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風朔朔,吹動著唐霖的衣衫,鹹池城與七裏坪的路上盡是山巒河穀,道路崎嶇難行,又是夜路,可謂百裏難行莫過山河路。

而對於唐霖,才晉級七品境界,內息龐大,功力深厚,卻是不懼山路難行,唐霖背著戰虎,身後錦毛鼠駕馭輕功緊跟唐霖的步伐,幾乎每一步,唐霖都飄然二十多米,身形飛快在山間掠過。如果不是錦毛鼠才剛剛突破到五品,連這種速度都不能保持。

錦毛鼠崇敬的看著唐霖瀟灑的身形,心中暗暗驚歎,唐公子背著一個人還這麽輕鬆,看其氣質內息,應該是突破到了第七品境界,真是厲害,因為他已經知道,在數月之前,公子還是四五品的境界,幾個月九突破到七品,這實在是駭人聽聞。竭力運轉內息,錦毛鼠盡全力跟上公子。

唐霖背著背後的戰虎,心中卻焦急萬分。七裏坪的慘劇,已經給了唐霖最大的警告,如果再這麽下去,恐怕跟唐霖牽連的人都要死去。而且,事到如今,撒家也不能相信了。利益結合的聯盟,最是脆弱。

他心中打定主意,遇到唐甜甜,立刻拜托她帶走淘淘小胖戰虎三人,李叔和錦毛鼠年紀大,隻能跟著自己了,想必就算是撒家翻臉,也不至於會得罪撒蓉兒未來的師門。

唐甜甜他們比唐霖先走一步,已經過了幾個時辰,但是估計那幾人是坐著馬車走,所以肯定慢了很多。所以唐霖也沿著原路回去,在路上肯定能遇到他們。

漫漫長夜,山道之中,在一處彎道,突然傳出鞭打聲和馬匹的叫聲,隨後,果然有兩匹馬從彎道駛出,馬上有兩個武士拿著火把在前麵開路,後麵又跟出七八匹馬。一時間,寂靜的山道熱鬧起來。

前麵兩個人是撒家的武士,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控馬在前麵。後麵兩騎,一匹馬上是撒繼榮,一匹馬上是唐甜甜和淘淘,再後麵就是李叔帶著小胖。三個武士在後麵殿後。

漆黑的山道被火把照亮,飄搖不定的火苗照亮了每個人的臉龐。照亮了每個人嚴肅的表情。

忽然,在遠處的一個樹梢上,一個人影突兀的出現,細看來,卻不是一個人,黑夜中,模糊的影子顯得厚實,又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旁邊。卻說話了。

“公子,看來他們沒什麽事,要不然我們先到一步探查情況?”那個人影說。

“不急,既然那些人已經滅了全鎮的人,就應該不會再留在那裏。我們隻需要跟著唐小姐他們就行。”一個清冷的聲音傳出。

“公子,不知道公子知道我爹的去處嗎?”又一個聲音說道。

“你爹?我也不知,七裏坪已毀,還有什麽值得他留戀的呢?戰虎你......”清冷的聲音說到這裏停住了,歎了口氣,沒有說下去。

“走吧,他們要走遠了。”

時間過去很久,當漫漫長夜過去,黎明的曙光從東方升起的時候,唐甜甜一行連夜趕路,卻沒有絲毫停歇,但是這裏麵的人俱是練過武功,所以也沒有哪個人掉隊的。

隻有撒繼榮有些吃力,淘淘也臉色蒼白。但是兩人均忍了下來。路上,除了吃幹糧的時候停歇一會,其他時間全部趕路。在太陽從東方一直快要落到西方時,他們終於繞過了那座擋在七裏坪前麵的山峰。

原本像是世外桃源般寧靜的小山村,這時卻已經不見蹤影,小山坡上,七裏坪已經被一把火燒盡,隻留下一些殘磚斷瓦,燒的黑糊糊的房子和牆壁到處都是,大部分已經坍塌,屋子已經沒有幾間完好。但是鎮子邊上的李叔的房子卻還保留著,卻是因為離村子其他房子比較遠,才得以逃脫燒毀的下場。

淘淘和小胖看到如此淒慘的景象,再也忍不住,從馬上跳下來。哭喊著向坡頂跑過去。李叔也是臉上大變,騎馬衝了上去。

小胖大嚎:“爹,娘!”踉踉蹌蹌的向山坡上跑,一邊跑一邊呼喊。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悲痛。淘淘卻隻是淚水奔湧,口中喃喃道:“哥,你可千萬別死,老天保佑你,別死啊!”

原來鎮長的大院子,此時已經變成了一片瓦礫,在某些磚瓦下,還能看到一些燒焦的屍體,焦黑的屍體看上去甚是可怖,淘淘和小胖卻各自回家去找家人去,剩下的人分散開來尋找還有沒有活口。

突然,一聲慘叫響起:“哥————”正是淘淘的聲音。唐甜甜趕了過去,才進院子,就見到院子中間有一具屍體,卻沒有被火燒到,隻是屍體上插著一把刀,正中胸口。淘淘正伏在那屍體上痛哭。

淘淘傷心的哭聲真是聞者流淚,聽者傷心。唐甜甜什麽也沒有說,隻是靜靜的呆在淘淘身邊,看著她流淚。

淘淘哽咽著伏在九哥的身上,九哥的臉上有一灘血跡,掩飾了他臨死時痛苦的表情,淘淘哭著說:“哥,你怎麽就這麽死了,你不要拋下我一個人啊!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旁邊的唐甜甜也忍不住的留下眼淚,他扶起淘淘說:“淘淘,你別這樣,你哥已經死了,還是讓他安靜的去吧,我們要做的是為他安葬,再去找殺死他的人報仇。”

“報仇,對,報仇,我一定要為哥哥報仇。”淘淘仿佛一下子醒了過來,她睜著一雙淚花滿眶的眼睛,拽著唐甜甜的姑娘說:“唐姑娘,你說,公子會出事嗎?”

看著楚楚可憐的淘淘,唐甜甜也有些於心不忍,她歎了一口氣,說道:“淘淘,我也不能十分肯定,原本我是確定他能回來的,因為即使是有數十六七品高手圍攻,但他乃大門派的人,身上必有保命之物,應該不會有危險,可是我發現.......發現.......”

淘淘抽噎著問:“發現什麽?”

唐甜甜望了望夕陽下的山坡,頹垣斷壁,草木皆灰。幾顆僥幸留下的樹木在陽光下瑟縮的被風拽著。她緩緩說道:“我發現你們公子竟然是宗門的人,淘淘,你不知道,現在世界上有多少人都在覬覦著宗門的人,我師父說,宗門不但不是那些大門派說的魔道,反而是正道的代表,但是自從一百多年前被滅門後,其他門派痛打落水狗,宗門也成了魔道了,我其實是知道你們公子的身份的,可是我不敢告訴他,我怕他起疑心。”

說到這裏,她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這次叛變,本來是不關我們的事的,但是沒想到唐公子的身份暴露,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結果才會被人追殺。現在我也不知道他會怎麽樣了。”

在不遠處的一堵牆後麵,唐霖卻微微的點了點頭,他其實早就到了這裏,見到往日一派田園風光的七裏坪遭此巨變,他也十分悲痛,小九和鄉親們都死了,燒死的燒死殺死的殺死,全鎮六七百口人竟然沒有一個活口。

沒有痛哭,唐霖隻是記住了他們的仇恨。他要為鄉親們報仇。聽到了唐甜甜的一番話,唐霖也放心讓淘淘他們跟著她走了。

轉身離開,走到遠處的一塊巨石下,錦毛鼠和戰虎都在那裏等著。

夕陽之下,眾人站在一個火堆旁邊,高高的台上安放著鎮上獵戶的屍體,百十條屍體層層堆在火堆上,在夕陽下看去格外的冷寂陰森。

小胖終於沒有找到他父母的屍體,他隻是呆呆的看著火葬台上熟悉的人。九哥的屍體也在上麵。在這個世界,冤死的人是不可以入土的,這裏提倡火葬。意味著在火焰中了結仇恨。

“點火吧!”李叔沉重的說。

太陽終於落山,西方的天際有著火一般的雲霞,在熊熊燃燒的火堆上,顯得格外耀眼,眾人肅穆的看著屍體漸漸被融化。火苗中似乎傳出淒慘的哭號。

“哥哥,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朔風飛揚,一處高高的山石上,唐霖看著熊熊燃燒的火堆,重重歎了一口氣,說道:“戰虎,去吧,保重!”

他身邊走出一個人,從山上向鎮上走去,幾個起落就消失在山坡上。

一個聲音問道:“公子,他們會走嗎?”

“會的!好了,我們走吧,去會合地點等老李!”

戰虎的到來引起了外圍武士的警惕,一個中年武士喝道:“誰?”

“是我,戰虎!”戰虎從山坡上下來,走到眾人麵前。眾人圍過來,李叔驚訝的問道:“戰虎,你怎麽來了,你不是受了傷嗎?”

戰虎說道:“公子把我的傷治好了!”

眾人皆是大吃一驚,“什麽?”

戰虎拱了拱手,“見過撒公子和唐姑娘,公子已經來過了這裏,知道你們會來,所以讓我在這裏等候,公子說:這些日子以來,多謝撒公子的照顧。公子要我把這把劍交給撒少爺,以為謝意。”說著從背後解下一把劍來,正是唐霖從那林家主那裏順來的軟劍。此物唐霖後來才知道,原來也不是一般物品,裏麵竟然也流淌著一些真氣,雖然品質一般,在武林中卻也是不可多得的兵器了。

雖然比不得仙家珍寶,但也比得上修行中人的配劍,不是凡品,撒繼榮不認識,唐甜甜卻是認得的,她看到那把劍,眼睛一亮,走上前來,輕輕拔出劍鞘,用手在劍刃上感受了一下,對撒繼榮說道:“收好了,修行者用的,裏麵有些能量,回去好好體會。這可是個寶貝哦。”

戰虎又說:“公子說,報仇的事情大家就不必操心了,自有公子去做。對了,唐姑娘,公子有一封信要我交給你。”

接過戰虎遞上來的信封,唐姑娘有些疑惑和忐忑,淘淘和小胖卻忍不住趁著這個機會向戰虎打聽唐霖的狀況,聽到唐霖並沒有什麽損傷時,都放下心來。

唐甜甜自接過信開始看,臉色一變再變,終於在一聲歎息後,手中真氣一發,頓時信封變成了粉末,唐甜甜皺著眉頭,看了看戰虎幾人,卻是神色猶疑不定,最後好似終於下定了決心,上前一步。

“戰虎,淘淘,小胖,你們公子說,要你們跟我回山修行,立刻就走。”

“什麽?”“為什麽?”淘淘和小胖問道。

唐甜甜歎息了一聲,說道:“你們公子說,他現在自顧不暇,不能照顧你們,所以讓我帶你們走。”

這時候,李叔卻走了過來,對幾人說道:”淘淘,小胖,戰虎,你們跟唐姑娘去吧,現在公子的確不能再照顧你們,難道你們想讓公子在報仇的時候還要被你們牽累嗎?好了,好好跟唐姑娘走吧,幾位,我也要告辭了。”

“李叔,你去哪裏?”

“你們不知道,公子早已經囑咐過我和錦毛鼠,在他不在的時候照顧你們,現在我的任務完成了,我要去找公子了。”李叔摸了摸淘淘和小胖的腦袋,滿是愛憐的說。

“李叔,你也要走?”

“好了,你們好好隨唐姑娘修行,我們以後還會再見的。我走了。”李叔狠了狠心,也不騎馬,徒步快行,迅速的消失在眾人眼前。

風蕭蕭,吹皺一山綠海。夕陽已經落下,戰虎,小胖和淘淘孤單的身影斜照在地上。

三日後,唐甜甜帶著撒音兒、戰淘淘、小胖、戰虎四人離開鹹池城,向東南而去,於此同時,在遠處一座山上,唐霖和李叔錦毛鼠三人目送著無人離去。

看著遠去的眾人,唐霖知道以後或許永遠不能相見,他想到了很多,對過去的回憶,對未來的迷茫。

在這裏,結束了一個故事,卻會在另外的地方重新開始。

“走吧!”唐霖踏上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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