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雨一夜未眠,看著旁邊熟睡的吳音名,她甚至有起身掐死他的衝動。可是念雨知道,她要忍,一定要忍下去,但這樣的忍受,並不是意味著要忽略香百合的存在。

念雨很早就起來了,今天的天空中飄散著蒙蒙細雨,昏蒙蒙的天空,像是在為了什麽而哭泣。

這樣的天很冷,這樣的天很悲,好像自己都被籠罩在了裏麵,心裏的陰霾如寒風。

昨天聽到的事情還一直纏繞在心頭,原想著自己可以討好老爺子,經過上次抽大煙的事情,老爺子更加疏遠二姨太了。吳音名就是一個敗家子,老爺子自然不會太過重用,即使他就隻有這一個兒子,但他們兩父子應該比誰都了解才是啊。

上次看到香百合,那樣唱小曲的女人和別的女人可不一樣,肯定會為了嫁進吳府而不折手段的。想不到她那麽會算計,現在竟然還懷上了吳家的種,如果真想吳音名他們說的那樣,真要把香百合給娶進來,那自己現在的地位就沒有了!

細雨蒙蒙,像是細細的絲線,輕輕地撒在了身上。大街上的人很稀疏,走在來來去去的雨傘中間,念雨顯得那麽孤單和落寞。

路上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她,雖然雨不算大,但要是被淋的時間太長了,衣服也會很濕潤的。

念雨的心涼涼的,就是想要在這樣的細雨下散步,吹著涼風,好似能夠喚起最深處的記憶般,隨著那絲味道追尋。

吳音名在外麵找女人就算了,居然瞞著她孩子都有了!想要生下那個種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既然他們都以為自己不知道,那好啊,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不是那麽想抱孫子嗎,她就想辦法讓香百合生不了!看他怎麽抱孫子!要讓他們後悔死!

念雨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不知多久出現在眼前的人,心中突然翻滾起來,卻不知是在為何激動。

誌異靜靜的站在那裏,看著眼前的人,許久不見,那慘白的臉色讓他心裏生疼。雖然說了不在乎,說了無所謂,即使她已經嫁做人婦,不管以前她是多麽殘忍的對待自己,可真的再次麵對她的時候,卻怎麽都生不了氣,怎麽都忍不下心來。

兩人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裏,誌異定定的看著她,眼底的憂愁像是酸澀的淚水,讓人心裏揪揪的疼。

念雨愣了一下,回過神來之後,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心裏好疼啊,是老天用這樣的方式嘲笑自己嗎,當初狠狠的拋開誌異,說了那麽多傷害她的話,可是到最後,原以為得到了太多,可卻隻有自己才知道那樣的傷痛。

“你,還好嗎?”

過了許久,念雨終於還是先開了口,想不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見麵,也沒有想到,這次是自己先開的口。

“你好,我就好。”

念雨偏過了頭去,不想讓誌異看到

她此時的淚光,她這是怎麽了,為什麽要對這樣簡單的一句話感到傷悲。

“嗬,我很好。”

誌異愣了下神,是啊,等待的不就該是這樣的答案,可是為什麽聽到了念雨這句話,心裏卻那樣的難受呢。

“對啊,你怎麽能不好呢,你要的不正是這樣的生活嗎。吳府,一個多麽令人豔羨的地方啊,東陵縣最有錢的人家,我該祝福你的,但是我想,我不用了,我連起碼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你做了那麽多,說了那麽多,每一句話,都像是昨日插進我的肺腑一樣,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深刻。你說,你要的就是這樣的生活,權勢對你是那樣的重要,你要做的是女皇,根本不稀罕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過著平凡簡單的生活。”

心,被狠狠的刺痛了,但念雨依舊微笑,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笑容有多麽的虛偽,要裝作很開心嗎,要裝作很得意的不是嗎,可他那樣的話,卻不是自己想要聽到的。

一直都很在乎的吧,但自己卻又很不甘心,不甘心女人沒有美好的一天,而那樣的美好,完全建立在女人的自主之上。

“你說的很對,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關懷,吳府的少奶奶,這恐怕是很多女人都想要的吧。現在的生活的確很好,不是有吃有穿那麽簡單,錢對於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最重要的是,權勢!”

“嗬,武念雨,你為什麽還是不明白,你現在所擁有的權勢,或者是你在乎的東西,那些東西都是虛有的,當你連自己都不認識的那一刻,你所擁有著的,僅僅是可悲!”

似乎感受到一些了吧,現在的自己不就很可悲嗎,自己的丈夫在外麵有女人,還懷上了野種!

念雨輕笑,假裝這一切都不在乎,就算心裏再如何難過,也絕地不會在誌異的麵前表現出來,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是很明白,那樣的刻意,除了虛偽以外,更多的便是在乎。

“沒錯,你說的很對,我的確是很可悲,我一直都很可悲,我其實什麽都沒有得到,我一直都在失去著什麽,可是我願意這樣,因為至少這樣我能知道自己還活著,你知道嗎,活著,活著是什麽?就是可以感受到痛,我寧願痛,痛的撕心裂肺!”

“念雨,希望你沒有後悔的一天。”

誌異擦過念雨的肩膀,就在擦身而過的刹那,念雨叫住了他。

“知道嗎,在我去吳府之前,念晨的娘親曾經給過我一串佛珠。那是她死之前戴著的東西,她每天都會去祠堂誦經禮佛,她說,即使是一種形式,她也要一直堅持下去,她就是在用這種可笑的方式,想方設法的要告別過去,告別那些肮髒與黑暗的世界。”

“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為什麽?嗬,你知道那串佛珠在哪裏嗎?我也不知道,那佛珠已經被我扔掉了,扔到了一個連我都忘記的角落。她活了那麽多年,

想了那麽多年,也忍受了那麽多年,可是呢,知道最後,她所希望的都沒有實現。時間仍有哀傷,仍有肮髒,仍有黑暗。你希望我不會後悔,可是,世上的東西,也許連希望都是枉然的,而你對我的希望,隻能是多餘。”

仿佛每一個字都被風吹起,散在了雨絲裏,化作了天上的水。

念雨不知道誌異聽到了沒有,也許聽到了吧,她希望他能夠聽清楚,因為那樣便意味著,兩人不再有任何瓜葛。

不知道誌異是在什麽時候離開的,直到念雨感覺雨勢變大的時候,身邊已經空無一人。

那天,念雨是怎麽回去的,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出去的,隻記得,那天的雨好大,街上空無一人,隻有她一個,像是一縷幽魂,飄散到街角的某一處。

那一天晚上,念雨發起了高燒,汗珠布滿了額頭,念雨在睡夢之中,感覺仿佛沉浸在了一個黑暗的世界。那裏是誰在唱歌?歌聲是那樣的空**回腸,是誰在哭泣嗎?

眼睛緊閉,汗珠隨著臉頰滑落在枕頭上,念雨仿佛走到了一個黑暗的屋子,那裏麵擺放著一副差距。

有人嗎?念雨大喊,除了傳來的回聲以外,什麽都聽不到了。

那裏一片死寂,茶具上還散發著陣陣餘溫,這裏怎會如此熟悉?

是武府的大廳!怎麽會來到這裏?!

念雨慢慢的走了過去,突然‘嘎吱’一聲,大門緊閉上了。

心變得好慌,念雨奔了過去,可是不管怎麽用力,門卻怎麽也打不開。

“你來了?”

是誰在說話?!屋子裏麵沒有看到任何人,心在劇烈的跳動,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你看不到我,因為我在你的心裏。”

“是誰?!”

念雨可以肯定,是聽到了有人在說話,可那到底是誰?

依然看不到人影,屋子裏麵變的好模糊,茶具也消失在了迷霧裏。

“因為我是你的心,所以,隻有我才最明白你。”

“我的心?”

聲音飄的好遠,是那樣的空曠和孤寂。

“你想要得到的太多太多,可是你卻什麽都沒有得到,我感受到了你的孤獨,但是你必須得那麽做。你就是那黑暗裏的一株雜草,沒有人會為了你的存在而感動,你必須為了你自己,讓所有你恨的人都死在黑暗裏,這,是你的宿命。”

她在說什麽?!什麽都聽不到了!身體就像是一片凋零的落葉,隨著微風飄落,不知去向何處,帶著一絲落寞。

汗珠浸濕了枕頭,當念雨喘著粗氣驚醒的時候,才發覺那是一個夢。

夢裏的聲音是那樣的飄渺,帶著的,是死亡的氣息。

盡量讓自己的心平靜些,念雨擦著額頭上的冷汗。

“跟我作對的,都得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