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建檔時間: 9/3 2008

更新時間: 09/03 2008

當張大川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半天沒反應過來,這是哪裏?

白花花的天花板,花花綠綠的壁紙,不是自己在學校的宿舍,可也不是那兩塊錢就能將就一晚上的大通鋪。俺為什麽會在這裏?

張大川翻身而起……瞬間從身體後部直刺入腦髓的鈍痛喚醒了他的記憶。

“不……!”無法致信的張大川抱住頭,慢慢的倒回床中,忽然,他眼角的餘光又瞟見床頭櫃上厚厚一疊的紅人頭,頓時意識到那個很壞的公子哥兒很可能已經走了,這些錢,就是他昨晚答應留給他的五千塊吧!

張大川從沒見過這麽多錢,但這錢,卻是他像個女人似的被人玩兒了的明證!他甚至不太恨那陌生的公子哥兒,因為,昨晚的記憶雖然在酒精的作用下模糊了,可他仍舊依稀地記得這不是什麽□□,是他對小婭的贖罪!隻有大姑娘才會害怕在新婚夜前失去貞操,一個大男人的貞操──怎麽驗?羞恥過去就過去了,一個大男人還能後悔或尋死覓活不成!

隻是,張大川到底還是想撕掉這麽多代表了恥辱的錢,但他顫抖的手指一觸到那紅的人頭,就像觸到什麽不潔,自動就縮回了來……最後,他發出嗬嗬嗬的傷獸般的怪叫,瘋了似地把那些錢全掃到地上,又抓起身下的被子用力扯、用力扯……直扯得兩隻手的指甲蓋都翻起來,流出了殷紅的血。

小柳村無柳,小柳村學校前種著的也隻有一排老榆樹。

學校一共四排房,看上去都有些天長日久的模樣了。兩排教室,一排是辦公室兼員工宿舍,另一排房子用木頭支著,快要倒塌了,鄉上縣上來檢查的時候大家就管它叫庫房,沒人查了,大家就管它叫危房。因為很明顯,那上麵有若幹年前,白校長為了防止不知情的學生闖進去玩而特意用白石灰刷上去的“危房”兩個大字,旁邊還劃了白線,除了那些鳥雀蛇鼠,大活人是一個都不得越雷池的。

開始刷上“危房” 的時候,白校長很是指望著鄉上縣上的領導們來看見了,能拔錢修一修,可鄉上縣上的領導幾年也不來小柳村一次,就是來了,都好像看不見那兩個字。白校長就這樣一年年盼著盼著,漸漸地老了。

加上張大川,學校一共五名教師。經常住校的隻有張大川和上回托他帶衣服的李老師,剩下的白校長何老師王老師都是本村人,平常都住家裏。

張大川的宿舍在最後一排,再後麵就是圍繞整個學校的矮小土牆了,土牆上挖了一個半圓形的小門,出了小門,外麵就是廁所了。全校就這一個廁所,全校的師生無論男女,有需要時都去那兒方便。

張大川回來也有兩天了,還一直低燒不退地躺在**。原本由他代的課,現在也由白校長分攤到了學校的另三個老師頭上,倒是沒影響到娃娃們的課程。

張大川是他爹給送回了。據他爹說,張大川是叫城裏的小車給掛的,不僅自行車嚴重受損,花了整整五十塊錢拿到鋪子裏修才修好的,而且人也讓小車給掛出了內傷。但這孩子怕耽誤了學校的課程,就硬撐著把學校要他送的材料送到了縣上,又連夜騎著修好的自行車往回趕,但,內傷就是內傷,那是好玩的嗎?這孩子隻騎到他們張家莊門口就不行了,卻還硬撐著,叮囑他第二天用驢車把他送回學校裏,說是要給白校長、給學校同事一個交待。

有這樣的英雄事跡,又是工傷,就連李老師他媳婦捎來的衣服也完好無損地帶回來了,白校長和其他三個老師都很感動,湊錢給張大川買了些補身的水果罐頭,而原本這兩天由張大川代的課,也在完全誌願的情況下分攤到了其他三個老師頭上,倒是沒影響娃娃們的課程。

隻有躺在**的張大川明白,他這哪是什麽工傷?完全是叫人給玩了的後遺症。但那麽羞恥的事,就算他是鬼迷心竅地想為小婭贖罪,卻哪裏說得出口?更不敢讓人發現真相,所以生平頭一次,他撒了這樣一個彌天大謊,騙了所有的人。連那賣身換來的五千塊巨款也沒敢帶回來,而是用報紙層層疊疊地包了,寄放在縣城一個信得過的老同學那裏。

那事過了也就過了,生活還得繼續!他爹早說過了,人不幹活,是會閑出毛病的。村長老婆一年四季不下地,落下一身怪毛病,沒少花錢治,現在還是老樣子。張大川到底是粗神經的,**躺了兩天就從那可怕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重新開始正常地每天寫教案、上課、批作業,日子過得貧寒而充實。

這天,來學校送郵件的小個子郵遞員帶來了一個大個子的口信,說是家裏有事,要張大川這星期趕緊回家一趟。張大川問小個子郵遞員,讓他捎口信的大個子長什麽樣?郵遞員說,長得也沒啥特別的,就是口音有點怪,不像本地人。張大川說那是俺哥,他最近去了縣上打工,以他那好趕時髦的性子,一定是在學縣上的口音,但一時又學不地道。

張大川就想哥這麽急著讓他回去,是家裏出事了嗎?但哪能呢?上次他從縣上回來還是爹送他回學校的,這才半個多月,俺爹俺媽就能病倒了?也許是別的事吧!

偏遠的小村教學質量普遍是要差些,當年張大川在班裏雖是中等偏上的成績,到底沒考上學。後來就自費上了縣師專,一年就得好幾千,三年學上下來,基本掏空了本就薄的家底。上學第一年,他哥張大山雖然老婆孩子都有了,卻遲遲沒有分家出去單過,上學第二年,他哥就搬出老宅分開過了。後來張大川上完學又找不到學校肯接收,是他爹把家裏唯一一頭山羊牽到村長家,村長又想了點辦法,張大川才從他家住的張家莊被分到小柳村來當了民辦教師。就為這些事,張大川人雖然憨,也知道哥對他是有意見的,就算哥沒有,嫂子也是有的,平時極少會主動招呼他回家。為什麽這回卻這樣做了呢?

張大川左思右想想不到,隻得悶在心裏了。

星期天,張大川早飯都沒顧上吃,就騎著修好的自行車急急往家趕。回到家,還沒進門,就聽到家裏有陌生男人說話的聲音,雖然模模糊糊聽不太清楚,但話裏話外不是“本少爺”,就是“少爺”,竟是異常的熟悉……

張大川驚呆了,眼前仍舊是那個家,熟悉和溫暖的家,他卻隻覺內心一片冰冷,甚至就不敢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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