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混戰就以黎雪峰一方大獲全勝而告終。最後寇根還充分發揮了肌肉的價值,讓可憐的敵人們紛紛撞破窗戶,飛去馬路的中間。在黎雪峰看來,這家名叫雙峰駱駝的酒館也許要休業好幾周。考慮到不該牽連到無辜的普通人後,他主動向店主表示願意賠償全部的損失。

但菲裏阻止了黎雪峰。——她走去店外,用高跟皮靴翻動那些半死不活的流氓。片刻後菲裏帶著好幾個錢袋返回,並把它們拋給了張口結舌的店主。在眾目睽睽之下,已經變化成有著長長銀發的美麗女子,卻依然蠻橫的菲裏很好的解釋了什麽叫我行我素。稍後她把黎雪峰按到與自己相鄰的椅子上,接著轉頭向店主說道:

“那些是飯錢和賠償金,多餘的就當作小費吧,不用找了。”

這番語氣淡然的話讓店主聽得血壓升高,可是又不敢開口抱怨。因為寇根正一邊拍去手上的灰,一邊睨視著他。那個蠻子似乎意猶未盡,畢竟剛才的鬥毆對它而言連熱身運動都算不上。心有不忍的黎雪峰想了想,就把嘴湊到了菲裏的耳邊。他斟酌了一下,然後低聲的說道:

“不太好吧?那幾個流氓也許有點勢力,可能會問店主把錢要回去也不一定。”

“這隻能怪他沒本事了。”

菲裏聳聳肩,毫不留情的做出指責。隨後她悄悄把手按上黎雪峰的大腿,同時輕鬆的說道:

“我們是付錢在這裏吃飯,不是在這裏等著被人找麻煩。店主收了錢就應該把討人厭的家夥關在門外,至少也不該在剛才袖手旁觀。否則他不如擺路邊攤算了,還開什麽店?”

“……好吧,算你有理。”

黎雪峰聽得苦笑之餘,倒也覺得菲裏的觀點與二十世紀的法律有些共通之處。結果他隻能對店主投以同情的目光,卻無法幫助那個麵色鐵青的可憐人。

這時黎雪峰的另一條腿也被維維安的手占據了,桌子下的腳踝則不知道被誰在輕踢。他對麵坐著不怎麽愉快的沙洛,和一臉似笑非笑表情的美爾琳絲。這讓黎雪峰突然有了不妙的預感,仿佛覺得自己正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要不是另一張桌子旁的依依甩開了維康尼亞,開始到處亂跑。那麽在找不到借口離開的情況下,冷汗直冒的黎雪峰恐怕再難維持住鎮定的表情。

無論如何,黎雪峰總算有驚無險的吃完了來到主物質位麵後的第一餐。他心滿意足的走出酒館,打算找個沒人的地方施展法師豪宅術。因為那個法術不要錢,而且創造出來的空間比廉價酒館還要豪華。可是麻煩接踵而來,使黎雪峰不得不做些飯後的消食運動。

毫無征兆的,一隊士兵突然從藏身的角落衝了出來。他們拿著長矛或上了弦的十字弓,顯得殺氣騰騰。黎雪峰掃視了四周一圈,發現裝著秘銀精鋼的木板車已經遭到扣押。而一個軍官打扮的人正在走來,他還帶著傲慢的神情展開了一卷紙。

“你們因為尋釁滋事和打傷勞倫斯先生而被捕了!”

軍官趾高氣昂的宣判,接著一揮手,讓幾個拿著鐐銬的士兵上前。而看著這荒唐的一幕,黎雪峰實在是很想大笑幾聲。此刻他不再指望能和平的解決事情,隻想趁機多見識見識當地的司法情況。所以黎雪峰用傳訊術告訴冷笑不已的菲裏等人,要她們先別動手。接著他麵帶微笑的望向軍官,和氣的說道:

“我的家眷是無辜的,可以讓她們留在這裏等我嗎?”

“唔……不行!她們是從犯!”

正由於見到太多美色而眼花繚亂的軍官沉吟了一下,便斷然的拒絕了。他甚至還拿過一副鐐銬,色迷迷的對著菲裏和維維安走去。結果偽裝成人類的黑暗精靈飛起一腳,就讓這個軍官捂著褲檔飛進了空中。他的哀嚎聲驚天動地,摻雜了男性失去最重要之物時的絕望感。

“真他媽的夠了,動手吧!”

對月灣城徹底失望的黎雪峰大喊一聲,釋放了力量。於是暗月儲法紋身發出璀璨的光芒,從他的腳踝一路亮到了脖子和臉頰。當寇根操起碩大的板斧時,菲裏從腰旁抽出了鏈劍。美爾琳絲則喚來銀槍,然後跟沙洛一起笑嘻嘻的站到了邊上。

士兵們非常驚慌,因為他們的對手眨眼間就統統武裝了起來。而且散發鬥氣的寇根凶神惡煞,顯然是個實力不俗的戰士。就連看起來明豔無方的菲裏都在提著劍念禱文,擺明了是個善戰的牧師。

“留他們一口氣。”

這是黎雪峰用石膚術和龍鱗擋下弩箭後,僅剩的仁慈。至於被斧背成打的砸斷骨頭,慘遭尖頭皮靴猛踹要害的士兵們會不會領情,就不是他應該考慮的事情了。那些可憐蟲哀叫著倒下或彈開,受盡屈辱的滿地打滾。寇根甚至還單手拎起穿甲的士兵,將對方直接扔出去砸穿牆壁。

在混亂中,路人都尖叫著逃竄。大街上很快便隻剩下呻吟不止的殘兵敗將,他們一敗塗地且還在厄運的籠罩之下。——閑著無聊的寇根到處溜達,還順手將重傷的士兵們拎起來,用投籃的方式丟去四周的建築頂上。它的準頭不太好,於是通常在長長的一聲悲鳴後,其他人就會聽到‘咚嗆!稀裏嘩啦!’之類的聲響從建築的另一邊傳來。

這個蠻子很心安理得,因為黎雪峰的要求隻是別鬧出人命。沙洛、依依、和美爾琳絲則在一旁歡呼拍手,沒心沒肺的為寇根加油打氣。黎雪峰看得很無語,不過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大鬧一場了。反正從剛才發生的事情來看,‘拳頭大的有理’這句話放之四海皆準。既然黎雪峰沒打算在月灣城定居,那麽借此掂掂主物質位麵的人有多少實力或許也不錯。

十五分鍾後,悶雷般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黎雪峰很快看到了由四、五十個正規騎士組成的隊伍,他們都豎著長槍,還將盾牌護在了胸前。黎雪峰想了想,便揮退了躍躍欲試的寇根。他先施展出幾個防護性的法術,然後從容的將雙手攏在了一起。

沒有讓黎雪峰直接訴諸武力的原因,是由於他在一瞥間,看出了帶隊者是個年輕的聖武士。靠著對凱東的好印象,黎雪峰希望這次能遇到個講點道理的人。所以他暫時收起了敵意,安靜的等待對方表明態度。其他人則都在黎雪峰的要求下退入了酒館中,抱著無所謂的心態袖手旁觀。

很快,數十把長槍便呈半圓形指住了黎雪峰。乘在馬上的騎士都默不作聲,在鋼鐵麵具後緊繃著臉。他們感到坐騎在不安的噴出鼻息,顯然是動物的本能讓戰馬從黎雪峰身上察覺到了危險。帶隊的聖武士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施展出一個偵測邪惡神術。於是他看到黎雪峰散發出了前所未見的純白光芒,顯然是個至善之人。

這個結果讓聖武士很意外,當然,他不可能猜測到黎雪峰懷著賈澤瑞的神力。為了避免無益的誤會,聖武士先喝令部下們收起了長槍。接著他翻下戰馬,走到黎雪峰身前行了一禮。當黎雪峰回禮時,聖武士解下了全覆蓋式頭盔。他露出一頭鬆散的棕色短發,然後有些疑惑的說道:

“您好,我是不眠之眼的仆人,瓦拉斯。打擾了您我很抱歉,但還是希望您能配合我進行調查。嗯……請問,造成這場**的人是您嗎?”

“我是受害者。”

借著不眠之眼這四個字,黎雪峰終於想起了月灣城是什麽地方。但他沒有表現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隻是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我的名字叫黎雪峰,同時也是個通曉簡單魔法的法師。身為一個旅行商人,我原以為能在月灣城的庇護下稍事休息。可是現實讓我很失望——先是敲詐勒索的惡棍,然後不明就裏亂抓人的士兵。所以我進行了必要的自衛,如此而已。”

“那您應該通過正當的途徑舉報,而不是製造混亂。”

瓦拉斯有些遺憾的搖搖頭,接著沉吟了一下。最後他歎了口氣,然後誠懇的說道:

“很抱歉,我必須拘捕您。但我以個人的名義確保您會受到公正的審判,這樣可以嗎?”

“當然,不過請先給我點時間,我需要做些安排。”

既然對方的要求合情合理,那麽黎雪峰倒不介意去見識見識月灣城的‘公正’到底是怎麽回事。於是他在瓦拉斯的跟隨下向菲裏等人道別,並悄悄用傳訊術囑咐她們在等待期間別鬧事。讓黎雪峰願意就範的原因,固然是看在瓦拉斯秉公執法的份上。除此以外,他還對驅逐凱東的月灣騎士團抱有一份好奇。當然,並不是善意的那種。好在寇根早就躲了起來。否則憑他的脾氣,自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黎雪峰被帶走。

“請問,那些……呃,那幾位女士都是您的妻子嗎?”

在帶著黎雪峰前往月灣騎士團本部的路上,瓦拉斯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呐呐的問道。即使他已經把自己獻給了神,但作為一個年輕的男子,還是難免會對菲裏等人的美貌念念不忘。對此黎雪峰隻是笑笑,沒有回答。他很清楚擁有不同魅力的菲裏、維維安、和美爾琳絲站在一起時會形成多麽驚人的效果。唯一能勝過她們的,大概就隻有以成人姿態出現的沙洛和茱荻了。

沒過多久,黎雪峰就來到了一座彌漫著神聖氣氛的巨大建築前。它足有普通民居的五倍高,實際上卻隻有一層樓。在建築周圍裝飾著鮮花和噴泉,還有小山般雄偉的塑像。

黎雪峰一邊跟著瓦拉斯走進懸掛有不眠之眼浮雕的大門,一邊猜測這座建築到底花掉了多少錢。他對內部的富麗堂皇嗤之以鼻,覺得對神職人員而言實在太過奢華。光是無處不在的紅色地毯,就已經讓人有暴發戶的感覺了。

在穿過長長的走廊,和廣闊得堪比操場的大廳後,瓦拉斯來到了一個有點像辦公室的房間前。他讓黎雪峰稍等,然後開門走了進去。黎雪峰無聊的等在外麵,聽到門縫裏傳來的爭執聲逐漸變得響亮。最後瓦拉斯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帶著非常抱歉的神情向黎雪峰說道:

“您被判無限期苦役,直到審判官確認您有悔改的誠意為止。這……這真的很不公平。我請求您的原諒,也保證會在職責允許的範圍內替您申辯。”

“就這些?”

“是的,對不起”

“不舉行辯訴會嗎?我想我可以找到證人。”

“我的上司拒絕聽您的解釋,唉,我實在……”

“夠了。”

向著滿臉都是羞慚之色的瓦拉斯,黎雪峰點了點頭。他安慰性的拍了下那個聖武士的肩膀,然後淡淡的說道:

“你已經盡力,所以別自責。”

“……謝謝。”

“接下來沒你的事。坦白的講,我對這個結果一點都不奇怪。”

說完,黎雪峰便自顧自的走到了門前。接著他無視瓦拉斯的驚訝目光,用盡全力的蹬了一腳。靠著力量手鐲,黎雪峰將那扇門踢成兩截飛進了房間裏。這讓一個戴著金絲單片眼鏡,年紀超過五十歲的老人驚慌不已。他從碩大的辦公桌後跳起來,緊張的喊道:

“你是誰?衛兵,衛兵呢?”

“我是您不屑一見的犯人。”

黎雪峰冷冷的回答,還順手用力牆術把門封了起來。隨後他大剌剌的拖過把椅子坐下,並語帶嘲諷的說道:

“怎麽樣,審判官大人?現在您願意聽我這個小民的申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