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折戟沉沙

出店後在路口攔車的時候,很湊巧王長江正開車來店裏,停在路邊搖下車窗問他:“小朱,去哪兒?”

朱笑東揚了揚卡片:“王經理要我去物流取個件!”

“上車,我跟你一起去!”王長江頭一擺,吩咐他上車。

對朱笑東,王長江早沒把自己當成他的老板來看待,而且他也明白,朱笑東最終會離開他的店,這樣的人,不是他這個小店能困得住的,現在在他這兒,他當成是一種緣份。

不說別的,就說朱笑東這短短的一個月時間不到,就已經給他賺到了近兩千萬的現金,這就是中彩票頭獎也沒這麽個快法!

在車上,王長江一邊開車一邊問:“傷口怎麽樣了?你現在應該少幹些活……”

朱笑東笑笑道:“多運動一下對傷口更好!”

當著王長江的麵,朱笑東並不想給他留下背後說三道四的印象,要整王長林,得找到機會一次就整他個翻不了身。

天馬物流在這邊的門麵店也不是很遠,開車過去十分鍾不到,在一條巷子裏。

這是王長林進的一批高仿玉器件,進價不高,但轉手賺的卻肯定是數倍以上,運氣好能賺更多。

這原本是王長林一慣的做法,以小補大,在古玩界,真正一次能賺上數十過百萬的錢,其實很不容易,所謂“撿漏”的說法,那跟中五百萬的彩票機率一樣難得。

在物流公司簽了單領了包裹後,王長江沒等朱笑東動手就搶著搬了包裹到車上,然後拍了拍手笑道:“這點東西,我搬一下還是臉不紅氣不喘的,跟小朱跑了一趟,這膽兒大了不說,好像這年紀也輕了些!”

朱笑東“嗬嗬”一笑,搖搖頭說:“老板,這樣的事兒,我看你以後還是少摻合,那一次就夠了,現在一想起來我的小心肝就撲通撲通跳!”

“呃……”王長江不以為然的說道:“小朱,你這就不懂了,幹我們這一行的,有哪個不想看到最新最奇的寶貝?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嘛,我們這樣的人,不冒險不刺激,這一輩子活著又有什麽意思?”

“這倒也是!”朱笑東訕訕一笑,王長江別的本事沒有,這眼光倒是看得透,換了是他的話,如果再有這樣的事,哪怕再危險,隻怕他依然會去!

回去店裏,王長林確實不講老板架子,彎腰跟朱笑東一起吭哧吭哧的把包裹抬進去。

櫃台處的王長林正在驗一個客人的物件,抬頭就想喝斥一下朱笑東小聲點,但瞧見是王長江時,不禁怔了怔,隨即又站起身來幫手。

如果是朱笑東,他還要無事喝斥一下才爽快,但有王長江親自動手幫忙,他的表情又不一樣了。

把包裹放到角落中,胖子剛好出來,王長林吩咐他:“胖子,把包裹放到倉庫裏去,要小心些!”

本來生意很清淡,但今天已經有兩個來當東西的,第一個是一件枚雞血石印章,不過是成色算不上好的次品,但雕刻還不錯,王長林以六百塊錢做了三個月的活當。

像王長江的這些古玩店,明著不是典當行的執證,但也做典當的生意,活當的話,在期限以內收取比銀行利率高兩成的息,如果超過期限還沒取回,那利息是要翻倍的,而且店方有權把物件賣掉。

也有死當的,一般來當東西的有七八成以上是賭徒,隻有極少數是因為家庭難關而當的。

第二個來當的人看起來很鄉農,當的是一塊古董金懷表。

王長林對於玉器和瓷器的鑒定技術還相當不錯,但對於表類就不是很熟,這會兒正看著呢。

那個穿得像鄉農的人大約三十五六歲,皮膚黝黑,像是天天幹農活給曬的,見王長林忙著跟王長江說話,他也就站起身來催著:“老板,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去另一家店了!”

“等等,等等,我馬上來,馬上來……”王長林趕緊應了一下,然後對王長江低聲道:“二哥,過去看看那塊表……”

桌子上有一塊尺許寬的紅綢布,呈古銅色的扁蛋形懷表放在紅綢布上,蛋形的表一端有一個“把”,把上有個小環。

這樣的東西,連朱笑東都不陌生,不過他並沒親眼見到過,而是在電視劇裏見得多。

尤其是解放前民國時期的電視劇裏,舊時期的騷人大亨們通常在女人麵前顯擺時,往懷裏一掏就掏出這麽個東西來,“啪”的一聲把蓋子打開,看看幾點鍾了。

那個時期的表,可是金貴物,不是有錢人都買不起,放到今天,確實是古董了。

那個鄉農見王長林都挺恭敬的表情,顯然剛剛進來這個半大老頭是店裏重要人物了,也就搶著介紹了一下。

“老板,俺這塊表是祖上留下來的,俺祖上是大地主,解放後打四類,我奶奶把表埋在了地裏頭才保下來了,聽說是浪琴金懷表,值不少錢,要不是我兒子聚媳婦沒錢建房,我一定不賣!”

王長林自然早聽了這鄉農的介紹,“浪琴”這個牌子他還是知道的,瑞士最有名的手表牌子之一,也是國際最有名的高檔手表,誰都知道,最好的手表是出自瑞士的。

兒子訂婚買了一塊浪琴手表,花了二十三萬,王長林記憶猶新,對浪琴這個牌子印象也更深刻。

要說原本的價值,這塊老古董顯然不可能是現在浪琴表的價錢高,但它貴就貴在“古董”兩個字,貴在收藏,古董的價值又絕對比現代品浪琴表高了。

王長林向王長江介紹著:“二哥,你看看……”

王長江手腕上就戴著一塊浪琴表,把那塊古董表拿過來對比著,手腕表的“12”指針下的浪琴英文字母和帶翅膀的沙漏標誌是一樣的。

古董懷表遠沒有腕表顯示出來的精致和時尚,但放在那個年代來說,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工藝水準。

表蓋子裏麵是放相片的,這是那個時代特有的設計。

王長江看了一會兒,古董這東西,他是不太熟的,這塊懷表他更是有無從下手的感覺,望了一下王長林:“長林,這東西,你怎麽看?”

那鄉農伸手就接了過去,將發條擰了“哢嚓嚓”的擰了幾圈,指針就“叮叮叮”的走動起來。

“表還是好的,又是有年份的東西了,要不是我缺錢沒辦法,這東西是不能賣的……”

鄉農毫不掩飾的說他缺錢,也沒說“活當”“死當”的,說當的話,人家還會壓價。

王長林瞄了瞄王長江,沉吟著說:“二哥,這件東西,我看……要是可以要,但他開的價有點高……”

鄉農也毫不猶豫的又說:“一分錢一分貨,這寶貝你們拿去有途徑有辦法,拍賣的話至少可以賺幾倍的價錢出來……”

這話自然不用他來說,王長江自己就明白,想了想就問:“你開什麽價?”

到這時,王長林並沒有把鄉農開的價碼說出來,王長江和朱笑東並不知道開的底價是多少。

“他要六十萬……”王長林沉吟著說,但表情顯然是有些心動。

王長江心想王長林是鑒定大師傅,行與不行自然由他說了算,自己是個半桶水,別去瞎摻乎。

“大哥,你是哪個地方的啊?”

忽然間,一直沒出聲朱笑東問了一句。

王長江一愣,也忽然間就起了警覺,朱笑東也同樣是個有能力有眼力的高手,王長林不清楚,他卻是明白的,川藏那一趟的行程就能說明一切,不過朱笑東跟他提過了,那事現在不能提,他自然也隻能憋著,此刻朱笑東一開口,他就閉上了嘴,先看看朱笑東是什麽意思再說。

其實王長江賺了兩千萬,錢不是問題,而且他既然做了這一行,那肯定就要從這一行上掙錢,不掏出去又哪裏有進來的?

鄉農順口就回答著:“河南開封的……”

朱笑東不懂那邊的鄉音如何,也就無從從他的口音來辨識,但剛才那鄉農伸手從王長江手中拿懷表時,手腕從衣袖中露出了一截白晰的肌肉,他就起了疑心。

從鄉農臉上脖子上露出來的膚色看,曬得油黑放光,那確實是鄉村人長期在太陽底下幹活後的膚色,但一般來說,這種膚色是全身的,不可能僅僅隻是臉上脖子上,而他手腕上無意露出來的卻那麽白,這就很不像了!

其實朱笑東也不懂懷表,也沒有去檢查懷表,他隻是從鄉農的膚色這一點而起了疑心!

王長林可沒注意朱笑東,他隻是向王長江講解著金懷表的特點和價值。

朱笑東沉吟了一下,然後向鄉農伸手道:“我是古玩店的員工,很高興認識你!”

那鄉農一怔,搞不清楚朱笑東這是什麽意思,但下意識的還是伸手跟他握了握,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點了點頭。

朱笑東跟他一握手,手上感觸到他的手掌皮膚很滑嫩,皮膚雖然黑,但手上卻沒有半點繭,就這一瞬間的感觸,朱笑東就知道這個鄉農絕不是真的鄉農,皮膚黑是扮出來的,不敢以正常麵目示人,那就絕對是心裏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