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呂清奇似乎並未動作,憑空的便原地起飛落到了白大帥身旁。一手攥住白大帥的手,他緊盯了對方的眼睛,同時將另一隻手也抬起來,劈頭蓋臉的捂住了白大帥的眼睛。口中喃喃的念誦了片刻咒語,他最後一抬手一低頭,猛的直視了白大帥。

白大帥怔怔的望著他,眼中的亮光如同風中的小火苗,搖曳著暗了下去。

呂清奇很輕鬆的吐出了一口氣,能夠抵禦他那‘迷’魂術的人,世間大概還不存在,隻是白大帥的靈魂實在是頑強不馴,竟然始終不肯安安分分的認命,隔三差五的便要鬧上一鬧;若沒有他時刻監督留意著,白大帥真有自動恢複神智的可能。

但在他沒有找到新傀儡之前,白大帥是絕對不可以回魂的。單手撐在枕旁,他居高臨下的低了頭,柔聲說道:“孝琨,睡吧。”

白大帥低低的答應了一聲,隨即果然乖乖的閉了眼睛。而呂清奇等他睡熟之後,重新盤‘腿’打坐,長長久久的呼吸吐納了一番。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皓月和九嶷走在大雪地裏,已經出了深山地界。

月黑風高,天寒地凍。皓月走得茫茫然,不知道自己此行此舉是否明智鏟除呂清奇,自然是明智的,但是是否應該帶著九嶷,他就拿不準了。

他們已經在山外的小鎮裏停留過了一日夜,所以如今吃得也飽,穿得也暖。皓月有個整理皮箱的特長,那皮箱看著體積有限,打開來卻是如同百寶箱一般,井井有條的存了無數東西。

他從箱中取出一件夾袍穿了上,看著不窮不富,正像個中等人家的幹淨少爺;九嶷也得了一身嶄新的襖‘褲’,襖‘褲’配著他那一腦袋短短的頭發,讓他看起來再無半分和尚氣,不像和尚,也不像三教九流內的任何人,實在要把他歸類,皓月冷眼看著,倒是感覺他這模樣像個打手人高馬大,目光險惡,笑都不是好笑。九嶷拎著皮箱,他領著九嶷,兩人手拉著手,他總不敢鬆,生怕九嶷忽然發了瘋,再就近吃了活人。

他們是上過通緝令的人,雖然不知道那通緝令如今是否依然有效,但皓月加了小心,一路走得十分謹慎,又因為沿途天天都有軍隊開過,所以他們為了避免嫌疑,並不搶時間走夜路,天‘色’一黑,他們便同平常的旅人一般,立刻找旅店安身。

這一夜,皓月眼看自己距離京城已經很近,而城鎮之中並沒見到自己的通緝令,一顆心就收入了腹中。天黑之後在一家小店內休息了,他正想和九嶷談一談今後的打算,哪知九嶷垂頭抱肩蹲在角落裏,卻是病了一般,一言不發。

皓月坐在‘床’邊,靜靜的審視著他,同時收入了腹中的心緩緩往上吊,一直吊到了喉嚨口。最後他輕輕起身走到九嶷麵前,蹲下來小聲問道:“你怎麽了?你是不是”

九嶷抬起了頭,呼吸是滾燙的兩條小火龍,一張臉也是通紅的,血管不知何時鼓凸了起來,一道一道蜿蜒在了額角上。眼皮沉重的合下去,他的睫‘毛’顫動不止:“小狗兒,去找根繩子”他喘息著說話:“把我綁起來,快!”

皓月的確是預備了一條粗麻繩,可預備歸預備,他見識過九嶷發瘋時的力量,他若是真要行凶了,十根粗麻繩也捆綁不住他。雙手握住九嶷的肩膀,他也慌了神:“你忍一忍這些天你都沒有發作過,你不是說你能夠控製得住嗎?”

九嶷很艱難的從嗓子裏擠出了一句話:“騙你的你快走”

下一秒,他驟然抬了頭。皓月正視了他,就見他直勾勾的緊盯著自己,眼中已經閃爍了凶險的紅光。

如果要跑的話,那麽現在就必須跑了,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但皓月是不能跑的,皓月想自己若是跑了,九嶷大開殺戒,遭殃的便是旅店內外的無辜百姓。把牙一咬把心一橫,他扯起九嶷的雙臂往自己肩上一搭,隨即向前一撲,緊緊的摟抱住了九嶷。

帶著九嶷往地上一滾,他知道九嶷是舍不得殺了自己的。

雖然這樣的做法過於冒險,因為九嶷盡管舍不得殺他,但在真發起瘋時,被他摟在懷裏的,很可能隻是九嶷的一具軀殼,貌似九嶷,卻又並非真正的九嶷。可是事到如今,再無他路,皓月用兩條手臂把九嶷勒了個死緊,同時極力的歪過頭和九嶷貼了臉,又急切的低聲說道:“九嶷,醒醒,是我,你連我也要殺嗎?”

九嶷也惡狠狠的抱住了他,口鼻之中噴出滾熱的腥氣。野獸似的在喉嚨裏低低的嗚咽了,他‘露’出了雪白的牙齒,失控一般的扭頭要去啃咬皓月的麵孔。

皓月緊閉了眼睛,想要躲又不敢躲。九嶷的‘唇’舌緊貼在了他的臉上,觸感黏濕而熱,簡直要讓他豎起一身的寒‘毛’。掙紮著抬手向上撫‘摸’了九嶷的後腦勺,他小聲說道:“九嶷,我是小狗兒,你不認識我了嗎?”

牙齒依然貼在他的臉上,然而不停拱動的舌頭漸漸老實了。他慢慢的睜了眼睛向上瞧,結果看見了九嶷沒有表情的臉。

像看不懂了一樣,九嶷怔怔的注視著他,注視了良久之後,九嶷忽然把眼一閉把頭一垂,壓在他的身上不動了。

後半夜,九嶷恢複了神智。

他有點緊張,不知道自己是否傷害了皓月。然而未等他提問,皓月主動告訴了他:“我沒事。”

然後皓月擰了一把‘毛’巾,主動給他擦了擦臉和脖子上的冷汗。九嶷有點疑‘惑’:“小狗兒,怎麽變得這麽孝順了?你這是謝我不吃之恩嗎?”

皓月沒理他,隻自顧自的又倒了一杯涼水,讓他喝了睡覺。

皓月心中謹慎,行動利落,不出幾天的工夫,他和九嶷便當真回到了北京城進城的時候他們本來也是有些惶恐,可是越往城裏走,越發現印著自己畫像的通緝令早沒了蹤影,仿佛當初的追捕不過是一陣風,自己一失蹤,那風也就漸漸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