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拆解

我和胖子回到家已經很晚,隻有父親獨自一人在堂屋喝茶。三人簡單地閑聊了幾句,父親問了我陶罐的來曆,在得知原委後就不在追問。我推說有些困意,領著胖子回到了母親事先已經安排好的屋子,放下陶罐後,又督促胖子一起洗漱。

胖子老老實實地拎了一天禮品,真的有些困了,躺倒在**沒多久已經是鼾聲大作。而我卻沒有一絲困意,靜靜的坐在桌邊,仔細的查看著那一件從六爺家抱回來的陶罐。

陶罐隻看器型是分辨不出來年代的,因為陶罐從古至今大致都還是保持著原始的形狀,六爺撿回來這件也是如此。這件陶罐的表麵已經被六爺粗略的清理過,上麵還殘留著一些灰塵和清掃過的痕跡。我從抽屜裏找出來一把細毛刷,開始仔細清理上麵的灰塵。陶罐表麵的圖案已經完全顯露出來,整個圖案都是由一些粗細均勻的細線勾勒,而陶罐上的細線讓我想起一件東西來。那是收藏在陝西省博物館的人麵魚紋盆,我覺得它與那勾勒人麵魚紋的細線如出一轍。我仔細辨認,卻依舊看不出究竟是什麽,隻是覺得那更像是一副古老的圖騰。

“吱吖”身後的屋門被人推開,我回頭望了一眼,原來是爺爺披著外衣推開了屋門。

我低聲問:“爺爺,有事嗎?”

“沒事,我夜起看見這邊燈還亮著,就過來看看……”爺爺的話還沒說完,眉頭突然皺起,問:“奮奮,那桌子上的陶罐是哪來的?”

我把爺爺讓進屋裏,然後把六爺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爺爺從外衣口袋裏摸出花鏡戴上後,仔細看著桌子的陶罐,他神態專注的模樣,讓我都有些懷疑他有沒有在聽我講述。

“了不起。”爺爺最終吐出了這麽三個字,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他是在誇六爺還是誇陶罐。

“奮奮啊,你說這個陶罐是王六在亂石溝附近的山洞裏撿來的?”

“六爺是這麽說的。”

“了不起啊。”爺爺再次誇了一句,接著說:“能保存的如此完好,了不起啊。”

“噢。”我這才恍然,想起周叔帶來的照片,上麵的圖案已經很難分辨。

“想不到啊。”爺爺還在一旁感歎:“想不到是這個印記。”

“印記?”我懷疑自己聽錯了,問:“爺爺你說的是什麽印記?”

“哦。”爺爺聽我這麽問,也回過神來對我說:“這是一個上古部族的印記,或者說是徽章。”

我迷惑不解,接著問:“爺爺說過這是梅花篆字啊?怎麽又和印記徽章扯上了。”

“哦,你說梅花篆字啊。”爺爺想了想,說:“這個確實是一種古老的梅花篆字,人們往往認為梅花篆字是出現書法藝術之後的產物,其實不是這樣的,這是比甲骨文出現更早的一種圖形文字,隻是它沒有確切的命名。”

我有些不確定的說:“爺爺所說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這種文字與現代的梅花篆字的確有相似之處,也許發現的人也意識到這些,所以也就稱它為梅花篆字了。”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爺爺接著說:“這是上古時期的文字,是古人的智慧。”

我問:“這寫的是什麽?”

爺爺笑著說:“小奮,你試一試能不能認出來。”

“……”

“你試著拆開看看,一共四個字……”

“……”

在爺爺地指導下,我漸漸明白這個文字的奇特。看上去雜亂無序的線條,經過一番拆分後,拆開的部分看上去已經很像是甲骨文。我找來了本子和筆,一邊拆分,一邊素描,把拆開的部分畫在紙上。

我不太確定地說:“這好像是甲骨文。”

“不算是,這最多算是甲骨文的雛形。”爺爺顯然對我地拆分比較滿意,笑著說:“小奮,你再來認一認拆開的這些。”

“人”……“巫”……“羽”……“燕”……

我看著這四個字心中還是一片迷茫,因為我發現這四個字不知道該如何排列組合,我含糊不清的說:“這個……這個怎麽讀……”

爺爺說:“羽人巫燕。”

我不解,問:“為什麽要這樣讀,這四個字能有一二十種排列組合吧?”

“古人自有古人的辦法。”爺爺說:“你有沒有注意到拆開的每個字上麵都有記號?”

“記號?”我仔細查看了我拆開的那四個字,結果發現在每個字的某一筆畫上的確有些古怪,我想這應該就是爺爺所說的記號。這些所謂的記號,看上去就像是書寫不暢時筆頭頓了一下留下的痕跡,“羽”字上有一處,“人”字上有兩處,“巫”字三處,“燕”字四處。

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於是問:“爺爺,這些記號會不會不是文字順序,而隻是下筆停頓造成的巧合?”

“考古就要是有這樣的懷疑精神。”爺爺微笑著說:“但是這個已經證實過了。”

我還是覺得不解,問:“古代先民為什麽要這麽麻煩,先把字連在一起,再費心思標出順序,要閱讀的時候,光是拆開字就很困難吧?”

“哈哈。”爺爺笑而不語,他拿起桌上的鉛筆,在紙上空白處寫下“羽人巫燕”四個字。這四個字寫的擠做一團,字與字之間的筆畫已經首尾相連,看起來就像陶罐上的印記那樣一團亂麻。

“這……”我略一沉吟,心裏已經大概明白爺爺的意思,問:“爺爺的意思,古人看古代文字就像是我們看現代文字,一眼就能認出來,隻是缺少閱讀順序,對嗎?”

“嗯。”

我突然又想到了這種文字的保密作用,問:“既然已經標出順序,哪這些文字如何保密?難道需要保密就不標記號?”

“嗯。”

我接著問:“那需要閱讀時,又如何知道文字的正確順序?難道還有其他用來記錄順序的方法?”

“嗯。”

我還是有些不解,問:“藏一段文字和藏閱讀順序又有什麽區別呢?”

“有。”爺爺說:“因為那個時代的文字大多都是刻在石壁上,隱藏起來可就沒那麽方便,沒有閱讀順序就等於是加密。”

“哦。”我已經大致知道爺爺的意思,但是對眼前陶罐上的四個字的含義還是不明白,於是我問:“爺爺,這四個字有什麽含義嗎?”

“含義?”爺爺思考了一下,然後問我:“羽人族聽說過嗎?”

我驚訝地說:“爺爺所說是傳說中長有翅膀的羽人族嗎?”

爺爺說:“那是神話故事,真正的羽人應該是身穿羽毛外衣的人。”

“羽毛外衣?”我腦子裏幻想著一個人沾一身雞毛的模樣,忍不住笑著說:“爺爺,那樣的人真的存在嗎?”

爺爺指著陶罐說:“這就是他們存在過的證據,‘羽人’是部族名稱,‘巫’在當時應該是指工匠或是祭祀,‘燕’可能才是人名。”

“原來如此。”我靜靜地看著陶罐,思索著關於羽人族的傳說。

爺爺看我不說話,在一旁直了直腰,又伸手把披著的外衣往上提了提,然後對我說:“你先把這陶罐收好,國寶級的文物,別還沒交給文物局就讓你們碰碎了。”

“嗯。”我應了一聲,從一旁找來一個大小合適的紙箱,輕輕地將陶罐放了進去,然後又找來一疊舊報紙,仔細的用紙團墊在陶罐周圍。我麻利地弄著,腦海裏卻已經開始思考寄給胖子的照片,會不會也與這羽人族有關。

“時候不早了,早點睡吧。”爺爺看我做完一切,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就要離開。

送爺爺離開後,我有些迫不及待的從背包裏拿出那一疊照片。我急切地想把那些照片拚起來,然後看看上麵有沒有標記,裏麵究竟又會是什麽內容。這些照片很明顯是刻意分格拍攝的,拚圖工作很快就完成了,二十張照片整整齊齊的平鋪在桌子上,上麵的圖案也已經完整顯露出來,而且看上去並不是太複雜。

漸漸地我發現,拆開閱讀的工作遠比想象中要複雜,進展非常緩慢。因為完全不知道一共能拆分多少字,所以隻能試著拆一個在紙上寫一個。

“木”,“蟲”,“人”,“石”,“鳥”,“山”,?“水”,“火”。看著紙上的結果,我陷入了迷茫。這八個字是我最終拆解的結果,我沒有在這些字上發現任何記號,更不覺得這八個字可以排列什麽有含義的句子。但我覺得既然有人費心思寄給胖子,其中多半還是會隱藏些什麽,或許我隻是沒有找到其中的關鍵。

我靜坐著苦思冥想,不知不覺中困意漸漸襲來。我不覺得自己再堅持一會就能有什麽發現,於是把桌上的照片連同那八個字的紙張一起收回背包,然後迷迷糊糊地睡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胖子也不知所蹤。我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有一條胖子發來的信息:“廢物,胖爺去學手藝了,晚上見。”

胖子接下來三天都是早出晚歸,期間隻是偶爾相互發條短信,主要是我們也沒什麽正經事情。已經應承下周叔的差事,也隻能這樣在家裏等著,胖子也邀過我一起去跟著六爺進山獵兔,但是被我拒絕了,我覺得就這樣平平靜靜地陪著老人們也挺好。

終於在第三天下午,我接到了周叔的電話,說是已經在附近縣城酒店住下,次日早晨和我們一起進山。我等周叔掛斷通話後,急忙打胖子手機,想著通知胖子。結果胖子這廝早就知道了,大約是光顧著玩,忘記通知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