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盜畫

天陰沉沉的,雲層壓得很低很低,天與地之間仿佛隻有尺寸間隔。遠處的山大部分都隱藏在烏雲中,霧蒙蒙黑壓壓,看不清辯不明。

大山深處,絕壁之下深澗之旁。一棟氣勢磅礴的閣樓依山而建,蒼翠挺拔的古鬆環繞著閣樓四周。石壁上鑿出一階又一階的石梯蜿蜒而上,一直到閣樓腳下,閣樓外,煙霧繚繞。

推開古老的木門,一陣熏香的味道撲麵而來。這是一個類似於佛堂的建築,四周都點著熏香。隻是正對門的供桌上不是佛像而是三副人物畫像,畫像下的香爐內香火燃得正旺,瓜果貢品也都是山間剛采摘回來的新鮮蔬果。

男子從一邊的抽出三支香點上,分別插在三幅畫前的香爐中。

昏黃的光灑在他的臉上,絕美的容顏竟與畫像上的一位白衣飄飄的男子有些相似。而他的目光卻直勾勾的停留在中間畫像上。

那是一副穿著粉紅色羅裙的年輕女子,她很美,美得有些驚世駭俗。美得讓堪稱絕色的男子站在她身邊都黯然失色。男子就這樣盯著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許久,顫抖的伸出手,輕輕的撫摸上畫像,他很小心翼翼,如同撫摸稀世珍寶一般。

“是誰在裏麵?”

外麵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是掃地的童子上來了。

男子眼睛微微一眯,衣袖一掃,人已經不見了。

綁著兩束馬尾的童子跑進來,掃了一圈四周,沒有看到任何人。忽然視線停留在正對門的地方,供桌上,那原本屹立在中間的絕色女子畫像不見了。

“不好了不好了,祖師爺的畫像被盜了。”

童子的聲音響徹整個閣樓,山穀中沸騰了。

“快去通知了然長老,祖師爺畫像被盜了。”

“好的這就去。”

小童子一路奔跑朝石壁的石窟而去,祖師爺畫像被盜這可不是小事,必須立刻通知長老。

古老的蒼鬆上,青年男子盯著手中的畫像。凝陌,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說著腳一使勁,躍到另一邊的蒼鬆上,順著陡峭的岩壁攀爬而上。

蒼翠洞中,閉著眼睛打坐的老者微微睜開眼睛:

“師叔還是參悟不透啊,執念太深終害人害己。”

洞外,氣喘籲籲的童子停下腳步:

“了然長老,凝陌祖師爺畫像被盜了。”

了然微微頷首:

“我知道了,退下吧。”

聲音平靜得如一灘死水,沒有一絲波紋。他誠心要拿走這畫,沒任何人能阻止。

童子詫異於長老的平靜,卻又不敢多問,鞠了個躬後退下。

腳步聲已遠去,了然伸出手臂攤開手,一個閃著翠綠光芒的手鐲安靜的躺在掌心內。

“師父,果然一切都如您所言。”

微微閉起雙眼,鬆開手,翠綠手鐲垂直落下。發出“哢”的一聲脆響,手鐲一分為二。一縷黑色的光芒從破裂開的手鐲中飄了出來。

“還望你莫忘記與師父的情誼,生死相守,不離不棄。”

了然話落,那抹黑色的光芒慢慢的消散了。他去了,自己也該去了。

了然感覺口裏一陣腥甜,一口鮮血噴灑而出。原本鮮活的他身上的肌肉迅速的萎縮,兩眼凹陷下去暗淡無光。幹癟的臉上卻絲毫看不到臨死前的悲傷,反而是十分輕鬆的表情:

“師父,徒兒終於能再次追隨您了。”

臉上是難得一見的輕鬆,話落,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了然長老仙逝了。”山穀內響起悲徹震天的聲音。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轉眼,過了一年又一年。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了,山依舊是那座山。廟依舊是那個廟,隻是再也看不到人煙。而因這裏的與世隔絕,燒遍全中國的戰火竟然沒能到達這一片淨土。

隻是懸崖絕壁隔斷了路途,就像山穀裏的故事,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一般。

戰火後,山河一片廢墟,四處都是死人。屍體,一具接一具的屍體。十裏八村的,一個人煙也看不到都是正常的。

成群的烏鴉停在燒焦的枯木上,嗓子裏咕嚕咕嚕的,似乎在討論那具屍體好吃那具屍體不好吃,亦或者是在嘲笑樹下那群脫毛脫得亂七八糟的野狗為了一根骨頭打得不可開交,誰知道呢?畢竟也不懂鳥語。

一截枯木斷掉的聲音,打鬧的野狗與悠閑的在枯木上排著隊的烏鴉並沒有因為忽如其來的聲音而停下。野狗依舊在拉扯從土裏拔出來的半截殘臂,而烏鴉依舊一臉鄙視的在看熱鬧。

一個渾身黑色,戴著大黑鬥篷背著一個大包裹的身影出現在村口殘舊的牌坊下。

老舊的牌坊上垂下來的繩子上還掛著半截屍體,是不堪侮辱的婦女自盡後又被敵人殘忍的砍掉下身而造成的。半截屍體早已經被風幹,每當風吹過就會跟著晃動,老舊的牌坊也跟著咯吱咯吱的響,像是有人在推攮一般。

村裏的土屋在敵人的洗劫後破爛不堪,戰爭前上百戶的村子此刻竟找不到一間完整的土屋。殘埂斷壁下野草叢生,說不定那個角落就堆有幾具屍體。

此時天近傍晚,暮色將近,村子越發顯得荒涼了。

黑影走到牌坊前,微微抬起頭。麵上依舊蒙了一層黑布,隻露出兩隻漆黑的眼珠。望著在頭頂**來**去的半截幹屍,他伸手往後背一扯,一把明晃晃的彎刀握在手中。

“哐……”一聲響,幹屍從繩子上脫落砸到地上。

黑影不動聲色的往邊上讓了一步,正好避開了幹屍墜落的地方。

看著那風幹了卻依舊麵目猙獰的幹屍,黑影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都這樣了還想害人。”

聲音很冰,很冷,沒有一絲溫度。似乎比那寒光閃閃的彎刀還要驚人。但卻也聽出來了是個女孩子的聲音,樹上停著的烏鴉忽然拍了拍翅膀,飛向遠方。

而那群野狗也都停止了撕扯,它們都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夜幕慢慢降臨了,黑影依舊站在牌坊下,腳邊就是半截幹屍。

她曾聽師父講過,據說含冤而死的人怨氣特別的重。

它們徘徊在人間與黃泉路上不肯前去輪回,滿腹心事隻想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