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穀口到石樓,我們走了足足五十多分鍾。這石樓很粗放,用穀中的山石砌成,上下兩層。雖然沒人住,卻門窗俱在,進去之後,一樓是個大廳,八張紅木太師椅,中間一個巨大的石桌,上麵刻著一副棋盤,幾個紅黑石棋子。

“也沒人住,這些家具還沒腐朽,算不錯了。”我拉過一把椅子抹了抹土,露出了油亮的漆麵,“新的?”。

“年前才換的,都做了防腐。”黎爽淡淡地說。

我點點頭,走到棋盤前,這是一副殘局,殘的夠可以,沒帥也沒將,兩邊各有幾個卒子,紅棋子方多一個馬,黑棋子方多兩個象。

“你看得懂麽?”黎爽湊過來。

“似懂非懂。”我看她一眼,“你爺爺擺的?”

“我爺爺不下棋!”

我點點頭。這殘局是個布局說明書,沒有將帥,就是無首之局,黑為坎,紅為離,是說坎位重象,離方有馬。馬為乾卦,代表老人,這麽說黎九的埋葬處應該是穀口。那麽重象的意思應該就是說樓北的山峰了,難道那是個障眼法?

“這殘局,你見過?”我終止了沉思。

“那副失蹤的畫,背麵畫的就是這殘局。”黎爽幽幽地說。

我直視著她,她不敢看我,“黎爽,那畫上還有什麽?”

“別的不記得,我隻看到過一次,那背麵就是這個。”她看看棋盤。

“這麽說,不是古畫?”我問。

“我不清楚,那時候我還小。”這次她不躲避我的眼神了。

我點點頭,“咱們樓上去看看。”

二樓分為八個房間,按九宮圖布局的,這是個無梁石樓,北魏時代的風格。

除了東南的房間是空的外,每個房間中都有石桌、石椅、木床。我帶著她來到正南的屋子裏,打開窗戶往南望去,窗外沒有任何障礙物,能很清晰地看到穀口的樹林。遠處遠遠兩座山峰,很對稱的若隱若現,環望四周,這山穀就像世外,或者說像塞外更合適。外麵的世界鬱鬱蔥蔥,這裏卻一片荒涼,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仿佛這山穀是從月亮上掉下來的。總之,外麵的世界很精彩,這裏的環境很無奈。

我帶著黎爽轉來轉去,不一會她不耐煩了,“你看出什麽了?”

“有點門道!”

“跟我說說。”她急忙跟緊幾步。

我沒理她,我心裏有疑問,還沒有確定。無意間一抬頭,看到樓頂的一塊圓形大石盤上,那上麵刻著三隻烏鴉,不同的是,這三隻烏鴉共用一個頭,血紅色的眼睛,看著下麵的棋盤。

“三身金烏!”

我站住了,她跟得太緊,沒停住腳,我的後背上一陣暖軟。

“你怎麽停下了?跟我說說呀!”她滿不在乎,輕輕推推我。

“我說了,怕你嚇著!”我看著頂上烏鴉石刻,“這是個養靈樓!”

黎爽許是有些怕了,沉默了一會,“什麽意思?”

“簡單的說,這樓不人住的,是靈體住的,也許是你爺爺樂善好施,給這方圓百裏的孤魂野鬼修的一個星級酒店。”我說。

“你別嚇唬我,什麽什麽孤魂野鬼的,那都是迷信。”她嘴上硬著,卻本能的又往我身邊靠了靠。

“迷信不迷信的,到時候就知道了。”我觀察一番,烏鴉的眼睛落在棋盤上,看來這下麵還有玄機。同首金烏分為三種,雙身,三身和九身,是用來布置養靈局的。雙身最強,九身最邪,而中間這個三身金烏則是聚靈最快。

下了樓,圍著棋盤轉了幾圈,我按金烏眼睛看的方向,用手探了探棋盤的東南角,試了試力氣,仿佛有些鬆動。

當下放下包,雙手把住棋盤,使勁往上搬,搬的我肩膀都酸了,棋盤也僅僅是有些鬆動。

“這玩意還挺沉,密度有那麽大麽?”我一屁股坐在棋盤上,休息會。

“會不會是轉的?”黎爽提醒。

也是啊,我這腦筋秀逗了,試試看。我站起來運運氣,摟住棋盤角,往右使勁,還是紋絲不動。

再試試左邊,我咬牙切齒一陣悶哼,棋盤緩緩的動了。

“還真是這樣!”黎爽一陣興奮,也放下包,跑到我身後,使勁推我想給我助力。

這一推不要緊,我們的力道不在一個平麵上,一下子把我推的趴到了棋盤山,要不是我反應快,臉就得破了相。

“大小姐,心領了,一邊看著行不?我自己能行的。”人家一片好心,我也不好發火。

她一吐舌頭,乖乖站一邊去了。

接下來,我連連發力,嗷嗷叫了半天,最後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了,棋盤終於慢慢打開了,下麵露出一個黑乎乎的洞口,陣陣陰風湧出,帶出陣陣腥臭,旁邊的黎爽不禁抱住了胳膊。

“怎麽?冷?怕?”我略帶得意。

“不是,怎麽你一個大小夥子,轉個石板還累著這樣?你這身體似乎……似乎……得鍛煉鍛煉……”她聲音越來越小,估計我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

哪說理去?這石板起碼二三百斤重,看樣子又多年沒打開了,我能推開就不錯了,還得讓她教訓一番?老子身體怎麽就不行了?還不許我喘口氣了?

“你生氣啦?”

“誰跟你說我生氣了?我這調順了呼吸好下去!”好歹一個大男人,跟一女孩子較什麽真。

“你要下去?”她神情凝重了,“安全嗎?下麵不知道有什麽,安全不安全,起碼你也得等下麵放放空氣呀!”

“您懂得還挺多。”我站起來熱身,“是不是我還得帶個蠟燭下去點上,一旦滅了趕緊磕頭,轉身就跑呢?”

“你看你!我是為你好!”黎爽聽出我的戲謔,麵露慍色。

“放心吧,既然有陰風出來,說明有通風口,最多有點耗子啊蛇什麽的,你要是不放心,跟我下去吧。”我不等她回話,從包裏拿出手電,自己先跳上棋盤。

黎爽猶豫不決的時候,我已經鑽了進去,下麵是一個石梯,我小心翼翼的往下走著。通道很窄,僅能一個人通過,往下走了三米左右,豁然開朗,這時腥臭味越來越濃,刺激的我眼淚汪汪的。

在石梯上用手電照下麵,我看清了,是一間大石廳,跟上麵的廳相仿。再看自己,離地還有將近兩米。慢悠悠的下來,地上很厚的塵土,這裏空氣質量很差,得小心點走路,不然就是雪上加霜,沙塵加霧霾了。

我高抬腿,輕落足,跟賊似的在廳裏轉了轉,果然跟上麵差不多,還有一個樓梯,繼續通往地下更深處。我明白了,感情這是建了一個地下的陰樓。就像水麵上的物體,下麵有個一模一樣的倒影,這地下也有一個結構相仿但正好倒過來的地宮。

用腳在地上抹了抹,果然塵土下麵也雕刻著一隻三首金烏,再看看房頂,隱隱約約的,也雕刻著一個大棋盤。

養靈樓的地宮裏,一般都會鎮一些寶貝,可惜我不是盜墓的,沒什麽興趣。因為對於做局的來說,真正的寶貝是不會放在這裏的。不過要是真來了盜墓的,他們拿走一兩件養靈樓裏的物件,就足夠折騰他們半輩子的了。難怪當年老七爺半開玩笑的對我說,“以後可不能娶盜墓人家的閨女,咱們做局的跟他們過不到一起,做局先要用障眼法蒙住這些盜墓的,蒙的多了,再娶人家閨女,當心人家報複你。”

慢慢走到樓梯口,慢慢調勻呼吸。我們修道的人懂得內息,所以這空氣質量不好,短時間內對我們影響不大,要是平常人下來,最長不能超過半小時。

“啪”的一聲,一陣煙塵,接著一陣咳嗽聲。

我心裏一跺腳,“你怎麽下來了?”我壓著嗓子,盡量少呼吸。

“我來幫你呀。”她不住的咳嗽。

我示意她過來,再示意她輕點過來,接著做了個“stop”的手勢,親自示範了兩下怎麽走。她想笑,捂住了嘴。

“別笑,要麽上去,要麽過來!”我也捂著嘴。

她猶豫了一下,估計是在上麵一個人會更害怕,還是躡手躡腳的過來了。這下該我偷著樂了,她的樣子像足了湯姆貓。

等她來到我身邊,我指了指樓梯,“我先下,等我暗號,手電晃一晃你再下去,明白?”

她瞪大眼睛點點頭。

我如法炮製,再次下到地下二層,時髦的說法是B2。

跟上麵的A2一樣,九宮圖布局,八個房間,不同的是全部上鎖。除了東南角的空屋是連環鎖外,其餘都是九宮石鎖。

九宮石鎖類似於密碼鎖,你輸入對了密碼,鎖就開了,類似於箱包上的數字鎖。

連環鎖不同,是一個九連環,解開它,它就成了個鑰匙,你就能開門了。不同的是做局用的連環鎖,開它有限製,一步都不能錯,錯了就打不開了。

顯然,這連環鎖是做局的,其餘的,都是給盜墓的準備的。

確認下麵沒問題了,我用手電晃了晃樓梯口,不一會,湯姆貓慢慢下來了。

我回過頭來研究這個連環鎖,天知道該怎麽打開……

黎爽偷偷摸摸的來到我身後,“九連環?”

“嗯!”我點頭。

“打開呀”。

“能打開,我還給它相麵幹嘛?”我無奈。

“這個很簡單吧?我來試試!”

我攔住她的手,“別動,你能五下把它解開麽?”

“不知道!”

“那你別亂碰,打不開的話就完了!”

黎爽捏著鼻子,“裏麵是什麽?怎麽這麽臭?”

“不知道,臭麽?”我沒覺得。

“很臭呀!你聞不出來?”她驚奇地看著我。

可能是我在下麵時間比她長,適應了,所以沒察覺到。她這麽一說,我使勁聞聞,還真是這麽回事,門後麵似乎藏著什麽腥臭的東西。

“不會是……”黎爽一捂嘴。

“放心,不是你太爺爺!”一提她太爺爺我猛然想起了她家的九連環,“你家裏的九連環,你玩過麽?那個翡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