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樹雖是一副蕭條的模樣,但其他花草卻是生命最為旺盛的時候。

念晨正在澆著花,平時自己倒是很少澆水,不知道怎麽回事,今天很想看看花瓣沾上水的樣子。

起得太晚了,也就沒看到露水的樣子,隻得用水代替露珠罷了。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念晨淡笑,不知道今天,還有沒有人記得是什麽日子,總之,自己是比誰都清楚的。想想也挺難過的,還記得念雨十八歲生辰的時候,那天家裏多熱鬧啊,全府上下忙的不可開交,更是提前幾天就開始張羅了。

如今,自己也十八歲了,沒人記起今天是自己的生辰吧,其實什麽都沒有關係的,念晨不喜歡那種吵雜的氣氛,也不喜歡和誰比,但是,即使真的那麽想,真是到了生辰這天,反而心裏亂亂的。

念晨告訴自己,都是一家人,何必去想那些小事呢,為了這種小事耿耿於懷,怕是誰都覺得好笑的吧。時間真是快啊,念雨生辰那天,自己是發自內心羨慕的,念晨問過二太太,如果,真到了自己十八歲那天,自己是否會有一樣的待遇呢。

可以不用請那麽多人,畢竟那麽多長輩,就為一個小小晚輩的十八歲生辰費心,那是不合情理,也是很不妥當的事情。念晨是想,隻要有人記得就好,或是說,娘親能夠記得就行,不用什麽貴重的禮物,隻要一聲問候,哪怕一個會意的微笑,念晨也是開心的,可是,怎麽就感覺那麽難呢。

爹爹去外麵購藥材,已經兩個多月了還沒有回來,當家人不在,有的不該記起的事情,恐怕忘記也是好的吧。就算爹爹現在在家裏,心裏也是喜歡念雨比自己多的,念雨的生辰記得,不代表自己的生辰也會被人記起的啊。

念晨摘下一朵花,看著陽光下的水珠,停留在漸變的花瓣上,顯得那樣的璀璨。

“歲月就象一條河,左岸是無法忘卻的回憶,右岸是值得把握的青春年華,中間飛快流淌的,是年輕隱隱的傷感。世間有許多美好的東西,但真正屬於自己的卻並不多。看庭前花開花落,榮辱不驚,望天上雲卷雲舒,去留無意。在這個紛繞的世俗世界裏,能夠學會用一顆平常的心去對待周圍的一切,也是一種境界。”

念英老遠就看到二姐在那裏自言自語,盡說些聽不懂的話,看樣子怪怪的,她也蹲在念晨的旁邊,學著二姐的樣子,也摘下一朵花在鼻前嗅了嗅。

看到念英學著自己,念晨無奈的笑了,這丫頭怎麽這麽愛搗亂呢。

“念英,你在幹什麽?”

念英抬起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她,笑的聲音像鈴鐺一樣,讓人覺得很舒服,仿佛能忘記所有不開心的事情。

“我在學二姐啊,就是不知道二姐在自言自語些什麽,怎麽全是些聽不

懂的話,怪費腦筋的。”

念晨好笑的點著念英額頭,繼續澆著花。

“二姐,你說平常心就是境界,是什麽意思啊?”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也許,就像是在下雨天吧,有的人呢,會因為雨下的很大,而忽略了雨滴的美麗。有的人就不同了,無論是大雨磅礴,還是連綿細雨,都會用欣賞的眼光去看待。”

“平常心,就是在兩者之間,無論是大雨,還是小雨,雨下的太大會看著地麵,被雨水衝刷的過程。雨下的太小了,會看著天上,想著是從哪邊飄來的雨。平常心就是這樣,擁有平常心的人,會寂靜的看著世界,那樣的人,沒有嫉妒,沒有奢望,沒有需求,也不會傷心,更加不會痛苦。這樣的人是不容易的,他們看待的東西,就是一種境界。”

念英似懂非懂,瞪著大大的眼睛,想著剛才二姐說的話。

“我還是不明白,不過,少東哥哥跟我說過,以前他是不吃雞蛋的,但現在他堅持每天吃十個雞蛋,那麽現在對於過去而言,他現在吃十個雞蛋就算是一種境界了,對嗎二姐?”

念晨不知道念英怎麽拿這個做比喻,但是也還算合理,念晨覺得好笑。

“吃雞蛋?嗬嗬怎麽就想到這裏去了呢,你少東哥哥真是聰明。”

“是啊,少東哥哥一直都很聰明,而且還會做彈弓哦,我要去找少東哥哥了,他說過要教我打鳥的。”

不待念晨說話,念英便急急忙忙的跑掉了,看著念英的背影,念晨突然想,要是一直在這個年紀,那該多好啊。

念晨澆了花,徘徊在二太太的房門前,阿梅見著念晨來來回回的走動,不知道有什麽事。

“二xiao姐,你這是怎麽了?找二太太嗎,怎麽不進去呢。”

“沒什麽事,阿梅姐,娘親她起來了嗎?”

“起來了,我剛替二太太梳洗好,這會兒正想去佛堂呢。”

話剛說完,二太太就走了出來,看著門前的念晨,煞是奇怪。

“念晨哪,你站在這裏做什麽,是有什麽事情嗎?”

“沒沒什麽事,今天還早,想著娘親應該快起來了,我正準備給娘親請安呢。”

二太太擺了擺手,手裏撥弄著那串從不離手的佛珠。

“罷了罷了,往日也沒多大的規矩,請安就免了。”

念晨躊躇著,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娘親,您會像往常那樣去佛堂嗎?”

“我正是要去佛堂啊,怎麽?”

“沒什麽,怕娘親忘記什麽別的事情,我我隻是”

不知道為什麽,念晨居然說不下去了,不就一個生辰嘛,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就是想讓娘親想起來,至少那樣可以證明,娘親是記掛著自己的。

二太太沒說什麽,也不聽念晨說下去,直往佛堂走去。

念晨看著娘親的背影,心底散蔓著失落。

“吾言天高飛,念別花凋零。生亦死別離,辰西憶往昔。”

二太太停住了腳步,沒有回頭,當念晨說完這四句詩之後,二太太皺著眉,依舊撥著佛珠,往前麵走去。

有人說,每個人生辰的那天,說話都是很準的。也或許,是忌諱著什麽的緣故,總之,是要多說吉言才是。

念晨從未想過,也許說的過了吧,畢竟在成年的那天,竟說出‘生亦死別離’的話來,這就注定了很多不如意的事情。

念雨聞著新買的香粉,眼睛瞄了眼跪在地上的丫鬟,剛剛路過別院的時候,看到了念晨在對著二太太說些什麽,看那樣子,像是多大的打擊似的,念雨一下來了興致,便差了丫鬟過來,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剛路過了別院,好像聽著二xiao姐在說著什麽話,你當時是在旁邊侍奉二太太的吧?”

跪在地上的丫鬟不敢抬頭,不知道大xiao姐為什麽會這麽問,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

“回大xiao姐,剛剛是我侍奉的二太太。”

“嗯,很好,那二xiao姐對太太說了什麽話?”

念雨又想了想,繼續道。

“嗬,是這樣,我剛剛看到二妹臉色不對,不知道是身體不好呢,還是二太太吩咐了什麽話,讓她委屈到了。在這府上啊,雖然我和二妹很少往來,但是要有什麽事情我是必須幫忙的,怕會誤了什麽事情,你聽到了什麽就把原話告訴我吧。”

“是,奴婢當時聽到二xiao姐說的,隻是一首詩,之前的話沒有注意,看二xiao姐的臉色,確實不怎麽好,但奴婢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想著應該是病了吧。”

“一首詩?這倒是奇了怪了,是首什麽詩?還記得嗎?”

“什麽詩就不知道了,沒有聽過,倒也是稀奇,所以,我就給記下來了。”

“說的什麽?念念聽聽。”

“我想想,好像是什麽對了,是這樣的。吾言天高飛,念別花凋零。生亦死別離,辰西憶往昔。是的,就是這樣!一個字兒都沒錯。”

“吾言天高飛,念別花凋零。生亦死別離,辰西憶往昔。是這樣的嗎?”

“對對對,不愧是大xiao姐,才識過人,一下就給記住了。”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念雨單手支著額頭,想著那四句詩,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嗬嗬我說是什麽詩呢,哪是什麽詩啊,吾念生辰好一個吾念生辰啊!我的二妹呀,還以為你當真什麽都不在乎呢,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可惜了那句‘生亦死別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