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亨

被稱為局長的年輕人瞳孔一縮,沉聲問:“密使三號同誌怎麽樣了?”

我搖了搖頭,歎息一聲:“哎,暴露了。”

在場所有人不由臉色一變,惋惜不已。忽然,那個被我踹中命根的特務厲聲質問:“你領導被抓了,為什麽你逃了出來,你是不是叛徒?”

我哼道:“我洪興東對馬克思發誓,自己絕不是共產黨的叛徒!否則就和萬惡的舊社會一道被人民踩成粉碎!”

見我發這麽重的誓,那人立即不說話了。我心裏冷笑,老子又不是共產黨,何來叛徒一說,我隻是潛入你們內部的間諜罷了。這種毒誓對我沒有一點約束力。

那個年輕人走上前來和我親切的握手,自我介紹:“我叫周凱男,駐香港情報局的局長。”

“洪興東,趙一直同誌在台灣發展的進步青年,身在曹營心在漢,雖然是保密局的特務,但我滿腔熱血,願意為新中國的發展壯大而效力。”我誠懇的說道,當然這些說辭是徐嫣一路上教我的,共產黨最喜歡聽這種話。

周凱男把我引入內屋,是一個簡陋的辦公室。一問才知道,這裏其實是他們臨時租的房屋,就是為了來會見我們三個的。

接下來,周凱男沒有急著問趙一直的處境,而是詳細追問了我如何加入趙一直的事實經過,並做著筆錄。“嗬嗬,洪同誌別介意,我也隻是按規章辦事。畢竟你不在我們的聯係人名單裏,免不了多做一番調查。”周凱男解釋道。我自然沒有異議,把準備好的說辭複述了一遍。在我嘴裏,我儼然成了痛恨國民黨腐敗,心向大陸期盼祖國統一的愛國青年。而當時離開上海前往台灣也變成了受國民黨迫害,背井離鄉的悲慘遭遇。

至於趙一直的暴露,都推給了“神機妙算”的孫逸飛身上。

滔滔不絕的講了半個多小時,周凱男平靜的做著筆錄,時不時的問我一些細節,一切講完,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肯定我的說法。

站起來與我握了手,職業化的笑道:“信息我們已經掌握,組織上會對你的情況進一步核實,要是沒問題,我們會再次聯絡你的。謝謝你的合作。”

“哼,知情人都被關在保密局大牢裏,我倒是想知道你們怎麽核實?滿嘴官話。”我低罵一聲,麵帶微笑的與其握手,真是的,這些人太認真了一點。

這時,外麵傳來**。

出去一看,張大中被周凱男的手下製服了,正一臉憤懣的叫道:“自己人,老子是自己人!哎呀,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一看到我來了,立刻眼前一亮:“洪同誌,原來你也來這裏了。”

我尷尬一笑,把張大中的身份和這些人說了起來,張大中這才鬆了綁。同樣被周凱男帶到內屋做了一對一的筆錄,而後兩人哈哈大笑走了出來。

“原來你就是前任局長口中的張同誌啊,實在是得罪了。”周凱男歉意的向張大中道歉,張大中哪裏肯真的追究,一個勁的讚歎周凱男的辦事得體,盡顯老狐狸本色。

熱情的聊了一會兒,周凱男帶著人滿意的離開了,臨走時表示他們很快會再來找我們。

待其徹底離開,我和張大中收斂笑容,互相看了一眼對方,幾乎是心有靈犀的同時發問:“騙過他們了沒?”

眼中精光閃爍,不確定的搖了搖頭,自認為這次演戲很成功,都按照既定的說辭進行了說明,但我們沒法確定中共在台灣剩下的眼線能不能查探出裏麵的破綻。一旦我們的真實身份暴露,現在遠離台灣的勢力範圍,可以說九死一生。

“走吧,這裏沒必要再呆下去了。”張大中說道。我們來到門前,剛要開門,門自己開了。

噗通一聲,一個渾身浴血的年輕人忽然倒在了我們麵前。

我嚇了一跳:“周凱男!”

這個奄奄一息的年輕人不就是剛剛離開這裏不到十分鍾的周凱男嗎?他剛才還神采飛揚,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搞成了這幅模樣。變故來的也太快了一點,我們差點反應不過來。

我連忙朝門外一瞄,周凱男留下了很多血跡,心裏頓時一沉,要殺他的人一定會馬上尋過來。把門鎖死,抱起周凱男的上身,隻見肚子上一條長長的切口,血流汩汩的往外冒,腸子都差點流出來。

“內髒破了。”我眉頭大皺,搖了搖嘴唇發白微微顫抖著的周凱男,問道:“怎麽搞成這樣?”

“國民黨的特務!”周凱男沙啞的說道,語氣中充滿了怨毒:“我們在街角遇到了埋伏,其他人掩護我都死了!”

我和張大中麵麵相覷,國民黨特務幾個字刺激了我們神經,是哪個不長眼的同伴壞了我們好事?

“你怎麽知道是國民黨特務幹的?”我連忙發問。周凱男捂著傷口,鮮血早就將他衣服浸透,說實話這種傷勢已經很難搶救了,用為數不多的力氣斷斷續續道:“對方是三個人……這……封……密信……”說著,顫抖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電報信,我立刻奪過來,打開血跡斑斑的紙,內容一看,一股涼氣直冒頭頂。

“近期可能有三個國民黨特務從台灣到達香港,來者不善。請駐香港同誌提高警惕,查明其意圖和動態。”落款人是“密使一號”!

我和張大中均感到不可思議。從電報信的內容上看,信上說的三個國民黨特務顯然是指我們三人,而我們的行蹤已經被密使一號發覺,不過他不知道到底是哪三人,也渾然不知道我們的真實目的。

周凱男先入為主,把襲擊他們的三個人當成了信上的國民黨特務。可是這三個人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殺周凱男等人。

“你們快走,他們馬上就要追來了!”周凱男急得催促我們。

“不行,我們共產黨從來不拋棄任何一位同誌!”我大義凜然,張大中驚愕的看向我,嘴唇對著口型:“這時候還裝!”

周凱男大為感動,在我耳邊悄悄的念了一個地址,囑咐道:“哪裏是我們真正的辦公地點,去找王博同誌。”說完,一個勁的推開我。

我佯裝不放棄,這時,門被外麵推了一下,我們臉色齊齊一變,來的真快!周凱男急得吐出一口鮮血:“快走,!把我的死訊告訴王博同誌,讓組織早做應對!”他把自己兜裏的打火機交給我,作為信物。

我頂住門,打開貓眼窗往外一掃,好家夥,三個滿臉戾氣,手持片刀的壯碩大漢,正惡狠狠的瞪我。其中一個拔起手槍,瞄準窗口就是一槍,我電光火石間一閃,子彈擦著臉頰飛了過去。

接著幾聲槍響,破舊的鐵門一陣晃動。

“門要破了,我們從後門走,否則來不及了!”張大中拉著我往後拽,我沒有太過堅持,邊退邊看向周凱男,後者笑了起來,而後舌頭一咬,徹底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周凱男的死,讓原本的計劃一下子出現了很多變數。

我們慌忙出逃,一路飛奔在人流不斷的街頭。那三個人窮追不舍,見路人擋道就殺,瘋子一樣,簡直殺紅了眼,一時間**大作。我本不想用無辜人群掩護逃跑,可現在亂做一團,根本由不得自己。

“他們撐不了多久,我們找地方躲一下,警察馬上就會趕來。”張大中腦筋急轉,正好我們來到一個稍大的房子前,二話不說,側身一轉,閃進半掩的屋門。

關上門,“你們是誰!”一個女傭嚇了一跳。我做了個噓的手勢,兩人竄入客廳躲避。

“幹什麽啊,你們不能進去!”女傭大叫,拉扯我們。我們沒有搭理,一進入大堂,頓時呆住了,隻見好幾個穿著考究的名流打扮的人坐在沙發上,而客廳中間,一個很有氣質的女人扮成京劇老生的模樣,似乎前一刻還在唱戲。

“艸,香港人真會玩。”我嘀咕一聲。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定在我們身上,而後視線轉向坐在中央一個藤椅上的瘦小男人。這個男人神情冷冽,閉著眼,顯得不怒自威,一般這種人一定是這裏的主人。我眉頭一動,這個人有點眼熟的過分,我一定在哪裏見過!而且是在上海。

“老爺,他們自己闖進來的。”女傭急忙辯解道。

那個男人慵懶的微睜眼皮,露出一條縫,精光一閃,敲了敲椅子扶手,緩緩道:“繼續唱。”

那老生打扮的女人沒有異議,開口唱了起來,聲音婉轉,餘音繞梁,一聽就是大家氣派。

“隨便找地方坐吧。”為首的男子既然這麽表態了,所有人好奇的看著我,不過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驚訝。我和張大中對這個男子的身份愈加好奇,我們闖入了他的家,不但沒有絲毫懼色,渾然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更是用氣勢死死壓住我們。

幾乎是戰戰兢兢的聽完一曲唱腔,我眼神就沒有離開過那個藤椅上的男子。這個男人似乎身體不太好,經常大口喘著氣,應該是有哮喘之類的病疾。

大概十分鍾後,場麵安靜了下來,我吸了口氣,站起來鞠躬道謝:“在下被人追殺,借道貴府躲過一劫,待有機會一定相報。後會有期。”

說完,和張大中大步離開,一起來到門口。

隻聽後麵有人問那男子:“杜老板,這小子有意思,嘿嘿,有沒有興趣收了他?”那男子沙啞的回道:“我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還收什麽門徒。不折騰了。”

聽到這,我摸向門把的手劇烈一顫,原來是他!猶豫了近一分鍾,我苦笑一聲,還是選擇了離開,哎,要是早個幾年,我或許真會拜入這個在大上海留下濃墨重彩的男人門下。

幽幽的走在街上,幾十個警察在封鎖現場,那三個凶手已經溜了,憑那他們的本事,普通小警察根本抓不住他們。

“那男人是誰啊,我怎麽感覺這麽眼熟,像個大人物。”張大中撓了撓腦門。

我嘴角一揚,仰望天空淡淡的道:“大亨杜月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