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九嶷身邊坐著個光著屁股的單薄少年,這少年生得綠豆眼大嘴叉,單手捏著一顆剝了皮挖了籽的葡萄,他正很殷勤的往九嶷嘴邊喂。然而九嶷悻悻的歪著腦袋,顯然是無意張口。

於是少年收回手,把葡萄扔進了自己嘴裏,又很親熱的問道:你還是吃不下東西嗎?九嶷你不要這樣嘛!我們不過是被糞坑淹了一次,洗幹淨之後早就不臭了說完這話他低頭在九嶷的身上嗅了嗅:九嶷,你自從用了東洋香皂洗澡之後,就變得好香。不知道這回能在這裏住多久,臨走的時候我偷幾塊帶上,下雨的時候你洗澡好用。

九嶷顯然是情緒不佳,聽了這話,他抬手捏住少年的細脖子,一言不發的向後一甩。少年猝不及防的淩空起飛又落了地,摔得吱哇一聲,同時‘露’了原形,正是一條長長的大四腳蛇。重新爬上沙發,四腳蛇昂著三角腦袋仰視了九嶷,同時沒皮沒臉的讚美道:九嶷,我就欣賞你這一身男子氣概,說揍我就揍我,真是一條鐵血柔情的好漢呀!

九嶷不看他,單是沉著臉說道:阿四,閉嘴!

此言一出,‘門’簾後麵的皓月冷笑一聲,心想這個妖僧還真是無知無恥無情趣,四腳蛇就叫阿四,那我豈不是該叫小白?不過連大糞坑這種人間地獄一般的所在都奈何不了他,可見他還真是一位勁敵。

至於這個好賴不分的阿四,想必便是蘇秘書長口中的蛇神了隻是有一點不對勁,便是憑著九嶷的法力,似乎不該發出如此濃重的妖氣,可難道在這大帥府內,還藏著比九嶷更厲害的家夥嗎?

皓月一時間思索不出個眉目來,於是為了安全起見,他悄悄的後退又後退,不聲不響的沿著原路跳上窗台,從窗縫之中鑽了出去。

皓月沒在大帥府找出什麽更詭異的蛛絲馬跡,故而跳後牆出了府,恢複人形穿好衣服回了吳宅。與此同時,大帥府內的九嶷半閉著眼睛仰了頭,還在沙發上似睡非睡的靜坐。

沉入糞坑的經曆是不堪回首的,縱是不回首,他也還是時常犯惡心。幸而,他想,自己是吉人自有天相,當初不但成功的從糞坑之中遊了出來,還在一天之後遇到了過路的白大帥。白大帥慧眼識英才,還未等九嶷對著他招搖撞騙,他就已經對九嶷產生了興趣。

白大帥的興趣讓九嶷得以乘坐專列進了北京城,還讓他得到了好吃好穿與好住,頓頓都有山珍海味供奉給他。九嶷本是個極其饞嘴的人,如今見了滿桌美食,就痛苦得快要落下淚來他吃不下,自從在糞坑裏遊過一次泳之後,他就什麽都吃不下了

。但是不吃又太虧得慌,因為今天白大帥奉他為座上賓,滿口的讚他是活佛高僧,可興許過幾天他失了寵,就會被白大帥驅逐出府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今天不吃,明天就不知道能不能再吃到了。

所以,九嶷想,自己如今的要務不是取悅白大帥,而是迅速恢複食‘欲’。

在九嶷半睡半醒之際,皓月已經回到了吳宅。

吳秀齋懸著一顆心,一直沒有睡踏實。皓月也不管他,自顧自的端著一盆熱水進了‘門’。吳秀齋坐起身,眯著一雙朦朧睡眼問道:回來啦?怎麽樣?

皓月先是洗臉後是洗腳,直到把自己收拾幹淨了,才在‘床’尾盤膝而坐,正‘色’答道:白大帥府內的妖僧,正是九嶷。

吳秀齋登時打了個冷戰:他真沒死?

皓月一搖頭:不但沒死,還活得十分快樂。

吳秀齋想起九嶷的種種惡行,不由得往被窩裏一縮:他不會再來找我的麻煩吧?

皓月閉了眼睛,低聲說道:無需等他找上‘門’來,明天我就要親自前去會一會他。沒想到我出山不久,便會遇到這樣一位頑敵。此次我若是不能讓他灰飛煙滅,便算我罔費了幾百

後邊的年字尚未出口,吳秀齋已經出言打斷了他的話:我說活神仙,牛就少吹兩句吧!上次你還說你已經用什麽最殘酷的刑罰把他處決掉了,結果怎麽樣?人家不但沒死,反倒發達了,‘混’到白大帥家裏去了。與其總和那個九嶷較勁,你不如跟了我,咱倆雙劍合璧,憑著你的本領氣質,憑著我的相貌口才,咱倆別說白大帥,就連大總統也能騙得住!等你我有了錢,也去‘弄’個小洋樓住住,不比在這廂房裏受我姐的氣強?

皓月懶得搭理吳秀齋,隻自言自語似的嘀咕了一聲:我來人間,為的是證道,不是為名利。

吳秀齋見皓月回來了,並且是活生生的坐到‘床’尾了,便很有安全感的大睡了一場。日上三竿之時他起了‘床’,正要打著哈欠讓他姐預備早點,不料蓬著頭發出‘門’一瞧,他發現蘇秘書長又來了。

蘇秘書長和皓月在密斯吳的房中談了足有一個多時辰。及至蘇秘書長告辭離去了,吳秀齋慌忙跑到皓月麵前問道:我的活神仙,你怎麽又和他聯係上了?

皓月今天換了一身靛青‘色’長袍,領口係得嚴密,‘露’出一圈雪白的小褂衣領。端起密斯吳給他沏的好茶,他小小的啜飲了一口,然後抬頭說道:明天我大概會去一趟白府,一是戳穿九嶷的麵目,讓他無法繼續行騙;二是找出白府中妖氣的根源。我看他那府裏,未必隻有九嶷這麽一個邪祟。

吳秀齋眨巴著眼睛想了想,因為知道自己是決計勸不住皓月的,故而開口說道:那我也去!萬一你在白大帥那裏得了賞識發了跡,再也不回來了怎麽辦?我得跟著你

皓月微一點頭,一絲不苟的小分頭烏黑鋥亮,襯得麵孔白皙如‘玉’: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