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莫行莫行,莫作惡行

沈臨北否認,“也不完全是。我是和莫行一起長大的人,至少在我十八歲的時候,他還隻是個小屁孩。”

或許是看顧佳期的神情凝重,沈臨北清楚,自己的每一個回答,都關乎裴莫行和顧佳期的未來。

他無法去做一個確認的判定,裴莫行到底要不要顧佳期,可他也不想做一個拆散人,因為自己的一些不當言語湖。

沈臨北從裴莫行小時候開始說起。

當沈臨北自己十七八正是紈絝子弟的年歲,可裴莫行卻每天沉默著努力,他的努力是那種看了會讓人心疼的淞。

那會沈臨北和裴莫行關係也就那樣,未必有多好吧。

有一次沈臨北去裴家作客,卻看見裴莫行坐在角落裏哭,當時沈臨北有點奇怪,他記得這個裴家大少爺是個性格格外陰沉的人,依著他的習慣鐵定不想多管閑事,可裴莫行的眼神,他卻怎麽都忘不掉,哪怕過了這麽多年。

痛恨、絕望,還有陰鬱,沈臨北甚至覺著,自己那一刻不過去,恐怕裴莫行當時就會走入歧路。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當時,裴莫行的手裏捏著一張字條,字條寫了一行字:莫行莫行,莫作惡行。

裴莫行的名字,的確聽起來匪夷所思。

沈臨北說,這和裴莫行的身世有關,別說裴家都當他是養子,沒人待見他,所有的關愛都給了老二裴慕華,可裴莫行真的隻是養子麽?

裴家的事情,顧佳期不知道,裴莫行沒有和她說過,甚至於顧佳期一直認為,憑什麽裴家那樣對他,可他還拚命隱忍。

直到後來,景春的事情發生,顧佳期才曉得,原來裴莫行也不是表麵的那麽忠心,說不定他早就想單幹了。

沈臨北能說到裴莫行的身世,顧佳期其實還是蠻有興趣知道的,畢竟沒有誰不想知道自己心愛的人的真實情況,哪怕是用這樣的方式,而不是他親口告訴她。

當初在山上過了那一夜,她知道裴莫行的母親叫竇櫻,可後來裴莫行並沒有把話說完,所以顧佳期知道,這其中一定還有別的故事。

果然。

沈臨北後來說的話,顧佳期其實很震驚。

當年裴永生以為邵清芳不能生育,所以才在外麵有了裴莫行,他以養子的名義把裴莫行給帶了回來,邵清芳其實知道這件事,但沒辦法,誰讓她不能生呢?她隻能勉強把裴莫行當做自己的親兒子來看待。

然而邵清芳和裴永生為了表達彼此感情還是很深厚,給裴莫行取了一個終生屈辱的名字:莫行莫行,莫作惡行。

其意寓不言而喻,是希望裴永生別再做這樣的事情傷害邵清芳。

裴莫行就是那個時候,知道了自己其實是裴永生的親兒子,卻必須頂著所謂養子的名號度日,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弟弟受盡父母的寵愛,而他卻要時時刻刻的擔心邵清芳將他送走,送回到他不願意去的孤兒院。

而他人生中更重要的一個角色,卻因為幫他尋找母親的下落,被人販子拐走,從此後漂洋過海去了不知道的地方。

後來雖然裴莫行知道了她的下落,可他發覺,自己卻沒有這個能力救她回來。

對裴家的恨,對裴永生的無法理解,對母親下落的疑惑,還有對那個人的愧疚和思念,都讓裴莫行變得越來越不像曾經的那個他。

成年以後的裴莫行,學會了隱忍,學會了將仇恨埋藏在心裏,學會了為成功離開裴家不擇手段,甚至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

他因為自己這個身份,想離開卻又沒辦法離開,手上更是沒有實權,所以裴莫行和沈臨北說,他要強大,必須要強大起來,他才有這個資格救人。

救他的母親,救那個因為他而處境艱難的女人。

莫行莫行,莫作惡行,而他,不得不做一些事情,否則,他沒有辦法釜底抽薪,破釜沉舟。

顧佳期內心最後的希望都在一點點的熄滅,她同情裴莫行從小到大的經曆,甚至願意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去捂熱他內心的寒冰——她甚至大言不慚的說過,哪怕他的心是塊鐵做的,她也會想辦法捂化了。

結果她發現,有些事情,說起來容易,真的做起來好難。

“所以,莫行會變成今天這樣,也不能完全怪他,他的性格的確很畸形,但是被

tang他那個爹逼的。”沈臨北歎了口氣,將手裏的煙頭掐滅,“的確,他一直在籌劃的是將裴氏扳倒,創立自己的事業,也是為了將那個人救回來,他覺著自己虧欠了對方太多。佳期……有時候,合適的人會在最合適的時候出現,你介懷的那個人,實際上是莫行的執念,但也許,你才是最適合他的那個人。”

顧佳期苦笑了下,“謝謝你的安慰,可是……你今天和我說的,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如果不是他決定和白露訂婚,或許我會一直蒙在鼓裏,作著他喜歡我的這個春秋大夢。臨北,如果你喜歡一個人,會什麽事情都瞞著麽?”

“我的話不會。”沈臨北公正的給出自己的評價,“但是莫行未必,他的性格已經扭曲了,這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

顧佳期點點頭,“他有你這個朋友,真好。隻可惜,他並不願意讓我進入到他的私人領域,我知道自己的立場了。”

是該和裴莫行好好談一次,轉身說再見的時候了。

顧佳期做了決定,發覺其實並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傷心,或許傷心的次數多了,此時此刻居然已經開始麻木。

她淺笑,“能不能把迎禾先還給我?”

說到沈迎禾,沈臨北的臉色頓時黑了,“不行,她今天必須和我走。”

“你是要去找配莫行的吧?”顧佳期勸他,“帶迎禾過去,你不覺著不好解釋麽?她畢竟是裴氏集團的一個員工。你放心,她走不了,我知道她家在哪裏,也知道她的聯係方式,裴氏集團還扣著她的檔案。”

顧佳期這樣說,沈臨北才些許放心,他轉身給司機一個示意,沈迎禾就被放了出來,她的小臉慘白慘白的,兩手緊緊的揪著自己的衣角,略有點懼怕的靠近林月,哪裏敢看沈臨北的臉色。

“好,我先把她暫時交給你。”沈臨北和顧佳期叮囑,“我還是相信你的為人。”

沈臨北去找裴莫行去了。

顧佳期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機,沒有任何的動靜,她自嘲的笑了笑,你還在對裴莫行有期待嗎?他完全將你放逐在他的世界之外,他隻是和你逢場作戲,現在,你們顧家所有的資源都已經在他的手上,你對他已經毫無價值,該扔的時候應該不會留情的。

沈迎禾小心翼翼的走到顧佳期身邊,好半天她才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那個……我不是故意不說這件事的……我不知道他和你們認識……關係還這麽好。”

林月哼哼了聲,顯然她作為沈迎禾在公司最好的朋友,居然會被蒙在鼓裏,她覺著很不爽。

顧佳期同病相憐的看著沈迎禾,“迎禾,你介意和我們說說你的事情麽?”

顧佳期暫時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所以她寧肯在外麵打發時間。

沈迎禾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好半天才慢吞吞的說:“也不是不可以啦……”

三個人找了個咖啡廳坐下。

咖啡廳裏很安靜,動聽的音樂在舒緩的流淌,沈迎禾抱著咖啡淺啜了一口,才小聲說:“他是我大哥。”

“真大哥?”顧佳期明顯直接抓住了最關鍵的疑點。

沈迎禾搖頭,“不是呢。”

她有點苦惱的撓著頭,不知道怎麽開口。

林月狠狠的拐了下她,“說啦,沒見顧姐心情不好麽?還有比……”

不過林月話說到一半,卻沒有說下去了。

顧佳期知道林月想說什麽,於是輕輕舒了口氣,“還有比我更慘的嗎?”

沈迎禾凝視了顧佳期一眼,才有點難過的低下頭,“他是我大哥,但不是一個父親一個母親。準確說,我媽嫁給他父親的時候,讓他父親和他母親離婚的。我媽那時候仗著年輕,幹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大哥一直都很不喜歡我。”

顧佳期總算聽明白了,準確說,沈迎禾是個小三的女兒,沈臨北不喜歡她也是自然。

“等等,那你們應該是同父異母的啊,怎麽不是一個父親一個母親?”林月直接問出了心裏的疑問。

沈迎禾苦惱的要死,最後還是歎了口氣,和盤托出,有些事情憋在自己心裏不如說出來,何況她和林月顧佳期相識這麽久,知道她們都是好姑娘。

“準確說,他爸爸那時候年歲已經大了,根本就懷不上我,所以我和我媽被掃地出門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媽還紅杏出了牆。”沈迎禾垂著眼睛,略有點遺憾的說:“我知道我媽不是個好女人,可她是我媽,沒辦法……我得養著她。”

難怪顧佳期總看沈迎禾出入藥店,原來是幫她媽媽買藥麽。

“就這樣?”林月有點懷疑的看著沈迎禾。

沈迎禾沒去看林月,神情閃避的回答,“對啊,就這樣。”

“小樣,今天從你嘴巴裏撬不出真相來,我就不姓林。”林月卷袖子,“你給我老實交代,真要是那麽討厭你,還找你把你扣在車子裏是做什麽?咳咳咳,沈臨北是不是捅你的那根棍子啊?”

林月的話令沈迎禾的臉轟地一下紅了起來。

那張淨白的臉蛋染上的粉紅色,還真是漂亮精致,她結結巴巴的回答:“你胡說什麽,沒有的事情!”

“嘖嘖果然有。”林月挨近了沈迎禾,用軟語誘導,“反正你都說了這麽多了,就說說唄,我聽說沈總已經37了,你才22,比你整整大十五歲啊,你們是怎麽搞到一起的,太刺激了。”

沈迎禾瞪了林月一眼。

好半天她才委屈的說:“那又怎麽樣,他討厭我才這樣做的,他說我欠他的,隻能一點一點的還。可後來我發現他有未婚妻啊,而且兩個人從小定的是娃娃親,十五年了,我算什麽,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還要受那種羞辱,我覺著毫無自尊,何況也愧對他那個未婚妻。他雖然養著我,可也不給我錢,我媽病了他也不想管,所以我才偷偷跑出來找工作的。”

顧佳期和林月對視了一眼。

沈臨北居然有個長達十五年的未婚妻,卻對自己的妹妹那麽有獨占欲,這不是很明顯麽……

這麽看的話,沈臨北也不比裴莫行好到哪裏去。

沈迎禾哭喪著臉說:“我不想回去啊,他對我又不好……我媽都病了,年歲也那麽大了,我不明白抓著這種陳年舊怨還有什麽意思。”

顧佳期想了想,輕聲問:“我覺著,你逃走不是因為他對你不好,而是因為你喜歡他,可是礙於身份問題,不可能和他有未來,加上他有未婚妻,所以才想逃避的,對不對?”

沈迎禾覺著顧佳期說的有道理,於是點點頭。

“那你,就和他攤牌。”

攤牌這個詞,顧佳期是在心裏徘徊已久了的。

她知道,自己和裴莫行遲早也要麵對這場戲,隻是戲不唱的時候,她突然間覺著自己有點茫然。

她曾經是為了顧家的未來,才嫁到裴家,結果今天父母離異,裴顧兩家的聯姻失去了最根本的意義,公司之間的合作基礎也消失殆盡。

她參加到裴氏集團的香水項目中,是為了被裴莫行認可,是為了能和裴莫行的婚姻再持久一些,也是為了能打敗白露和江秋,而到今天,這香水項目也徹底停止。

顧佳期拿著一杯紅酒趴在陽台上,看著外麵的星星點點。

客廳裏的電視被打開,遙遙有聲音傳到她的耳朵裏:今日裴氏集團的香水策劃會可以說是風光無限,而更加風光的,卻是來自於南城白家與裴氏集團ceo裴莫行之間的訂婚宣言。白女士的一句話說起來格外精彩,勝者為王敗者寇,不知道是隱喻她雖然是事業上的敗者,卻成了感情上的勝利者。

電視忽然間又被關閉,顧佳期聽見身後顧景舟的聲音,“佳佳,你還打算和裴莫行過下去麽。”

“哥。”顧佳期轉身。

顧景舟看見顧佳期手裏頭的酒,眉宇緊皺,上前就奪了下來,“你看看你,都把自己過成什麽樣了,你以前根本不沾酒。”

“哪裏有啦。”顧佳期啞聲回應,又從顧景舟手裏取回高腳杯,“都說紅酒養顏的,我又沒有酗酒,正好晚上睡不著,喝一點紅酒助眠。”

顧景舟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妹妹,“佳佳……”

“對了哥哥,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幫他們做事麽?是打算撤出來了?”顧佳期忽然間想起什麽,問。

顧景舟點頭,“嗯。他都已經不留情麵到這樣的地步,我又何必再去幫他們。”

“你繼續幫吧。”顧佳期想了想,和哥哥交代,“哥哥,我們現在也許已經一無所有。可沈臨北和裴莫行的工作能力,是非常值得人學習的。既然你已經決定好好忙事業上的事情,不讓媽擔心,還不如就在他們那裏好好學。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其實我覺著,有些方麵,他們的殺伐果斷,冷麵絕情,其實比我們更適合做大事。”

顧佳期的話令顧景舟陷入沉思當中。

他突然間覺著自己的妹妹長大了,以前的那個說話天真還很容易哭的妹妹,消失不見了。

過了幾天,顧佳期去裴氏集團離職,她雖然在會上已經說了,自己不再參與到裴氏的工作當中,可有些事情還需要去做。

結果,她難得的在辦公室裏看見消失良久的江秋。

江秋的麵色不如以前紅潤,頗有點憔悴,但她看見顧佳期的時候,卻還冷笑著說:“被白露打的潰不成軍了吧?”

顧佳期睨了一眼江秋,低下頭來準備簽字,“我看你也好不到哪裏去。”

被顧佳期戳中心事的江秋,臉色變了幾變,沒錯,自從她去了醫院保胎,天天無法動彈的時候,裴慕華卻忽然間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

後來她派人去找裴慕華的行蹤,才知道他把那個叫周容容的女人養在了自己的房子裏,每天好吃好喝的哄著,簡直就跟一對夫妻那樣親密。

江秋承認,那個時候她氣急敗壞了,可她也有了一種恐慌,恐慌自己會輸給周容容。

她這次提前回到裴氏集團工作,就是因為她的重要性越大,裴家才不會拋棄她,否則以她的家庭背景,和周容容根本就是半斤對八兩。

顧佳期嗤笑了聲,結果江秋拿起桌上的遙控器,對著電視按了一下。

電視打開,裏麵又出現了一些“恭喜啊恭喜”的聲音,顧佳期下意識抬頭,就見白露千嬌百媚的倚在裴莫行的臂彎間,坐席上那大大的訂婚二字立時灼熱了她的眼睛。

江秋低下頭來輕聲說:“我知道你不會去,特地派人錄的,就是等著今天放給你看。”

顧佳期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覺著我很在乎嗎?笑話,現在他和誰結婚,都和我沒有關係。”

江秋笑,示意她繼續簽字,“行了,那就趕緊簽字走人吧,省得天天在公司,也挺礙我眼的。”

顧佳期想起什麽,忽然間把筆一丟,“我要見裴慕華。這個項目直屬是他負責的吧?當初裴氏還承諾了一筆獎金,我要看見獎金才會簽字。”

“顧佳期,你這麽市儈!”

顧佳期笑了笑,“你們都在逼我,我還可以更讓人惡心一點。我現在隻是想拿回本應該屬於我的,等到以後,我就要去拿那些不屬於我的。”

江秋的眼睛裏仿佛在冒火,因為這句話,令她直接想到了周容容。

就在二人對峙的時候,門忽然間被打開,徐良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江總監,呃,顧組長,你們都去頂樓開會吧。剛才公司特地下發通知,有個非常重要的會議,關乎整個裴氏的未來,我看董事長的表情非常凝重,怕裴氏,要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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