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蛇人部落二十裏的地方,特倫特宣布紮營。稍事歇息後,由丹尼爾率領的偵察小隊先行出發,去勘查地形。

在前些日子裏,這群盜賊沒有像特倫特的部下那樣辛勤鍛煉,而是晝伏夜出,天天跟著丹尼爾在黑日城裏到處撬竊。臭名遠揚之餘,倒是鍛煉了一身潛行、隱蔽的好本事出來。

這是由於先前黎雪峰見到他們整日無所事事,便依照地球上反恐部隊的日常訓練,給予了一些建議。

根據黎雪峰知道的軍事知識,那種有明確目的的鍛煉最為有效。除了可以提高盜賊們的本職能力外,還有助於讓丹尼爾能盡快與部下打成一片。

隻是丹尼爾雖然一聽就大感興趣,並照著做了。卻不是完全按黎雪峰說的那樣,在傭兵駐地裏建造模型,而是禍害了無數的店家。

盡管最終的效果好得讓丹尼爾連連感歎,但身為始作俑者的黎雪峰在受到丹尼爾的感謝之餘,心情卻有點複雜。

謹慎起見,黎雪峰還為丹尼爾等幾個負責探察敏感區域的盜賊施展了二級法術,隱身術。這個法術的有效時間長達二十四小時,更讓這些偷雞摸狗之輩如虎添翼。除此之外,黎雪峰還當場用高級變化術做了幾個簡單的單筒望遠鏡出來,以助偵察部隊能事半功倍的完成工作。

現在黎雪峰正坐在自己的帳篷中,和塔克、寇根、施普林、菲裏聚在一起,悄悄的挑戰軍紀——本來按慣例來說,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嚴禁飲酒。不過兩個蠻子是一天不沾酒就渾身不自在的活寶,而且他們也看出黎雪峰性格並不嚴厲。於是軟磨硬纏了半天,終於立下君子協定:一天五杯,殺殺酒癮就好。

在黎雪峰的預計中,離正式開戰至少還有兩、三天的時間。而且他也有把握能壓製得住寇根和施普林,所以才不嚴辭拒絕。不料黎雪峰剛點頭同意,從次元口袋裏取出酒桶。寇根就奸笑數聲,不知從哪裏翻出個有他腦袋那麽大的杯子來。黎雪峰一見立刻厥倒——那個杯子的容量隻怕不下兩升。如果讓兩個蠻子一人來上五杯,恐怕半桶酒就要沒了。塔克看得大笑,菲裏卻默不作聲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最後黎雪峰隻好以牙還牙,抓住約定的漏洞,規定寇根和施普林兩人加起來隻能喝五杯。這招奇兵突起,直把兩個功敗垂成的蠻子擠兌得‘嗷嗷’叫。

當寇根和施普林在你掙我奪的搶酒杯時,一旁的菲裏突然站了起來。她自顧自的拿出自己的杯子,走到酒桶邊勺滿了酒,仰首一飲而盡。這桶名為焚山的烈酒口味著實凶猛,菲裏預計不足,直被惡辣的味道衝得咳嗽不止,連眼淚都嗆了出來。她皺眉撫胸,手中不停,又勺滿了一杯。兩個蠻子見到菲裏不自量力,隻是‘嘿嘿’冷笑,卻不敢開口諷刺。因為過去的兩天裏,菲裏雖然不再和黎雪峰等人羅嗦,但寇根和施普林一旦向她叫囂,還是會當場慘遭修理的。

黎雪峰看到菲裏喝一杯就要撫胸片刻,拚命喘氣,於是就搖搖頭,站了起來。可是不等他發話,菲裏便扯下掛在胸前的錢袋,向著黎雪峰迎麵擲來。她一邊手扶著酒桶喘息,一邊向著黎雪峰叫道:

“買你的酒,足夠了吧?!”

菲裏的酒量其實並不差,隻是平時喝慣了溫醇的好酒。對於焚山這種入口就上頭的烈酒,她屬於三杯就倒的貨色。眼下菲裏銀發披散,儀態全失。她望著黎雪峰的眼神惡狠狠的,好在黎雪峰知道菲裏心情鬱悶,所以也不和她一般計較。隻是單手輕揮,就以一級法術,法師之手奪下了菲裏的酒杯。黎雪峰伸手一招,讓酒杯劃空落入自己的掌中。他向著瞪視自己的菲裏搖搖頭,說道:

“喝酒可以,但別喝醉了。我知道你心裏不好過,隻是這樣作賤自己又有什麽用?”

“要你管!”

“……那我不賣給你總可以吧?”

見菲裏的刁蠻脾氣又發作,黎雪峰隻好苦笑著說道。這幾天中菲裏夾著尾巴做人的慘狀他全部看在眼裏,現在對於麵前的這個凶惡女人,黎雪峰抱有的同情倒是遠遠多於恨意。從人生的顛峰摔入穀底,這種感覺有多糟糕,黎雪峰多少也能體會一點。隻怕菲裏眼下的心情,比起他當初在迷霧森林中醒來時的更加淒慘得多。

“人生自有跌拓起伏,勝敗乃時勢之運。你們黑暗精靈能夠活上幾個世紀,何必盯住眼前的事情看不開呢?”

黎雪峰的這番話聽得一旁的塔克微微點頭,而對性格高傲的菲裏來說,黎雪峰的溫言勸解卻像是又揭開了她的傷疤。菲裏眼眶一紅,然後就咬牙閉目,竟然要把整個頭對著酒桶伏下去。黎雪峰看得大吃一驚,急忙揮手發出一個漂浮術。在法術的作用下,菲裏整個人立刻飄起,隻剩雙手還抓著桶邊。她惡毒的罵了幾句,哽咽了一下,最後終於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偶靠……”

眼見形勢發展出乎意料,寇根就低喃一句,趕緊拉上施普林龜縮去帳篷的一角,悶頭喝酒。兩個蠻子殺起人來隻當放屁,但對淚眼滂沱的女人卻是束手無策。見到菲裏越哭越傷心,到了後來簡直如喪考妣,一早就放出個靜音結界的塔克便用肩膀輕輕撞了下黎雪峰,不懷好意的說道:

“你惹出來的事情,自己去想辦法解決吧。”

“這……”

“解鈴還需係鈴人,心病要用心藥來治。隻要你向那位女士跪下來磕頭認錯,多半就能萬事大吉了。”

塔克壞笑不已,轉著油滑的舌頭奚落黎雪峰。對於黎雪峰和菲裏之間的糾紛,塔克從其他人的談話中明白了八成。現在他正閑得無聊,於是便推波助瀾,想等著看好戲。而菲裏喝得醉醺醺的,連日積累下來的鬱悶心情一找到發泄的破口,立刻就變得不可收拾。她的哭聲由低轉高,再由高收細。菲裏綴泣不止,讓黎雪峰聽得心慌意亂。他躊躇了一會,終於還是解除掉漂浮術,挪著腳步來到菲裏的身邊。黎雪峰猶猶豫豫的抬起手,試著輕推菲裏的肩膀,說道:

“別哭了,有什麽好傷心的?其實你已經夠厲害了……”

“你懂什麽,男性?!你和那個該死的魔族把我毀了!你們這兩個加魯克!”

黎雪峰隻覺得手腕一疼,就被菲裏打掉了伸出去的手。菲裏抬起頭,紅著眼睛盯住黎雪峰。她口中咒罵不休,連黑暗精靈語中的髒話都帶了出來。

“你以為當精英近衛隊的隊長是那麽簡單的嗎?!你對我的種族了解多少?!我輸了兩次,整整兩次!殺不了你們,我還怎麽當隊長?!你們這些地精腦袋的白癡!發臭的豺狼人!爛掉的石壁蟹……”

“那就從頭來過吧。”

在菲裏暴風驟雨般的罵聲中,黎雪峰抓抓頭發,不以為意的說道。他對權勢並不怎麽看重,所以無法理解黑暗精靈們那種視地位為一切的人生觀。結果黎雪峰說得輕鬆,但在菲裏聽來,他的話就成了刻骨的嘲諷。菲裏尖聲怒罵,放開酒桶便向著黎雪峰衝去。隻是她早已腳底發虛,結果踉蹌了一下,頓時整個人撲進黎雪峰的懷裏。菲裏拉著黎雪峰胸前的袍子,奮力想站直身體。她嘴裏罵聲不停,忽然又斷絕。黎雪峰低下頭,發現菲裏正一臉惶恐,瞪大眼睛望著自己。那種奇異的表情看著黎雪峰心中一寒,他趕緊暗中轉念,讓一身龍鱗都長出來。隻見菲裏的雙眼越睜越大,最後她喉嚨裏‘格嘞嘞’一陣響,接著猛然低頭狂嘔。黎雪峰立刻感到一股暖流出自胸口,向下流遍了小腹和大腿。反正木已成舟,他隻好淒然閉上雙眼,任憑菲裏把自己當作廁所裏的扶手了。

“嗬嗬,好精彩的報複!”

看著黎雪峰英勇就義的悲壯身影,一旁的塔克點點頭,欽佩的說道。寇根和施普林則啞口無言,一致向黎雪峰投去同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