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幸的士兵們而言,憤怒的費爾南多猶如魔神般可怖。他就像是額頭上寫著‘粗暴’兩字的殺人機器,轉眼間便把整座宮殿化作了火海。在黑日管家肆虐過的地方,連草都沒留下半根。畢竟他有著屠宰巴洛炎魔如切菜的實力,用來對付普通人實在太過的大材小用。

另一方麵,茱荻和沙耶達非常自覺。他們無意爭搶費爾南多的獵物,隻把自己定位在輔助上。於是宮殿的各個出口都被魔法覆蓋,翻滾著致人死命的毒氣、酸霧、或火雲。無路可逃的士兵們倉皇來去,最終總會遇上鮮紅的浪濤。

“太過分了點吧?”

跟沙洛一起走出房間的黎雪峰搖搖頭,低聲的喃喃自語。他四周的景象完全是幅現世修羅圖,但隻有淒慘沒有壯絕。雖然五個‘高手’法師偷偷聚到一起,想憑借共同的力量設防並找機會逃走。可是黑日管家隻幹脆的衝過去揮出一拳,就把正在施展傳送門法術的可憐蟲擊碎成一團爛泥狀物質。

“就、就算你是傳奇領域內的強者,得罪了皇家法師協會也隻有死路一條!”

某個法師高聲尖叫,威脅再度舉起拳頭的費爾南多。於是黑日管家轉了半個身,將目標修正為這個褲頭已經濕透的敵人。稍後停留附近的人都看到法師的身體爆散成碎渣,迸射向四麵八方。即使他早早為自己施加了抵抗火焰法術和石膚術,但在費爾南多的破壞力麵前依然是不堪一擊。

‘差不多了,最好別牽累到無辜的人。’

見到黑日管家似乎真的打算趕盡殺絕後,黎雪峰不禁開始擔心情況會不會失控。——雖然士兵是有風險的職業,為國家犧牲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但如果任憑費爾南多擴大戰場,隻怕最後連整個海爾賽都會付之一炬。黎雪峰無意把平民也牽扯進來,於是唯有趕緊尋找安撫黑日管家的辦法。結果他用目光到處搜尋,找到了縮在牆角的馬歇爾四世。而發覺到形勢不妙的老國王則佝僂起身體,對著緩步靠近的黎雪峰大吼道:

“不準過來!這是禦令!”

“很遺憾,在我長大的地方帝製已經被推翻掉很多年。所以請原諒我的大不敬,乖乖接受報應吧。”

黎雪峰淡然的回答,不無諷刺的嗤了下鼻子。隨後他施展出高級飛彈風暴,轟飛了最後幾個忠心耿耿的衛兵。他上前幾步,一腳踢在目瞪口呆的馬歇爾四世跨下。當老國王發出快要斷氣似的哀嚎聲時,黎雪峰伸手揪住了他的胡子。

在被硬拖往費爾南多那邊的路上,馬歇爾四世明白自己末日已到的。所以他連滾帶爬之餘,一雙混濁的老眼始終死盯著跟隨黎雪峰的沙洛。注意到這點的深淵之女抿嘴微笑,本想再嘲弄老國王幾句。但窮途末路的馬歇爾四世陡然間暴起嘶吼,在撲向沙洛的同時厲聲喊道:

“我的!這是我的!誰都不準碰!”

手中一緊又一鬆的黎雪峰踉蹌半步,發現自己隻捏著一把染血的胡子。於是他毫不猶豫用肩膀頂開沙洛,然後迎麵一拳砸在老國王的鼻梁上。受到重創的馬歇爾四世嗓音立絕,直挺挺的摔倒在地。稍後黎雪峰踏住他的後腦轉動腳踝,同時語氣陰森的說道:

“猴子撈月麽?事到如今還在做你的春秋大夢?蠢到這種地步的白癡真是難得一見,一意孤行的亂來很好玩麽?”

“……後半段是不是在說我?”

被黎雪峰擠到一旁的沙洛抬手攏了下頭發,半真半假的開口。她略微觀察了黎雪峰的表情一會,然後又有些好奇的問道:

“你在生氣?”

“有一點。”

“氣什麽?”

“……近來煩心的事情很多。”

對於光站著就像是在施展魅惑法術,明眸巧笑起來更是不可抵擋的沙洛,黎雪峰實在不願意多羅嗦。否則背對著人講話是不禮貌,麵對麵則肯定會被迷得暈頭轉向。於是他重新拖起老國王,揪住馬歇爾四世的頭發邁出腳步。但在不輕言放棄的沙洛追逼下,最後黎雪峰隻能目不斜視的說道:

“我不喜歡強迫別人順從自己的混蛋,尤其在戀愛的方麵。因為選擇愛人是最可貴的權力,絕不可以任由別人決定。”

“你還是在繞著彎子教訓我!”

無法讓黎雪峰坦白的沙洛撅起嘴,很清楚對方實在亂岔話題。她不滿的將雙手虛握在身前,接著忽然以強勢的態度問道:

“既然你左一句白癡,右一句混蛋,那為什麽還要特地跑來救我呢?這不是虛偽嗎?”

“我、我隻是路過這裏,湊巧得知……”

“哦?湊巧?那不聞不問,隨便我犯傻不可以嗎?還是說你根本閑得慌,不在乎浪費時間?難道你很期待與王室全麵開戰,像剛才那樣挑戰整支軍隊?還是說你有副悲天憫人的好心腸,見不得世上有任何人受欺淩?……喂,你倒是說話呀。說給我聽聽,你到底為什麽跑來自找麻煩!”

“這……嗯……”

遭到語言轟炸的黎雪峰張口結舌,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直至此刻他都在猶豫不決,以至於隻能模棱兩可的說道:

“你是特別的。”

“真的?”

“是啊。”

見到沙洛顯得大為震驚後,黎雪峰有點心虛的轉開了頭。他必須承認剛才的話中夾雜了自己的私心雜念,畢竟能與絕代佳人保持若即若離的關係也是種享受。而且如果真實不虛的進行內省,黎雪峰就得承認自己其實有更大的奢望。——他絕對沒有自信,能夠長期與沙洛曖昧不清的相處後依然潔身自好。與不久前還如銅牆鐵壁般的自製力相比較,這種意誌上的鬆動意味著退讓。由於菲裏的多次默許甚至慫恿,此刻黎雪峰終於產生了動搖。

於是攝人心魄的嫣紅悄然浮現,塗抹到了沙洛的臉頰上。它們點綴了原本不食人間煙火般的容顏,讓深淵之女的魅力更加無可抵擋。即使是為了保住性命而奔逃的士兵,都情不自禁的為之放緩腳步。縱然萬千朵鮮花一起盛開,也比不上沙洛此刻的靦腆。

在無聲彌漫開來的奢靡氣氛中,黎雪峰很不安。他擔心自己做得太過,卻沒想到還有人很憤怒。不遠處的茱荻重重哼了一聲,然後消失在空氣中。雖然幾乎沒有人關注她,不過始終在留心兩個女兒的費爾南多卻例外。受到影響的他喟然長歎,停止了無意義的殺戮。這讓黎雪峰能找到機會靠近,並在把馬歇爾四世扔出去的同時說道:

“他是罪魁禍首,隨便你怎麽處置。”

“好!”

費爾南多緩緩點頭,向著還在喃喃自語‘我的,她是我的。不準碰,全都不準碰。’的老國王眯起了眼睛。他逼視了早已神遊物外的馬歇爾四世片刻,忽然淩厲的出腳。於是老國王以怪異的姿勢飛進空中,然後消失在追襲而來的火紅江河之中。遭受高熱煎熬的他最終連渣都沒剩下,整個人徹底汽化消失了。

“現在來談談我們之間的問題吧。”

在草草了結掉馬歇爾四世後,費爾南多轉向了黎雪峰。他神情複雜的沉默了一會,接著以訓斥的口吻說道:

“究竟是怎麽回事?你竟然連這麽簡單的問題都處理不了嗎?”

“拜托你搞清楚事情再來罵人,我可沒做錯什麽。”

對於黑日管家的非難,黎雪峰完全無法接受。他冷冷的做出反駁,不過總算顧及沙洛的麵子沒有直說。這讓費爾南多挑了下眉毛,並向女兒投以詢問的目光。大夢初醒般的沙洛則茫然回視,然後忽然醒悟到了什麽似的高聲說道:

“不要管我!我的事情我自己決定!”

“你……唉……”

“什麽呀……”

黎雪峰莫名其妙的前後張望,抓不住重點。費爾南多則帶著一副對人世已經絕望了的表情,向倔強的女兒說道:

“好吧,我知道了。但千萬別再讓茱荻摻合進來,我隻要求這麽多。”

“知道了。”

聽完黑日管家的話後,沙洛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用力的點頭,順手拉住了黎雪峰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