然就敢這麽直接往下跳,急得冷汗都冒了出來,本來隻是電梯裏困了人,這一個不小心,搞不好就鬧出人命來,他顧不上危險,靠近那個黑漆漆,代表著危險的門洞,往下掃了一眼。

陸瑤在聽到一連串的驚叫時,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她看不到外麵發生了什麽,隻能在密閉的電梯裏幹著急,勸說的話也隻有翻來覆去的喊“你不要下來”。

沈榕策一手握著鐵釺,另一隻手抓著粗大的鋼纜,微微一借力,就輕鬆地落到了電梯的頂部。

頭頂發出重物落地的響聲,懸在半空的電梯跟著晃動了一下,陸瑤急急地喊了幾聲沈榕策,沈榕策“嗯”了一聲,聲音並不大,卻近在咫尺。

陸瑤鬆了口氣,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下了一半,頭頂的電梯壁“哢嚓哢嚓”的作響,又是銳器劃過鐵片的聲音,依舊讓人牙酸,陸瑤卻頭一次覺得那個聲音並不難聽。

頭頂的通風窗很快就被撬開,黑暗的密閉空間裏,終於射進來了幾縷光,他的臉忽明忽暗,看到她時卻低低笑了一聲。

仿佛他並不是在懸在半空的電梯上,她也沒有被困在電梯裏,而是很多年前……他爬在樹上,見她找來時,丟了個果子砸在她的頭上,當她惱火地抬起頭時,他在樹上衝著她惡劣的笑。

“把手給我。”他彎著腰,半個身體從一尺見方的通風口探了下來。

陸瑤伸出手,握住了他。

他收緊了她的手,又低笑了一聲:“膽小鬼,把眼睛閉上。”

陸瑤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她有輕微的恐高症,被困在電梯裏時,自己一腦補懸在半空的場景,就覺得暈,現在被沈榕策一提醒,她遲疑起來:“要不等消防員來吧……”

“摔不死你的。”

陸瑤拿指尖狠狠地戳他的手臂,他手上用力,抓著她的手腕把她往上提。

“等消防員來!”陸瑤覺得還是專業人士靠譜點。

沈榕策冷哼了一聲,手臂肌肉噴薄,一個蠻力就把她半個身體拽了起來,陸瑤嘴裏雖然不太情願,但動作上卻不敢掙紮,隻好抑鬱地閉上眼睛。

但閉上眼睛,她腦補得就更厲害了,手腳都開始發軟,沈榕策幾乎是連拽帶抱帶拖的,把她給弄了出來,陸瑤一想到自己正在電梯頂,周圍都是黑乎乎的深淵,腿更軟了,整個人都靠在沈榕策的身上,還一個勁地往他懷裏蹭。

沈榕策又笑了一聲,忽然覺得這裏真是個約會的好地點,當然如果沒上頭那群人就好了。

陸瑤咽著口水問:“現在怎麽辦?我已經頭暈了……”

“怎麽辦啊……”他摟著陸瑤,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但他那懶洋洋,調侃的口氣卻不像那麽回事,“我可以順著鋼纜爬上去,但你怎麽辦呢?”

陸瑤恨不得一腳把這人踹下去,她磨著牙問:“那你下來幹什麽?”

“救你啊。”他回答地理所當然。

這壓根是來坑她的吧,她呆在電梯裏還好好的,現在把她弄到電梯頂上,危險係數暴增,這也算救?

“誰稀罕你救!”

他低下頭,聲音溫柔地仿佛朦朧的月光:“陸瑤,誰讓你的命是我的。”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他的聲音很低,近乎於呢喃:“可是你欠我兩條命,你忘了嗎?”

陸瑤臉色大變,甚至忘記這是在讓她恐懼的高空,豁然抬起了頭。

頭頂的光忽明忽暗,他的神色平靜之極,可平靜之下的又隱藏了什麽?

半年多前,她接到父母姐姐空難的噩耗回到家,在她最脆弱無助的時候,沈榕策出現在了她的生命裏,那段時間,如果沒有沈榕策,她甚至難以想象,自己到底是怎麽在一*的打擊中,堅強地支撐了半年之久。

在她終於支撐不住,向他求助時,沈榕策淡笑著反問:“陸瑤,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幫你?”

那一刻,陸瑤才明白,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忘記過,那他們在一起的那半年,又算是什麽呢。

陸瑤垂下眼眸,沉默不語,手指慢慢鬆開了他的衣襟。

頭頂傳來了喧嘩聲,消防隊終於來了,一個梯子從頭頂上方垂了下來。

陸瑤總算回過神,想起自己在哪兒,臉色立刻就白了一分,軟軟地靠著他,雖然害怕,但她相信自己還是可以牢牢地抓著軟梯,讓人拉上去,或者壓抑著恐懼,強迫自己爬上去。

沈榕策把她拉了起來,輕輕抱住她的腰,聲音像荷葉滾動的露珠般輕柔:“把眼睛閉上。”

沈榕策一手抓著軟梯,另一手牢牢地圈著陸瑤的腰。陸瑤看著他沉毅的下顎,居然鬼使神差地閉著眼睛,這意味著把自己的命交到了他的手上,她心裏忽然詭異地平靜了下來。

每一個人或許都會怕死,父母姐姐的空難,半年多的挫折,上海那座空****的老房子,卻讓她不再恐懼死亡,她甚至在認真地思索,如果沈榕策忽然鬆開她腰上的手,她要掙紮嗎?

如果這樣,她就不再欠他了。

“抱著我。”

陸瑤猶豫了一秒,順從地抱住了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胸口。

額頭忽然被碰觸了一下,很軟,還有滾燙的呼吸,好像是他的唇,她想睜開眼確認,但雙腳已經懸空,被壓抑的恐懼洶湧而來。

整個過程,她緊咬著牙齒,神經緊繃著,仿佛再有多一絲一毫的壓力,那根神經就會崩斷,她緊緊地抱著他的腰,耳邊的聲音時而清晰得仿佛能聽見吹過的風,時而模糊得仿佛一切都是幻境,隻有鎖在她腰間的手,她臉頰貼著的心跳,她鼻尖的熟悉氣息,深刻得仿佛溶於她的血液中。

一陣歡呼聲,她的雙腳終於落在了平地上,她睜開眼,眼簾裏是他襯衣領口下露出的一截鎖骨。

“小姐,要送你去醫院嗎?”

陸瑤回過神,衝對方搖了搖頭,又禮貌說了幾句感謝的話,沈榕策也在跟旁邊的一個年輕男人說著什麽,陸瑤突然覺得不對勁,目光一轉,忽然掃到旁邊看熱鬧的男女曖昧的眼神,她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到底哪裏不對勁了,這半天功夫,她居然還抱著沈榕策。

她像是被火燙了一下,飛快地鬆開手,腳也往後退,可惜她忘了自己渾身都是軟的,一鬆手身體不受控製地往下滑,腳腕也跟著一疼,她悶哼了一聲。

腰間的手一緊,沈榕策又把她拽了回來。

“怎麽了?”

陸瑤欲哭無淚:“腳好像扭了……”

他低頭一笑,明目張膽地把她橫抱了起來,往另一部電梯裏走。

陸瑤窘得臉頰通紅,蹬著腿掙紮:“讓我下來。”

沈榕策瞥了她一眼,就把她放在地上,陸瑤活動了下腳腕,心裏鬆了口氣,好像不怎麽嚴重,隨後她心裏就開始發起愁來,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她靜默了幾秒,客氣地向沈榕策道謝,然後……

“那……再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