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律法監察者仰天而倒,華麗的從嘴角吐出的白沫後,黎雪峰實在很想露出‘囧’字般的表情。他原以為嚇嚇那個老精靈就能解決問題,不料對方卻徑自逃進了沒有知覺的國度。如此一來,再高明的威脅也沒了用武之地。無奈之下,黎雪峰隻好望向其他的精靈。他有些訝異的發現,自己竟然被無視了。那些精靈似乎覺得,既然黎雪峰找上了律法審判者,便沒了自己的事情。所以他們正專心的救治傷員,連頭也不抬一下。

‘今後有空的話,一定要仔細研究研究精靈的習俗。’

帶著這個想法,黎雪峰去查看了受傷的維維安。但那個欲魔已經將箭拔了出來,甚至連傷口都快痊愈了。因為在變成完完全全的魔鬼後,維維安的再生能力比以前更上了一層樓。而且那具應該屬於焦炎地獄的肉體還附帶了各種抗性,連火、酸、毒的傷害都能抵禦掉相當部分。雖然中階精靈的弩箭上塗有強力麻藥,可以輕易的放倒一頭野豬。但對欲魔而言,這種程度的藥物最多隻能讓她們的動作遲緩上十幾秒罷了。

“不要緊。”

維維安帶著輕鬆的表情,向黎雪峰展露依然光潔修長的大腿。她假裝沒發現菲裏流露出的羨慕眼光,隻是微笑著說道:

“要我幫你打聽維康尼亞的下落嗎?”

“哦?你有辦法?”

剛鬆了口氣的黎雪峰挑起眉頭,很不可思議的發問。於是維維安將指尖輕按到臉頰上,瞟了某個正在偷看她的男性精靈一眼。隨著欲魔的魅惑能力被發動,受害者便立刻喪失了自我控製能力。在維維安的暗示下,被控製的男性精靈乖乖的走近。接著得計的欲魔向黎雪峰吐吐舌頭,然後保持著可愛中略帶狡詐的神情,轉向男性精靈問道:

“維康尼亞在哪裏?”

“水牢裏。”

“水牢在哪裏?”

“精靈王庭的長老院旁。”

“長老院在哪裏?”

“索丹尼斯拉。”

“索丹尼斯拉是這裏的地名嗎?”

“不是。”

“那麽,要怎樣做才能去?”

“那邊的魔法陣。”

“誰能啟動魔法陣?”

“律法審判者大人。”

“……”

雖然男性精靈毫無保留的一一回答,但長篇大論下來,事情居然又回到了起點。維維安頓時失望的委靡下來,連雙翅都垂落到了腰側。這給了菲裏機會——那個黑暗精靈正在擔心,欲魔的出色表現會不會降低自己在黎雪峰心中的地位。所以她二話不說,就走過去揪起流了一地口水的老精靈。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菲裏‘劈劈啪啪’的猛抽了律法監察者一頓耳光。

很明顯,身為牧師的黑暗精靈肯定有其他辦法喚醒老精靈。不過她那窮凶極惡的樣子同樣有效,還順帶著壓住了維維安的風頭。數秒後律法監察者哀嚎著醒來,發現自己的臉頰腫得像發麵饅頭。他連連悲鳴,直到被暴風劍硬逼著後仰。

拿出本性的菲裏一抖手腕,便剃下了老精靈的半邊眉毛。隨後她用利刃架住對方的鼻子,惡狠狠的說道:

“送我們去索丹尼斯拉,不然你就再也不用擔心流鼻涕了。”

“黑皮膚的惡徒,你為什麽要管精靈的事……呃啊——!!!”

按照精靈的邏輯,律法監察者立刻發現菲裏的行為講不通。可是他才好奇的問了一句,便被劈麵而來的寒光削去了半截胡須。老精靈目送無數白色的胡子紛飛飄落,隻覺得心痛之極。他精心保養了幾十年的美須,竟然就這麽毀了。不過胡子沒了還能長,鼻子沒了可安不回去。於是當菲裏擺出更凶惡的姿勢準備發力後,律法監察者馬上屈服了。他一邊慌張的擺手,一邊大喊大叫道:

“停!我帶你們去!”

‘反正到了那裏,會有人讓你們好看的。’

老精靈把後麵的話藏在心底,屈辱的臣服在黑暗精靈的絕對暴力之下。他拿出幾百年來練就的涵養功夫苦渡難關,甚至被重重的踢了記屁股都沒反抗。菲裏將高跟皮靴踏在律法監察者的後腰上,滿意的點點頭。接著她嫻熟的轉動腳踝,同時在老精靈的慘叫聲中向黎雪峰說道:

“談妥了,有人自願帶路。”

“這算自願嗎……”

黎雪峰用同情的目光,看著飽受**的律法監察者苦苦掙紮。在他回想起與菲裏的第一次見麵後,便不得不暗暗慶幸自己的好運。

‘如果那時候我不敵落敗,受傷被俘的話……’

考慮到這點的黎雪峰渾身一顫,隻覺得遍體生寒。他連續哆嗦了好幾下,才漸漸恢複過來。注意到異常的菲裏轉了轉眼睛,便收回了渾圓結實的長腿。隨後她麵帶邪惡的笑容走近黎雪峰,親昵的摟住了自己的情人。

當維維安撅起嘴時,菲裏把兩瓣誘人的紅唇湊到了黎雪峰的耳邊。她無視來自精靈們的窺探,隻是輕聲的說道:

“記住,我們是去救人。假如你有其它想法的話,哼哼……我的另一隻靴子可還有被擦幹淨。”

“是是是!”

黎雪峰僵硬著身體,連連點頭。菲裏的這番話直聽得他滿頭大汗,卻不敢抬手去擦。正當黎雪峰快要遭到更進一步的逼迫時,忽然有人開始說話。她用清越到讓人不禁聯想起碧波蒼空的聲音,淡淡的評論道:

“人類對待情人都是這樣的嗎?愛戀強於利劍,玫瑰勝過刀槍。以前我覺得這種說法是笑話,可是被證明了自己是錯的。現在又有人連黑暗精靈都願意忍讓,應該沒什麽再值得懷疑的了。真是好奇怪的行為方式,實在令我無法理解。明明更有力,卻故意示弱。而以下犯上者,則根本不必擔心會受到懲罰。衡量的標準究竟是什麽?是否有看不見的界限在你們的心中?不介意的話,請告訴我好嗎?”

當聽到第一個字時,黎雪峰就抬起了頭。他看到一位賦予了‘素雅’兩字更深層次意義的女性精靈,穿著雪白的連衣裙猶如不染纖塵的仙子。稍後,帶著兩名侍女的精靈微微一笑。她攤開雙手,用最標準的動作展開了做工精美的百褶裙。那個精靈以絕對的優雅行禮,接著靜靜的說道:

“你們好,我是這個國度的女王,伊蓮妮雅·銀弦。是我邀請你們來這裏的,很抱歉沒能及時的迎接各位。”

“呃,你好,我是黎雪峰。不用在意……唔!我是說……”

正對彬彬有禮的伊蓮妮雅大有好感,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黎雪峰還沒說完,就被菲裏凶殘的踏住了腳背。他用來抓頭發的手頓時僵住,友善的話語也被堵在了喉嚨裏。那個黑暗精靈惡狠狠的盯著黎雪峰,讓他準確無誤的明白到,以任何方式向精靈女王表示好感,都需要有即刻付出慘重代價的覺悟。

這是由於伊蓮妮雅太過耀眼,清麗得幾乎超脫了凡物的領域。假如維康尼亞給菲裏造成的威脅是十,那麽伊蓮妮雅就至少是一百。所以黑暗精靈將她的氣勢發揮到了極致,下定決心要杜絕黎雪峰的一切可趁之機。

當菲裏在暗中磨練黎雪峰的意誌時,伊蓮妮雅自顧自的做出了指示。她讓侍女去幫助受傷的精靈,治療臣民們的傷勢。隨後伊蓮妮雅回過頭,重新對著黎雪峰微笑。她似乎一點都沒察覺表麵下的暗濤洶湧,隻苦了腳趾都快骨折的黎雪峰。菲裏咬牙切齒的替情人加持名為‘痛苦’的意誌護盾,直到維維安過來擰住黎雪峰後背上的肉接班。空下來的菲裏霍然望向精靈女王,對光站著就淡雅如百合的對方說道:

“哼,你邀請的方式還真客氣啊。先是一隊用箭瞄準客人的笨蛋,接著又是幾十個亂揮劍的蠢貨。如果你再多花點功夫往臉上塗粉,我們是不是還要跟上百個帶斧頭的白癡消磨時間啊?”

“對不起,但這不是我的本意。”

絲毫不受挑釁的伊蓮妮雅搖搖頭,很淺的鞠了一躬。她維持著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並非常誠懇的說道:

“我沒有預計到長老院會強行介入,已經好幾年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了。所以在此我鄭重的道歉,希望各位能原諒他們的魯莽。”

“啐,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替受傷的手下向我們問罪嗎?”

“當然。”

對於菲裏故意用來挑釁的反話,伊蓮妮雅竟然沒有任何躊躇的予以了肯定。她悠然環視了哀鴻遍野的精靈們一番,然後平靜的說道:

“以我貧乏的見識來看,這是場誤會。各位隻是自衛而已,沒有可以指責的地方。而且你們顯然手下留情了,所以我的子民才沒有失去珍貴的生命。假如長老院對此做出錯誤的裁決,我將動用自己的權限進行彈劾。對各位遇到的不愉快情況,我再次的致以歉意。”

“您太客氣了,其實……唔!”

眼見精靈女王這麽通情達理,黎雪峰實在覺得有些受之有愧。但他還沒來得及溫言幾句,好給對方台階下,便被維維安用合攏的雙翅掩住了嘴。菲裏滿意的彈了下手指,很高興的看到有人替自己行使了職責。接著她滿懷敵意的打量伊蓮妮雅,然後有些不情願的問道:

“既然你派人來找我們,就是有事情要談嘍?”

“是的。”

“說出來聽聽吧。”

“在那之前,換個地方好嗎?”

“至少先告訴我們大概,否則誰高興莫名其妙的跟你亂跑。”

“你是黎雪峰大法師的代理人嗎,黑皮膚的墮落者?”

在菲裏的緊逼追問下,伊蓮妮雅終於顯得有些不悅。但同樣是對黑暗精靈的蔑稱,在她的嘴裏說出來卻不含絲毫貶低人的感覺。伊蓮妮雅毫無敵意的凝視菲裏,仿佛是在講述中引用了再普通也不過的名詞。黎雪峰聽得沒有半點火氣,隻能心平氣和的說道:

“菲裏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這點希望您能理解。如果沒有太重要的秘密,我也覺得最好能先知道些基本的內容。”

“……好吧。”

伊蓮妮雅用幾乎透明的指尖輕觸下巴,過了片刻後終於輕輕的點了點頭。她把清澈的目光投注到黎雪峰的身上,隨後靜靜的說道:

“我不久前去過黑日城,知道你是羅蘭從來不曾有過的朋友。所以我想向你討教智慧,來解開一直困擾自己的問題。”

“……什麽問題?”

今天第二次覺得應該擺出‘囧’字表情的黎雪峰發了半天呆,才無力的發問。此刻他再度確認了,自己與羅蘭之間肯定有什麽孽緣。不然的話,就是老天在故意捉弄人。當黎雪峰在考慮要不要玩一把失意體前屈的時候,伊蓮妮雅發出了深深的歎息。在悄然的彌漫開的憂鬱迷霧中,這個精靈女王悵悵的說道:

“我……我對羅蘭……嗯……”

帶著難以言喻的惆悵,伊蓮妮雅竟然無法講出連貫的句子。她忽然顰眉,有些焦躁的揮了下手。於是隻要走得動的精靈,都立刻散開了。即使無法動彈的,也被或拖或扛的帶走。等到數百尺內隻剩下黎雪峰、菲裏、維維安、和自己後,伊蓮妮雅幹澀的咳嗽了一聲。她帶著明顯的不安撫摸喉嚨,最後終於放棄般的說道:

“我想知道,羅蘭為什麽在婚禮上離我而去。我想知道,他對我的承諾是否都是謊言。我還想知道……他、他願意回來嗎?即使在時間長河的盡頭,在洪荒至蒼穹之外!他……他會回到我的身邊嗎?”

聽完這番話,黎雪峰真的‘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