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目對視著,我兩隻,它一隻。

我有點懊惱,有點煩躁,這一口雖是意外,但我本就想咬下,所以談不上後悔,隻是心中浮現出了一股酸不可耐的感覺。

它有點茫然,有點困惑,無法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麽,它又顫了顫,似乎想要滾動到我身邊來,卻因為失去了樹枝的承托,所以連滾動都很艱難。

“爸……”它依舊在叫我爸,聲音卻有點不知所措。

心猛地一收縮,那一刻,我險些以為體內的炸彈爆炸了,死死揪住了心髒,另一隻手本能的伸向它,捧了起來。

該怎麽繼續?再咬一口?我真心下不去手了,方才的決心隻有一瞬,此刻已完全消散,我在苦笑,感覺自己還是不成熟,還是不能做到完全心硬如鐵。

如果換成郭盛會如何做?一定會毫不猶豫吧,又或者他會比我更掙紮,因為那家夥唯一的死穴就是親情,雖然將裁判官當成親人是一件很詭異的事。

哎,感覺這就是善惡差距,這就是敵我雙方最大最明顯的不同,休蘭冰封太原毫不猶豫,我特麽不過吃顆果子,還糾結到像死了親人一樣。

那晚,我再沒有做什麽,就這樣捧著小果子,呆呆的看著它,很明顯,我發現它有些萎靡,脫離了樹枝後它再無養分,會變成某種不成熟體?就像青澀的小蘋果一樣,還是會就此枯萎?我不知道。

其實,這一刻是個非常好的機會,我並不知道基地裏最強的某人已經離開了,帶著顆巨大且漆黑的圓球形物體滾入了相位傳送陣,那圓球大到連相位傳送陣都有點承載不動,傳送時還發出了哢哢哢的詭異聲音。

去哪?非洲,雖然庫巴關閉了非洲基地裏的傳送陣,但按照某博士的陰險性格,在廣闊的非洲大草原上留下幾處隱秘是再正常不過了。

休蘭踏了出去,帶著那顆巨大球體越滾越遠,這似乎意味著他要回來也必須花費時間,無法像在大洋洲和太原皇廷時一樣,每秒傳送一次了。

小果子在掉落之前,曾幫我停止了那棵樹的吸收,還回流了一部分力量給我,哪怕隻有一點點,但此刻的機會真好,我卻……傻呆呆的半埋在那不知所措。

不知過了多久,啪,門被推開了,我驚得立刻就想將小果子藏起來,卻晚了一步,羽帥的表情猛然一變。

“你在做什麽!”聲音中本能散發著陰冷。

我呆在了那裏,不知為何,我竟有種小學生做錯事的感覺,可能是因為懊惱吧,我竟慌張的想向他解釋,想開口掩飾幾句什麽。

“該死!”羽帥在第一時間就恨得牙根癢癢,手中的虛光追蹤直接指向了我。

這是我被種在樹下以來,羽帥第一次來看我,真是巧合的不能再巧合了,許是他想檢查下小果子的成長進度啥的,雖然此刻才兩個月左右。

而我則呆呆的看著他手中的虛光追蹤,不知所措,我就算隻剩下1%的實力,這家夥也不被我放在眼裏的,區區智能體身軀罷了,可……我不能動,我被埋在了土裏,我渾身都被那棵樹的根部鎖死著,但誰也沒有想到下一刻發生了什麽。

小果子動了,它預感到了羽帥的敵意,哪怕這家夥並未想殺死我,隻想將我重創,然後收回小果子,看看能再挽回些什麽。

所以那一刻,羽帥是想救回小果子,但那一刻,它卻以為羽帥是想傷害它……的爸爸。

或許我成功了,它依舊是裁判官,卻站在了我身旁想要守護我,那果子身軀陡然巨顫,幾隻細小的觸手伸了出來,艱難的擋在了我麵前,擋住了虛光追蹤的槍口。

好難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是怎樣的,無論是我還是羽帥,我是懊惱到幾乎想弄死自己,羽帥則是詫異到不知所措,猛地抬高虛光追蹤的槍口,砰一聲轟碎了我頭頂上的牆壁。

劈劈啪啪的石屑落下,砸的我滿身滿臉都是,直到這一刻我才從失魂落魄中陡然驚醒,望了望我麵前那明明虛弱,明明尚未寄生還毫無力量可言的小果子,卻張牙舞爪企圖護住我的模樣,又望了望羽帥。

“你對它做了什麽?”羽帥暴怒道,又盯著那小果子道:“你瘋了?你知不知道這家夥是什麽?他隻是你的養分!”

羽帥的語氣極快,可惜,如果他說的慢一點,柔和一點,小果子還能體會出一些意義,此刻這般連珠炮似得怒喝,小果子壓根聽不懂。

如我所料,無論是羽帥還是休蘭,他們都並不知道如何與幼年期的裁判官溝通,甚至他們連可以溝通都不知道,所以呢?

第二次,羽帥想繞過那顆小果子,將槍口再次指向我,第二次,小果子艱難的爬行著,就像個小章魚被突然丟在了陸地上,明明苦不堪言,卻依舊替我擋著槍口,我驚醒了,我突然想到要掙紮,要反抗,陡然一聲嘶吼。

身軀埋在地裏,我拚命的想要攀爬出來,身軀被樹根纏繞著,更被刺穿了肌肉和鎖住了血管,所以當我開始掙紮,明顯聽到砰砰砰的崩斷聲音,是肌肉發出的,是血管發出的,僅一瞬,我就痛的險些要暈厥了過去。

“靠!”羽帥怒了,這貨身為博士,居然罵出了一句髒話,但他始終無法開槍,隻得命令外麵的數名戰鬥機械飛撲進屋,想要抱住我,按住我。

那一刻,小果子拚命在我腦海中亂嚷,許是嚇壞了,又許是想求助我該怎麽辦,但我根本無法回答,剛剛爬出的身軀再一次被戰鬥機械按了下去,那棵樹的吸力再一次開啟,因為小果子已無法操控樹了,吸收隻是本能。

“該死!”我咆哮著,奮力揮拳砸向了幾名戰鬥機械,用小果子回流給我的那些力量,它也在拚命揮舞著小觸手,似乎想幫我,可它的身軀太小,就像個小螳螂在對著獅群揮舞鐮刀示威一樣可笑。

那一刻,羽帥其實比我更糾結,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根本措手不及,現在解決的方法隻有一個,將我繼續埋下,繼續吸收,同時將小果子……用透明膠帶粘上?沒用了,隻能將它也埋進土裏,一起吸收培育,重新開花結果。

但無論怎麽做,這兩個月的努力都白費了,無論怎麽做,他都萬萬不能傷害到那顆小果子,所以本能的一聲示警,那些戰鬥機械為之一僵。

機會!我卷起了風,當血管擺脫了樹

根的糾纏,我終於能使用異能了,雖然隻是電風扇大小的微風,但我卻能化風,整個人隨著那風瞬移到了旁側。

我逃出來了?雖然立刻一頭栽倒,雙腿完全撕爛了,肌肉成粉,血管斷裂,連骨骼都碎了好幾處,可想而知我掙脫時的痛苦,可我一秒都不能耽擱,因為戰鬥機械再次撲了上來。

再次幻化成風,我拚了命的往門口擠去,而那一刻,腦海中又是一聲呼喚,我本能扭頭,看了看地上那依舊在張牙舞爪的小果子。

眼中的茫然更深了,它護住了我,我卻要丟下它麽?它也不知道為何想要跟著我,可能是因為那聲爸,其實它留下反而更好,羽帥會想辦法讓它活下去的,可那小觸手不斷揮舞著企圖爬向我的模樣,大眼睛裏滿是期盼。

我在呼呼喘息,我感覺自己可能是這世上最蠢的人,明明和它的關係是不死不休,卻硬是發展出了某種……明明那隻是利用,卻為何連我自己都陷入了進去?

“哎!”我深深長歎,一股微風卷起了它,一把接住瞬移出門。

那一刻,我將小果子塞進了內懷口袋裏,那一刻,我明顯聽到它發出了一聲歡快或是滿足,可它跟著我離去的話,會枯萎吧?會死掉吧?它卻明顯不懂,還以為是爸爸要帶著它出去玩耍,郊遊?旅行?

但我無法想太多了,隻是在腦海中不斷呼喊著娃娃的名字,讓她帶著李淩越快點出來找我,一起逃走,但我有機會麽?

“逃?你太小看我了!”羽帥表情陰冷道,他確實沒有實力,但他是博士,他的思維隻嚴密,根本是休蘭那種家夥無法相比的。

歐洲的前一戰,休蘭對陳輝,在絕對優勢下還被他們逃走了數人,這一次呢?

我第一時間就撲向了基地裏的某處相位傳送,卻哢的一聲,傳送陣上的光暈消失了,我扭頭看了看羽帥,他正獰笑著按住某處開關。

我再次撲向了光子結界,又是哢哢幾聲,結界陡然封死,不能進,甚至不能出的雙向封死,我冷汗都下來了,我的風速還算快,哪怕隻是電風扇,但這貨的反應未免太快了!

“這樣就想逃掉?你未免太異想天開了。”羽帥傲然俯視我道,我趴在地上呼呼喘息,雙腿痛得已快要無法動彈了,娃娃撲了出來,李淩越也撲了出來,卻三個人同時被一群戰鬥機械死死圍在中間,別說逃,我隻感覺下一秒就會被轟成碎片。

還有基地裏的某個小家夥,他正蹲在小槑身側玩著PSP,當報警聲響起,他陡然抬起了頭,想都不想就朝我的方向撲來。

更有休蘭!他已到了非洲庫巴的基地,會回來麽?

“曹陽,我們怎麽辦?”娃娃澀聲問我道,我不知道,我雖然暫時脫離了那棵樹,卻依舊被封死在了基地裏,根本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我急的都快要崩潰了。

如果逃不掉,再被抓回去種樹的話,休蘭和羽帥就再沒有放過我的可能了,意識剝奪是必然的,那我就會變成活死人,亦或者說植物人?真特麽貼切,種在樹下的植物人!

到那時,我就真的隻剩下自爆這一條路可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