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晨看了看屋外,雪花在空中飛舞,靜靜的往下飄落,被伸出的梅花枝給接住了。雪花越落越多,梅樹上的積雪越越來越厚,但梅花卻越來越嬌豔。

念晨看了甚是欣喜,還沒穿鞋就往外跑。阿梅見了趕緊攔住,真不知道二xiao姐怎麽了,那麽冷的天還硬往外衝。

“我說二xiao姐,那梅樹就長在那裏,就算過它三五十年了,不也還在那裏嗎,難道還搬家了不成。你看看你,鞋子都不穿了,要受涼了可怎麽了得,快點把鞋穿上。”

“我是知道,就是忙著想去看看,沒有來得及顧上那麽多”。

阿梅搖了搖頭,怎麽二xiao姐就愛梅花愛到這種程度,三天兩頭就去看,還是光枝在那裏也去看,看了那麽久,如今真的開了花了,不管天氣再怎麽冷,一天都要跑出去幾趟。

“二xiao姐,您這樣可不行,再怎麽著也得看天氣不是,三天兩頭的看,那又有什麽用,又不是看一次就多出幾朵花兒來。”

“行了阿梅姐,我知道啦,我聽教還不成。你怎麽就整日守在我屋裏了,念雨和念英那裏呢,成日看著我可不行,我還真成了阿梅姐的大xiao姐了,人家還以為我盡抱著阿梅姐不放,那我這二xiao姐做的,還真是差了很多呢”。

“你就會想那麽多,現在三太太根本不讓我伺候三xiao姐,您又不是不知道三太太的脾氣,上次她罰我沒成,哪還敢讓我伺候啊,就會瞎揣摩別人。我隻是偶爾給三xiao姐送送點心什麽的,要貼身服侍什麽的,根本就輪不到我呢”。

念晨想也是,三娘就是這樣子,總愛跟人計較,而且一直以來都是三太太的脾氣,可能都是爹爹慣著的吧,但這話,念晨可不敢說。在自己想來,他們都是長輩,長輩即使有些地方做的是不怎麽對的,做晚輩的也不該說的那麽直接。念晨就是這樣的性格,不知道是天生使然呢,還是二太太教的。

“那念雨呢?念雨那裏可沒什麽人,你又來照顧我了,誰去照顧她啊?”

“我說二xiao姐啊,您未免擔心的也太多了吧,大小姐是誰啊,武家的大小姐會沒有人伺候嗎。即使我天天的守在您這兒,大xiao姐那兒也不會缺人的,你怎麽盡擔心別人啊,那大xiao姐還隻能讓我照顧不成。老爺怎麽會讓那邊兒沒人呢,老爺再怎麽忘了,還有二太太不是,太太怎麽會讓大xiao姐沒人照顧呢”。

念晨想了想,嘴角勉強的笑了下。

“是啊,大xiao姐怎麽會沒有人照顧呢”。

阿梅替念晨係了披風,有時候想想,真不知道二太太是怎麽想的,為什麽就對大xiao姐那麽好呢,二xiao姐知書達理,好歹也是二太太的親骨肉,怎麽就能看著跟沒看見似的呢。

“大xiao姐今天不知道幹嘛去了,一大早的就出府了”。

“出府?那麽冷的天兒她能去哪兒啊,看這天,指不定雪還會越下越大呢,她沒有帶下人出去嗎?”

“沒有,而且大xiao姐去哪兒,我們下人又怎麽好問,去就去吧,那麽大的人還會走丟不成。也許等下就回來了呢,你就不要擔心那麽多了。”

念晨披著雪白的風衣,站在鋪滿雪的院子裏,選了枝開的茂密點的梅花,湊近了嗅一嗅。

“零落成泥碾做塵,隻有香如故。”

看著念晨陶醉的樣子,阿梅不懂,就幾隻梅花,真有那麽神奇嗎。

“二xiao姐,你念的是什麽意思啊?”

念晨看著阿梅笑了笑,拍著梅枝上覆蓋的雪花。

“意思呢,就是梅花的花瓣從枝頭飄零,即使落在道塗,被車馬行人輾踏,變成了泥濘或是塵土,但梅花的寒香的風骨不會改變,仍舊會留存於世,永遠在知己之人的心懷之中。”

“那二xiao姐就是這知己之人咯?”

“嗯?嗬,為什麽這麽說呢?”

“你在看到梅花的時候,眼神裏麵都會自然流露出一絲光芒,那是平日裏麵很少見的。也許,在麵對自己很喜歡的東西的時候,你的眼睛才會那樣充滿神采吧。你既然那麽愛梅花,自然也是惜花之人,惜花的人,怎能不說是知己呢。”

“知己我渴望是知己呢,可是,我卻不是知己,我頂多算是喜歡罷了,隻是單純的喜歡。”

“那為什麽你的眼睛裏麵是神采飛揚呢?”

念晨為這件事情也感到很詫異,眼睛真的會變的那麽神采嗎,自己是愛梅花的吧,就是這種喜歡讓自己的眼神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

“阿梅姐,你說喜歡一種東西,眼睛裏麵呈現出來的感覺都不一樣嗎?”

“那是當然,不管是誰,當看到喜歡的東西的時候,就會變得不一樣,眼神裏麵的東西,會變得美麗和充滿神采。”

“是嗎,喜歡的事物是這樣,喜歡的人也是這樣的吧。”

“嗯,不管是人還是物,隻要動了感情,都能從眼神裏麵看到的。”

念晨不知道那種眼睛裏麵看到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因為自己根本就沒有看到過,甚至,都不知道那會是什麽樣子。喜歡的梅花是這樣,喜歡的人也會是這樣吧。

想到此,念晨淡淡的笑了。

“阿梅姐,幫我找找看,選一枝開的最盛的梅花。”

“你要插花瓶嗎?”

念晨笑笑沒有說話,豐誌異是喜歡梅花的,雖然不知道喜歡的程度,但她明白,那種喜歡是改變不了的。

他現在在幹什麽呢,在重溫教書的內容?不,豐誌異的才識是過人的,不會因為教學生就忙得不可開交。

他也在看梅花?或許吧,也或許,他在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在看得到的地方,輕輕的飄**,直到落在地麵,白雪皚皚

當念晨捧著梅枝去找豐誌異的時候,雪下的更大了,披風上全都落滿了雪,臉蛋凍的紅紅的。

念晨哈著氣,搓著手,在屋簷下四處張望。

平時豐誌異都在家,怎麽今天那麽大的雪反而不在呢,他不像是愛到處走的人啊。

這是一間普通的屋子,豐誌異的家裏並不富裕,其實他可以不做教書先生的,憑著他過人的才識,完全可以有一番新的作為。但豐誌異卻堅持著現在的教書工作,念晨明白,豐誌異這樣的人,是不會在乎什麽功名利祿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念晨才更加確信了,豐誌異是個並不虛偽的人。

“二xiao姐是來找我們誌異的嗎?”

念晨詫異的回過頭,原來是豐大娘,豐大娘便是誌異的娘親,為人很和善。有兩次來這裏找過誌異,那個時候就認識了豐大娘,誌異的爹在很早前就已經去世了,是大娘親手把誌異撫養長大的。

對於誌異選擇

的教書,大娘一直都同意他這麽做,她說,隻要誌異做的是很好的事情,是自己喜歡的,她就會永遠很支持。

所以,念晨一直都很敬重豐大娘,有這樣的娘親,真的很好。

念晨手裏緊緊的抱著梅花枝,看著豐大娘露出甜甜的笑。

“嗯,我是來找誌異的,他今天不在嗎?”

“他在,今天大xiao姐也來了,一會兒就沒見了人影,想必是到屋後去了吧,那裏寬敞,雪也積得很厚,你們大戶人家啊,就是喜歡賞賞雪什麽的。”

“原來是念雨啊,說是清晨就出去了,也沒有帶人,不知道是有什麽事情,原來是找誌異的,那就好,不用擔心那麽多。”

念晨說著,眼裏有一絲失落閃過。

豐大娘看在眼裏,記在心上,和藹的摸了摸念晨的頭發。

“要不你在屋裏等他們?這樣的天氣也怪冷的,別給凍壞了。”

“我不冷,我這就去屋外找他們。”

不等大娘說話,念晨抱著梅枝就往屋後跑。

感情就是這樣,是猜不透也摸不著的東西,也許不是兩情相悅,也許隻是個人的想法和愛戀,也許,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會有那麽多的不如意,和那麽多的悲歡離合。

當念晨站在屋後的時候,遠遠的看見了正玩得不亦樂乎的兩人,他們搓著凍紅的手,在雪地裏堆雪人。

他們一邊堆著,一邊笑著,每次抬頭的時候,都看著對方,眼裏是化不盡的柔情。雪花在空中飛舞,舞斷了翅膀,最後墜落在兩人的肩上。

他們看著漫天雪花,笑容印在了臉上,沒有什麽能夠阻擋這張笑臉,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止了,隻是為了他們靜止。

念晨站在遠遠的地方,雪花已經落滿了頭頂,在寒風中,念晨不知道在想著什麽。他們兩個人依舊開心的笑著,沒有看到後麵站在寒雪中的那個人,念晨懷抱著梅枝,梅花上已經覆著好多雪。

念晨愣愣的看著兩人,在寒冷的冬季也無法阻擋他們的眼神,腳步就這樣停滯了,似乎不舍得破壞這樣的畫麵。

念晨悄悄的走了,臉上是無盡的失落。

豐大娘看著像失了魂的念晨,心底劃過一絲無奈。

“二xiao姐,你怎麽就回來了?”

念晨沒有說話,隻是把懷裏的梅花枝放到了門前。

“這是我們院裏的梅花,現在正是開的最好的時候,想著誌異也喜歡梅,就選了枝最好的過來。”

那是從最底下截下來的枝,為了放久一點,念晨專門選了很粗的梅枝。

豐大娘看著那麽大的梅枝,竟然想不到念晨是抱了那麽遠過來的。

“那麽重的怎麽不叫個人來搬呢,大雪天的那麽冷,還要走那麽遠的路,累著了吧?快快進屋,屋裏有火炭,想必能暖一些。”

“不了,這梅枝上有很多雪,本就是喜好寒冷之物,就先放到外麵吧,屋裏太暖了,對梅花也不好,讓它上麵的雪漫漫融化吧。時候也不早了,回去的晚了恐怕會被娘親直叨,我也不多呆了,大娘你要多注意身體。”

不待大娘說話,念晨就冒著大雪走了,看著念晨失落的身影,豐大娘無奈的搖了搖頭。

有的事情是看得到,意會不了的,就像三個人之間的事情,世界上最難的事情,恐怕就是難以詮釋這種感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