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xiao姐都十八歲了呢,日子過的真快啊,都成大姑娘了。”

阿梅給念晨梳著頭,兩邊的頭發往上梳,在頭頂盤了起來。兩朵粉色珠花別在兩邊,下麵的頭發披散下來,顯得文靜又不失典雅。

“阿梅,你等下陪我去下寶芝林吧。”

“你去那兒幹嘛啊,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生病了嗎?”

“你別擔心,我就想去寶芝林看看,平時都很少去那裏,老嫌有藥味兒就躲的遠遠的,武府就是開藥鋪的,可是我連基本的藥材都不懂,現在多學學,對以後也是有幫助的。”

“女兒家的,能有點文采都是少有的,又何必學些那麽麻煩的東西呢。現在哪有女子會醫術的啊,看看醫書了解一下就行了,偏得學那麽多東西嘛。在府裏做個xiao姐不是挺好的嘛,跑到那種地方去學什麽,又不是藥鋪的雜役。”

“你這話可就錯了,現在不是清朝,女子並非呆在家中就能保一世平安,也正是因為你剛才的那些言論,才使得現在女子的觀念如此守舊。這點我是羨慕念雨的,雖然我也憧憬著衝破舊觀念這一步,但我始終無法徹底改變。念雨對待這些事情的時候,就是比我要勇敢,比我敢做,她是想到做到,可我隻能光想想罷了。”

“二xiao姐,你可不止光想想,你的這些話,我連聽都沒有聽過,要是換在清朝,這些就是大逆不道的話。如今民國了,可是我卻感覺沒有什麽區別,就您能說出這種讓人熱些沸騰的話來。大xiao姐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要是真遇到什麽事情,終歸是要吃虧的,你這樣多好啊,不溫不怒,不火不燥的,秉承了二太太的品德,這樣已經很好了。”

念晨打開窗戶,聽著外麵傳來的鳥叫聲,這樣真的很好嗎,但願吧。

武府的祖輩當年在朝為官,是有名的禦醫,後來清朝滅亡了,也就做起了藥材生意。由於祖輩的基業,武府也算是少有的富貴,但和以前名聲大赫的武府,已經相差甚遠了。

武府有祖訓,不得讓女子學醫,念晨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麽女子和男子間就有如此大的差別呢,但念晨隻能在心裏想想罷了,是不敢詢問的。要是換了從前,那就是觸犯了祖宗訓言,是該受家法的,娘親就是一直這樣教誨自己,要做一個賢良淑德的女子,從夫後還要懂得三從四德。

念晨不懂,娘親一輩子都在三從四德,可是後來呢,卻換來了爹爹迎娶三太太的消息,再後來就是爹爹的漠視。娘親這一輩子啊,就這麽三從四德的過去了,這麽想著,念晨也就想到念雨的好了。想必念雨也有那麽想過吧,一個思想開放的女子,隻能想盡辦法逃脫腐敗觀念的束縛,又怎會沒有想過呢。

念晨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就在不經意間,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站在老遠的地方,就看到了寶芝林的金字招牌,爹爹說,這是當年皇上禦賜的,因為爺爺治好了老太後的頑疾,故賜予這塊寶芝林的招牌。武家更是曆代都以寶芝林為榮,爹爹還說,寶芝林就是武府的全部,如果有一天,寶芝林沒有了,就代表著武府從此消失了。

“鹿茸應該

放裏麵,這麽貴重的藥材是放在這裏的嗎,丟了你擔得了責嘛!快抬進去!”

林總管擦著額頭的汗,這幾天老爺都不在,臨時吩咐了自己,一定要看好寶芝林藥鋪,而且事情都要辦的井井有條,要是老爺回來了,看到那麽亂一定會責罵自己的,可是這些還真不是什麽好幹的差事啊,一上午就累的夠嗆。

“這位xiao姐,您是要抓藥嗎?”

問話的是藥鋪的雜役,剛來不久的,初次看到念晨,一身素色的衣服,但是舉手投足間都盡顯富貴的架勢,看樣子應該十八九歲,模樣也真夠俊的,不知是哪家xiao姐,身邊也沒跟個下人。

“我”

念晨也沒想到,到了自家的藥鋪,居然被人當做是來抓藥的,看來是得多走動走動了。

不待念晨回過神,林總管看到了,立馬迎了上來,還戳了戳那小雜役的額頭。

“眼拙了不是!這是府上的二xiao姐,還容你在這瞎問辦事的!隻要一句話,你就別想在寶芝林做事,以後寶芝林都不要的人,我看誰還敢要你!”

原本低著頭的雜役,聽到眼前的便是府上二xiao姐,這下頭變得更低了,臉嚇的刷白。

“二xiao姐饒過我這次吧,我就是剛來的,很多事情都不懂,也隻是聽說府上有三位xiao姐,前幾日大xiao姐來過寶芝林,也是那樣才看過大xiao姐的芳容,今天是小的得罪了,小的以後一定拎起雙眼看人,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就請二xiao姐恕罪,給小的一次機會。”

念晨看著這名小雜役,應該比自己年長一點兒吧,嚇的一臉刷白的,在府上也沒有人那麽怕自己啊,想必是沒有見過,都以為是xiao姐脾氣吧,念晨也忍不住好笑。

“好了好了,不知者無罪嘛,我之前也沒有來過,你也是個新人,我怎麽好怪罪你呢。不用那麽怕,我又不會吃人的,沒有那些繁瑣的架勢,不必掛在心上。”

下雜役頓時放下了心,想不到這個二xiao姐的脾氣那麽好,這才敢抬頭看,有如此笑容的人,怎會是個愛挑理的主兒呢。

林總管正好奇,怎麽今天二xiao姐想起來寶芝林了呢。

“二xiao姐今天怎麽會來這裏呢,到處都是藥味兒,看病的、抓藥的,到處都是人,要是傷到哪裏就不好了。”

“我哪有那麽金貴,就是想隨便看看,順便學下醫德,了解一些藥材理方什麽的,總不能天天呆在府裏,悶也要被悶死了,學學東西也是好的。”

“學東西好,學東西好啊,那二xiao姐是要看看藥材嗎?今天剛送來了一批藥材,是些鹿茸、黨參、雪蓮什麽的,都是些名貴藥材,我這就帶您去,也好看看成色如何。”

“林總管嚴重了,我不過是看了些醫書,藥材那些我是不了解的,要不然怎麽會親自跑到這兒學習呢,成色那些就更別提了,很多是爹爹老主顧,再有林總管在啊,爹爹都能放下心,我又能說出什麽來呢。”

念晨看了看旁邊的小雜役,還微微低著頭,隻是臉色好些了。

“你叫什麽名字?

哪裏人?”

“回二xiao姐話,小的叫靖安,是本縣人士。”

“靖安,嗯,好,你家中還有何人?”

“回二xiao姐話,靖安家中沒有人了,在幾個月前,靖安的娘就病逝了,現在孤身一人。”

“也是個苦命的人哪,這樣吧,我在寶芝林期間,你就替我講解一下藥材的功效以及基本藥理,再帶我轉轉,給我講個大概。”

林總管一聽,怎麽能讓個小雜役教二xiao姐呢,如果老爺同意xiao姐學醫了,知道連個好的老師都沒有,那是一定會責罵的啊。

“二xiao姐,這恐怕不好吧,怎麽能讓一雜役教您呢。”

“這有什麽,能進來寶芝林的,即使一個雜役也會對藥材醫學有很深的見地,而且我不過是剛學,什麽都不知道,不能因為我的出現就讓寶芝林沒人管理問津吧,我看福安挺好的,你就下去忙自己的吧,有什麽不知道的,再找你便是了。”

“那既然二xiao姐那麽說了,我就退下了,平日裏我都時不時的回府裏看看,有時候做做賬本,或是太太們有吩咐什麽的,有時候可能不在,您要有事也可以找這裏的老大夫,是老爺的很相信器重的人,您一句話就行。”

“煩林總管費心了,你去忙吧。”

念晨往藥鋪裏麵走去,福安則是在後麵跟著,看著大包小包的藥材,全都被麻袋裝著,隨手開了一袋。

“二xiao姐,這些全是我們剛到的藥材,有的從浙江、陝西來的,有的又從溫州、東陽來的,寶芝林的藥材在市裏麵也是赫赫有名的,不止是藥材好,品種也有很多,光數就數不過來,而且每個產地的藥材也大有不同,像這千金子,就是在杭州市裏才有的,烏藥呢就是在溫州、金華,白芍要在東陽、水康等地,因為產地的不同,季節變換的不同,什麽時候的藥材最好,這些都是有講究的,所以,老爺在每個季度都要親自出去購藥,這一般人是很難分辨的。”

“是嘛,想不到藥材還有那麽大的講究,靖安,你才來這裏不久啊,怎麽就懂得那麽多的東西。”

“二xiao姐說笑了,靖安隻是雜役,像您說的,寶芝林是東陵縣第一大藥鋪,不懂點東西怎麽進來呢。也不瞞您說,我家以前也是開藥鋪的,之前在杭州,也算有點名堂吧,後來我爹死後,家族也敗落了,娘就帶我到了老家,在東陵縣落下根來。”

“想不到你還是個少爺啊,我就看你談吐和其他雜役不一樣,經曆那麽多事情,也虧你能忍得下來,看來啊,我找你這個師傅是找對了。”

“那都是些過去的事情,還什麽少爺不少爺啊,我現在就是個雜役,這樣其實挺好的,能呆在寶芝林也算是我的造化吧,二xiao姐談吐有理,沒有xiao姐架子,也是我們做下人的福氣。”

想不到,在寶芝林還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如今的靖安,誰會想到從前是個不聞世俗的少爺呢,果然是造化弄人啊。

念晨不禁感慨,有的事情就是這樣的吧,誰會知道明天會是什麽樣的呢,有靖安這樣隨遇而安的情懷,怕是已經不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