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信

“這老頭怎麽會知道。”胖子再次低聲問我,我翻了個白眼,示意他不要再吭氣。老頭沒有理會胖子,問我:“小夥子,我說對了沒有?”

我點頭稱是,並故意詢問老頭最初見麵說的大禍臨頭是指什麽。

“哎!”老頭沒說話先歎了口氣,然後說道:“小夥子,你看看這兒這麽多桌子,為什麽你們偏偏就坐那一張。”

“桌子?”我被他的切入點搞的有些糊塗,不是應該拿鐵簽子說事嗎?於是我問:“老先生,這張桌子怎麽了?”

“怎麽了?”老頭回答道:“你似乎也懂一些周易,你沒看出來現在這個大排檔裏有什麽不妥嗎?”

我聽不明白,隻是下意識的看看四周。老板並不在,八張小桌子圍著中間一個大桌,店裏除了我和胖子,就剩下對麵那個老頭。沒等我看出什麽來,胖子已經開口說道:“廢物,這老頭什麽意思?難不成這裏鬧鬼?”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繼續四下張望。看了一會後,我的眉頭不由得皺起,這居然是一個風水局,整個店鋪九張桌子正好組成一個八卦圖。按照上北下南,依次排列為“開、休、生、傷、杜、景、驚、死”,我和胖子所坐的位置正好在“死門”。我小時候聽爺爺講過,以前有些商賈為求生意興隆,擺出風水局來改變店鋪的運勢。隻是我沒有想到,現在還有人做這些事情,最主要是像這樣八卦排列的風水局,絕不是用來聚財聚氣,何況這裏隻是一個大排檔。

老頭看我不說話,指著四周說:“八卦即八門,八門有凶有吉,絕不是聚財聚氣的地方。”

胖子知道我懂這些,低聲問我:“廢物,你看出來了嗎?”

我輕輕點頭,對老頭說:“老先生是不是想多了,一個小小的大排檔,何必要用到這樣的手段。”

老頭聽我問後,指著胖子背後,靠近過道的一張小桌,說道:“小夥子,你看到那邊的那張桌子。”

我疑惑不解,猜不出老頭要說什麽,於是問:“那是驚門嗎?”

老頭點頭,接著講:“是驚門,但那桌子原來可不擺在那。”

我聽出他的意思,問:“依著老先生的說法,這是無意之舉?”

老頭不說話,看了一眼胖子。我這才想起剛進來的時候,胖子好像動過那張小桌,貌似是先空間狹小往後推了推。

“嗨!不就是張桌子嘛,依胖爺看你們這些人就愛是瞎講究。”胖子看老頭看自己,開口說:“老頭,什麽驚門嚇門的我不懂,你剛剛說我朋友的兩句倒是沒錯,我想問問你怎麽看出來的?”

胖子好奇,我其實也好奇,要是說坐張桌子就看出來了,我絕對不信。

老頭接下來的話多少讓我有些吃驚,雖然他沒有說破,但我能聽得出他推算的極準。這樣的人我曾經遇到過一位,是我的大學老師,沒想到現在又碰見一位。這讓我對這老頭的印象改觀了不少,至少說明他還是有些真本領的。

胖子對我很了解,自然也聽的出來。他卻滿不在乎的說:“老頭,你說這些事情,出門打聽打聽都會知道,不能說明什麽吧?”

老頭不理會胖子,對我說:“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

胖子聽的迷糊,問:“什麽意思?”

我也沒聽懂,說:“老先生,能說明白一些嗎?”

老頭搖搖頭,說:“人生如夢,且行且珍惜吧。”

我和胖子聽的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這老頭究竟想說什麽。就在這個時候,大排檔的老板端了盤菜過來,看到老頭後說:“爸,你又上哪喝酒去了吧,醫生怎麽說的,不讓你喝……”

老頭被他這麽一說,馬上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理會我們,嘴裏嚷嚷著:“沒有喝……絕對沒有喝……不信你問他們……”

店老板很無奈的對我們笑著說:“二位,我爸年紀大了,打擾到兩位請多見諒。”

他說完就要去攙扶老頭離開,老頭嘴裏麵還是嘟嘟囔囔說個不停,都是一些辯解的話。

“二位慢用。”老板帶著歉意,硬把老頭拉走了。就在經過那一張促成風水局的小桌子時,老頭突然腳下絆了一下,他停下來拍拍那張桌子,對店老板說:“三兒,這桌子絆我腳了,朝外推推。”

店老板聽他這麽說,也沒多說話,連扶著老頭的手都沒撒開,用一隻腳蹬住桌腿往外推了一些。

老頭看了一下,又說:“還擋著我,再推一點。”

店老板依著他的話,又往外推了推。

老頭滿意的點點頭,頭也不回任由他兒子扶著,慢悠悠的離開。

我目送他們遠去後,大排檔裏僅剩我與胖子。我再次看了看四周的桌子,不由心中又是一驚。那一張被胖子無意推動的桌子,剛剛被店老板又往外推出去二尺,也就是這麽二尺,讓整個店鋪裏的風水格局又發生了變化。我記得以前在哪看過,這好像叫“金線繞元寶”,是標準的求財局。

胖子看我瞪著四周愣神,問我原因。我就把剛剛發生的風水變化全部說了一遍,怕他不懂又用手沾著啤酒在桌子上畫了兩個圖。胖子聽完半天不說話,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這老頭有點意思。”

胖子看我有些心事,也不多說話,兩個人都在回憶老頭的話。假如老頭這番話是對胖子說,他一定會大大咧咧,不放在心上。可偏偏老頭的這些話是對我說的,胖子了解我性格,我不可能當什麽事都沒發生,所以他也有些擔心。飯吃的索然無味,最後看店老板回來了,我們幹脆結了賬,離開了那家大排檔。

回去的路上,胖子問我對今天發生的事情有什麽看法。我搖搖頭,告訴他還沒想明白。沉默了很久,直到相互告別的時候,胖子才說了一句:“廢物,你先回去吧,我去打聽打聽那老頭的來曆。”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我記得這首詩是白居易的《花非花》,是借著描寫夢境的虛浮映射人生。老頭最後的兩句話更像是規勸不諳世事的後生晚輩,這人生如夢,且行且珍惜。當然也有可能隻是他對這人生的感歎,這就有些不得而知了。但是我始終想不明白,他對我和胖子說這些話的意義何在,難道僅僅隻是偶遇,或者隻是巧合他由感而發?

我思索著,不知不覺回到了住處。我住的地方父母單位分的房子,雖然小區不大,樓有些舊,但勝在街坊鄰居關係都還不錯。這幾年,父母回老家照顧爺爺,這裏的房子就剩我一個人獨住。在我的思想裏,我還是更喜歡老家的老宅子,畢竟我是在那裏長大的,而來到現在這個家已經是我高中以後的事了。

“奮奮,今天回來的挺早啊,店裏生意怎麽樣啊?”剛進小區門,收發室的李大爺從窗戶裏探出頭打招呼。

“李叔好。”我很禮貌的問候了一句,然後說:“店裏還是老樣子,李叔您今天沒和張叔下棋啊?”

“你張叔接孫子去了。”李大爺笑著說:“倒是你小子,你爸媽還等著抱孫子呢,也沒見你帶女朋友回來過。”

我有些靦腆的笑了笑,沒有說話。我也不是不想交個女朋友,主要是我的交際圈限製了我的社交範圍,對此我也很無奈。

李大爺似乎看出來了,笑著說:“你小子長的比你爸年輕時候都帥氣,偏偏這方麵不開竅,也罷,我一會回去讓你嬸給你張羅張羅。”

我笑的更靦腆了,因為我在這些叔叔阿姨麵前始終是個孩子,對於他們說這樣的話,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答。

“大小夥子了,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李大爺似想起了什麽,拍了拍腦袋接著對我說:“奮奮,有你一封信,你稍微等會我給你找找。”

“信?”我有些好奇,嘴裏念叨了一下,這是一個熟悉而又遙遠的詞匯。我已經記不清上次收信是什麽時候,總之自從大家都擁有了手機以後,“信”就很少以實物出現了,以至於現在的很多人都認為,郵局連“信”這個業務都快沒有了。事實上,雖然現在的紙質信件很少,但是郵局的信件業務一直都沒有停。當然,現在的快遞公司也有類似信件的文件袋業務,我覺得李大爺嘴裏的“信”應該是後者。

“對了,就是這個。”他把”信”從窗口遞了過來,我伸手接住,向他道謝並告別。

這是一封實實在在的“信”,就和以前的信件一樣。牛皮紙做的信封,有郵票和郵戳,收件寄件都是手寫的。這些字跡工整但不算漂亮,能看得出寫字的人,寫的時候應該很認真。收件地址寫的很詳細,收件人是我,寄件地址空白,寄件人一欄寫著“羅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