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雨坐在床頭,現在心裏還在劇烈的跳動,剛才的夢境在腦海裏麵徘徊,一直都揮之不去。

好久沒有做這樣的夢了,身上已經被汗水浸濕,靠在床頭,心是靜下來不少,可是困意卻沒有了。

記得那是在很小的時候吧,當娘親死後,打從搬出了那個屋子,打從叫二太太為娘親的時候,這個夢就沒有離開過自己。已經多久沒做這樣的夢了呢,應該是從幾個月前,也就是念晨出嫁那天開始,原以為擺脫了這樣的恐懼,卻沒想到,心裏麵還是沒有放下。

夢裏麵的娘親臉色蒼白的可怕,嘴角還留著一絲鮮紅的血液,她就坐在湖邊的岩石上,頭發散亂著,落葉鋪滿了一地,她的眼神是那樣的無助,她的背影是那樣的蒼涼。

夢裏的娘親,不再有那樣溫柔的笑,而是一張沒有血色的臉孔,沒有絲毫的表情。她那樣定定的看著自己,看上去和自己的距離是那樣的遙遠,遙遠到,似乎永遠都無法觸及。

她的雙眼流著清淚,嘴巴抿得很緊,她是想要說什麽嗎,還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以至於怎麽都開不了口。

念雨的心口好痛,娘情的眼淚似乎變成了自己的血液,那種碰觸到心髒的疼痛感,似乎可以致人死地。她再也忍不住對娘親的思念,一步步的走了過去,好像要保住那份蕭條的感覺,隻想要跟娘親說,自己是多麽多麽的想念她。

念雨走到了娘親的麵前,想要伸出手去觸摸她的娘,可就在手快要碰觸到娘親的臉頰的時候,就像是幻影一樣,手竟然這麽硬生生的穿了過去。

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流了出來,心中的落寞感和孤寂感,將整個人都籠罩在了裏麵。

“娘親,娘親”

終於還是說不出任何的話語,手就那麽僵直的停留在半空,眼睛直視著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心痛不已。

“娘親,我好孤單,我好害怕,我雖不是真的失去你了?我想要離開這裏,我討厭這裏的人,我討厭這裏的物,我不要叫那個女人娘親!你帶我走,我求求你帶我走”

心真的好痛,那副自以為堅強的身軀,終於在麵對娘親的時候,徹底的崩塌了下來。

大太太的雙眼朦朧,她還是那張慈祥到懦弱的臉,世間的好女人,是否都隻能變成一抹孤寂的魂魄,在未知的世界裏翱翔,卻怎麽也放不下那些塵世間的俗事。

“念雨,不許哭,我不是不讓你哭的嗎,你要記住,娘親的死都是武家人害的,武念晨是你的仇人,姓武的都是你的

仇人!不要去愛,愛隻會讓你變得懦弱,不要像我一樣,嫁給了一個連情字都不懂的男人,最後還是等到了他的三妻四妾。他親口說過,要是再娶妾侍,就將家破人亡,我一直都在等著這一天”

娘親的眼淚慢慢變成了紅色,那種紅豔帶著深深的仇恨,從眼眶裏麵靜靜的往下淌。那樣的娘親是恐懼的,念晨的身體也在泛著些許寒意,那雙血紅的眼睛仿佛給自己下了魔咒,就那樣定定的看著,直到死去

娘親摸著她的臉,不再像剛才那樣隻是幻影,似乎能夠感覺得到,從她的指尖傳來的寒意。

“看著他們在你的眼前死去,不要顧及太多,隻需要變得冷漠就可以。不要施舍愛情,不要信任任何人,不要心軟,不要放棄。”

念雨搖著頭,拚命的搖著頭,眼淚不停的滴落,似乎沒有了節製。

“我要如何看他們死去?我要如何放棄?我可以不要愛情,我可以冷漠,可以看他們一無所有,但我真的不懂,我應該怎麽做?該如何拋棄活在武府的日子,把他們當作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娘親轉過身去,看不到她的臉,一身單薄的衣服被寒風吹起,不帶任何感情。

“念雨,一個人活著吧,雖然痛苦些,但總比被感情傷害的好。武府終究會變成雲煙,他們都會來陪我的,武府完了哈哈哈哈”

念雨恐懼的捂住耳朵,那樣的笑聲仿佛能夠把耳膜刺破,如此尖銳的笑聲,帶著詭異和恐懼的感覺。

心口變得悶悶的,似乎快要被卷入一個很大的漩渦,身體已經麻木了,不懂現在的自己身處何處。

“完了?娘親,你告訴我,武府為什麽完了?怎麽會完了?”

尖銳的笑聲突然消失了,娘親依舊沒有轉過身來,她就那樣靜靜的站在湖邊。念雨感受到了一絲哀愁,那種漸漸遠離的感覺讓她好害怕,就像剛知道娘親離開的消息時一樣。

“不要走不要走”

她小聲的哀求著,可是娘親的身體在漸漸飄落,靜靜的停在湖麵,再一點點的往下沉去。

“念雨,記住這裏,這裏是娘親離開的地方,這裏好冷,這裏好陰暗,我好怕,娘親真的好怕”

“不要走不要走”

念雨想要跑過去,可是腳步忽然定住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抹身影一點點的下沉,直到什麽都看不到了。

“不要走,不要走!娘親!娘親!”

心髒在劇烈的跳動,剛剛娘親的身影還在腦海裏徘徊,娘

親在恨自己嗎,恨自己狠不下心去報複他們。

當年娘親的死都是念晨和念英的錯,明明娘親已經身懷六甲,卻被她們給撞到了湖裏去。武尹堂娶了兩個女人還不夠,竟然還要娶第三個女人,他發過誓,如果再娶三房,必將有天家破人亡!

還記得娘親在世時跟自己說過,男人,就像是一種根本不會安心的動物。他們隻會抱著猛獸般的野心和占有欲,感情對於他們而言,從古至今都是種負累。

那個時候念雨不明白,隻是看著娘親懵懂的點頭,不懂娘親為什麽會哭泣,每次她躺在爹爹懷裏的時候,臉上卻有說不出的滿足感和幸福。

打從娘親死後,念雨的心裏就發生了一些變化,隻是這樣的變化沒有被人看到和發現,或許是隱藏得太深了吧,她隻是在心裏告訴自己,男人是不可信的,武府的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仇人。

即使爹爹如何以她的才華為榮,心裏也從未被那樣的寵溺與笑容融化過,二太太對她的好,仿佛變成了理所應當,她就是在替念晨贖罪吧?隻是沒有任何的作用。

她靜靜地思考著,今夜的風很冷,但念雨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

腦袋裏麵盤旋著娘親在夢中說過的話,武府完了嗎?武府到底會以怎樣的方式結束?

有的恨會在心中根深蒂固,也許僅僅是因為小時候的一個眼神,或者是某些動作,當她們在幼小的心靈裏種下一棵種子的時候,情感就會隨著那樣的時間駐紮在了每一滴血液裏,或許那句話說的很對,種什麽樣的因,就會有什麽樣的果

夜很靜,似乎那樣的黑暗都在小心的揣測著念雨的內心,可是那顆被層層包裹住的內心,卻無法真正的被解讀出來。

念雨不知道該怎麽做,剛剛的夢境是那樣的真實,夢中的悲傷仿佛早已蔓延在了血液裏。難道自己還不夠冷漠嗎,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看待所有事物和人的時候,那雙揣測別人的眼睛就沒有帶過一絲溫度。

也許娘親說的很對,情就是一個很難被懂得的字眼,一個簡簡單單的情,需要付出的東西太多太多了。念雨不想去愛,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愛,麵對誌異對自己的感情的時候,除了冷漠以外,念雨真的找不到任何可以拒絕的方式。

或許,念雨也不知道對誌異的是怎樣的感情,但是一直以來,心裏都有某一處在告訴著自己,野心不止是屬於男人的,當一個女人真正的懂得欲望,或是學著去淡忘的時候,將會成為世上最為可怕的生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