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立刻開車!不管了,再這樣下去誰也逃不掉的。”夏美凝下令道。

再不逃就來不及了,五十多節車廂竟瞬間被掀翻兩節,也不知是異化者還是瘋狂的人群做的,還有更多雙手伸向了其他車廂。

車廂裏的人們在抱頭痛哭,在泣聲哀求,可回答他們的卻隻有下一輪瘋狂,那伸向他們的絕非援手,而是一隻隻剝奪生命的利爪。

一名女學生被抓住頭發拖出了車廂,看的她男友目光如血,發了瘋的朝車窗外踹去,更是卸下了車廂座椅上的鋼管,朝外麵那些分不清是人還是怪物的瘋子猛刺。

可這樣一來,等於把瘋狂蔓延進了車廂,車廂內外的人們開始撕鬥,仿佛殺父仇人般瘋狂混戰了起來。

兵王拚命想衝過來阻止,可圍住他的異化者竟有七八名之多,他短刀揮舞如風,鐵拳如雨般轟退了兩隻,卻被另一隻扭住了肩膀,利爪的撕扯下,血花狂濺。

“給老子,去死!”兵王暴喝道,竟反手鎖住了那名異化者的脖子,短刀連續三次劈砍,可同時,他的後背上早已裂開了數道血痕。

我看到了這一幕,我不顧一切的朝他撲去,卻被數個黑影攔住。

“曹陽,別管我,幫美凝啟動火車,把後麵幾節翻掉的連接砍斷!”兵王大吼道,他還能勉強撐得住,那些車廂卻撐不住了,第三節被掀翻,第四節,第五節。

火車頭拉響了汽笛,卻被那些翻倒的車廂拖住,根本無法行駛,隻是在鐵軌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詭異摩擦聲,連鐵軌都有些扭曲了。

我連忙扭頭撲了過去,讓娃娃和鐵衛幫我攔住了那幾隻異化者,可當我衝上那些翻倒的車廂,當我舉起長劍……

“小夥子,求求你別砍,求求你救救我們。”那是一聲聲抽泣,那是一隻隻手從翻倒的車廂裏伸出,拚命想要拽住我。

我呆住了,我一刀砍下,就是數百人的生命終結,我可以做的到麽?

可就在我猶豫的刹那,又一節車廂被掀翻,人群瘋了,世界瘋了,所有的一切都瘋了。

“曹陽!別猶豫了,砍啊!”夏美凝在嘶吼,她已經倒下了,被數名異化者圍攻,她本就受傷極重,此刻隻能讓幾名部下死死護在身前。

湛藍色的刀光落下,那一刻我心痛的幾乎死去,麵前是無數人的謾罵,甚至有人朝我吐口水,丟垃圾。

我顫抖著扭回頭,根本不敢看他們,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殘忍的一件事,這一幕可能我畢生都無法忘記,永遠都烙印在心中。

可火車終於發動了起來,緩緩朝前駛去,我連忙躍起追上,但當人群看到這一幕,當那些異化者麵色猙獰的撲來。

瘋狂依舊在繼續,依舊沒有結束,數名異化者躍上車頂圍住了我,更多的人類則圍住了那些即將駛離的火車,甚至有人堵在了車頭前麵。

列車員呆呆的看著前方那一個個身影,或是哭求,或是謾罵,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隻是一拳砸下了加速按鈕,然後抱住頭蹲在了角落,他在發抖,他在哭泣。

火車是從那些人身上軋過去的,看到這一幕,連陳輝都驚呆了,他突然很慶幸自己變成了怪物,至少,他不會像這些人一樣愚蠢,一樣瘋狂。

“快幫曹陽!”方敏拽住了他,指著我的方向尖叫道。

我撐不住了,躍上車廂的異化者已超過十名,我根本顧前不顧後,刹那間身周就浮現出數道血痕。

鐵衛當先撲上來救援,卻被兩隻異化者從下方拽住了腳脖子,他拚命掙紮,拚命想上前幫我,卻被幾隻利爪撕開了肌肉,更扭斷了腿骨。

娃娃救起了他,將他連拖帶拽的抓起,躍向了前幾節車廂,鐵衛卻憤怒咆哮道:“放開我!為何不去幫主人?”

“可主人讓我救你……”娃娃顫聲道,那一刻她的腦海中,是一個不容置疑的命令。

鐵衛哭了,雖沒有眼淚卻仰天嘶吼,那一刻連他都開始懷疑,智能體真的能

幫助主人麽?可他為何什麽也沒能做到。

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肩膀,倒著拖出,雖然數隻利爪緊隨其後的襲來,卻被一隻赤白色的手臂硬生生擋住,那是陳輝的手,他再次將骨骼裹在了手臂外麵,仿佛螃蟹一樣。

可那骨骼已經龜裂,更有無數細密裂痕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肩膀,陳輝在喘息,連他都有些撐不住了。

“啊啊啊!”兵王的怒吼聲陡然提升了一個檔次,在那數名異化者的圍攻中,他硬是衝了出來,宛如一隻猛虎,兩名企圖阻攔的異化者竟被他抓住肩膀活活撕開。

可他每邁出一步,地上就多一灘鮮血,他拚命抓住奔馳的火車邊緣,卻已仿佛血人。

“不要戀戰,守住列車,不要再被掀翻了。”兵王喘息道。

可緊接著就是一聲轟鳴,仿佛諷刺,我隻感覺腳下一陣劇烈震動,抬起頭,表情僵住,那是一隻異化者撲上了列車,強行斬斷了連接,分出了其中幾節。

五十一節客車廂和四節貨廂加兩節平板,這是我們進入車站時的數量,四十五節客車廂和一節貨廂,這是火車行駛時的數量,而此刻……

隻剩下三十二節,當異化者的利爪接連轟下,斷掉的已不是車廂連接,而是上千人的生命,兵王仿佛瘋了一般的撲上,我和陳輝緊隨,連夏美凝都掙紮著朝那異化者撲去。

數把短刀和長劍在揮舞,那異化者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倒下了,又被陳輝轟碎了胸膛,更被我接連數劍砍碎了腦袋。

可已經沒有用了,那些車廂已遠遠的離開了我們,那些車窗中的手在拚命揮舞,卻再也抓不住活下去的希望。

“守住車廂連接處,快去!”夏美凝下令道,可我們才幾個人?異化者又有多少?我們能守住幾節車廂?

轟轟轟的聲音不斷響起,夾雜著異化者那瘋狂的獰笑,隻剩下三十一節,三十節!甚至二十九節,一節節的斷裂,一節節的踐踏著我們的心。

我感覺自己快崩潰了,這麽幸苦的救人,卻被這些家夥一擊擊毀掉,甚至引發了人類自相殘殺,這些異化者簡直……我從未如此憤怒過,猛地撲向了一名企圖切斷車廂的異化者,揪起他的頭發直朝鐵軌下壓去。

異化者在掙紮,利爪反手揮向我,我卻不管不顧的任由他撕裂胸膛,隻是拚命的壓下,一腳腳的踹下。

轟的一聲,他被車輪絞了進去,血水鋪天蓋地,可我依舊沒有平息怒火,扭頭再撲向另一名,那一刻的我已仿佛殺神,因為當我看到那些斷裂的車廂,更看到……

車站裏,人群終於發現了異化者的存在,終於明白了什麽,開始放聲大哭,開始四散奔逃,或是拚命追向火車,卻被異化者死死攔住,或是盲目亂竄,可……

沒有用的,他們最終全都會死,活下去的希望已經沒有了。

我覺得頭暈,甚至天旋地轉,那是憤怒完全充斥心中的結果,我死守在一節車廂上,一名異化者撲向了我,我根本不閃不避,反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轟,利爪砸在我胸口,胸腔中一甜,可同時我奮力嘶吼,手臂箍住他,長劍直接從口中刺入,瘋狂的絞殺著。

“給老子去死!全部去死!”我咆哮道。

火車逐漸加速了,但依舊有數名異化者奮起直追,銅陵有數百名異化者,那一刻的我們,就仿佛一支拚命想飄向遠方的麥穗,身後卻跟著數百隻蝗蟲不斷跳著,企圖撲上來吃掉我們。

夏美凝再也無力拚殺,女人已經昏過去了,連兵王都在踹飛一名異化者後,一屁股坐倒在地,連他都撐不住了,兵王今天殺掉了十四名異化者,比我們所有人的戰績都豐厚,可他依舊隻是血肉之軀。

連陳輝都支持不住了,那骨骼接連落下碎片,雖然轟飛了一名敵人,卻最終跪地喘息。

“方敏,把他拉進去治療,往前幾節車廂!”我大吼道,聲音卻在顫抖,渾身都在顫抖,我甚至已經頭暈目眩,連背後有身影撲來都沒有

察覺到。

砰,砰砰,那是方敏在開槍,那飛撲上來的異化者雖然不怕子彈,卻被轟得身形踉蹌,一頭栽下火車,女孩一把拽住我朝後退去。

我終於不再怪她了,不管她之前有多對不起我,這一刻都還完了,不管她之前有多壞,今晚,她救過人,也盡了力,哪怕其中有很大原因是,銅陵是方敏的家鄉。

火車的速度越來越快,終於,那些異化者被拋開,終於,車頂上的戰鬥平息了,雖然所有人都已倒下,更有數名黑衣人為了在車頂上布防,為了抵抗異化者而犧牲。

“娃娃,帶他們去前幾節車廂治療。”我朝車頂上呼喊道,又讓方敏扶起陳輝跟上。

“那你呢?”方敏問道,我搖了搖頭,渾渾噩噩的坐倒在地,我在思考今天發生的所有,我在計算今天這場所謂的救援行動,最終是否有意義。

黃蜂的損失好大,雖然我不是黃蜂的人,卻依舊為那些黑衣人戰士的損失感到惋惜,特別是兵王的部下,他們每一個都是鐵血男兒,卻減員超過一半。

最終,我們隻救出了二十九節車廂的難民,四千餘人,這值得麽?我不敢問,更不敢繼續想下去,我怕一旦想清楚,以後做什麽都會沒有動力。

努力就好了,盡全力就好了,兵王是這麽說的,雖然車站裏的那陣瘋狂,讓我們的努力無比可笑,我們拚命想救人,卻被視為了仇敵,更被群起而攻之。

深深歎息,我站起身搖搖晃晃的朝前幾節車廂走去。

可剛走幾步我就身形一僵,愕然抬頭,那一刻的感覺……

我看到一張臉,一張滿是獰笑,讓我無法忘記的臉,我看到他邁步走向了車廂連接處。

“我叫鱗王,記住我的名字,我是這座城市的異化者之王,以後,更將是整個世界的王!你們這些覺醒者玩不過我的。”鱗王狂笑道。

“不要……”我大吼道,發了狂的撲向他,卻被車廂中的擁擠堵住了去路。

那狂笑聲尖銳刺耳,那車廂被切斷的聲音更是宛如雷鳴,又是兩節車廂斷裂,又是三百多人……我們已經衝出來了,已經感覺危機過去了,卻再次被鱗王踐踏了希望。

“怎麽了?”車廂裏所有人都在發抖,呆呆的看著我,可我根本無法回答,長劍不斷的攻向鱗王,電光一道接一道。

鱗王依舊在笑,根本不理睬我,返身就躍下了車廂,又拍了拍手,身後一群異化者的身影浮現,飛速奔來。

“怎麽停下了?身後那些是怪物嗎?怎麽回事,我們……”車廂裏哭聲四起,好多人在問我,可我連看他們都不敢。

“主人!”“曹陽!”前方,是娃娃和兵王探出了頭,表情頓時僵住。

“逃啊!別拚,別管,你救不了任何人的,曹陽快逃啊,否則連你也……”兵王嘶吼道,他很想回頭幫我,傷勢卻重的幾乎站不起來。

他甚至想喝令停車,可奔馳中的火車如何停下?他又豈能為我一人讓數千人冒險?

“主人!”娃娃不要命的撲下了車,返身朝我奔來,這傻子,鐵衛也想撲下,卻腿骨折斷無法站立,隻得拚命呼喊著我的名字。

我要逃麽?可車廂裏的人怎麽辦?數十名異化者追上來了,更有那始終在狂笑的鱗王,車廂裏哭聲震天,人們再一次慌亂擁擠,各種踐踏。

“大哥哥……”一個弱弱的小聲音響起,我低頭一看,心中劇痛,是那個被我抱上車的胖乎乎小女孩,她已經被推倒了,還被踩了幾腳。

我想都不想就俯下身抱起了她,但我能做的也隻有這樣,至於車廂裏的其他人……

“你救不了的,快逃!別看了,別回頭!”兵王的呼喊聲逐漸遠去。

“下個車站,我派車來接你,活下去,等著我!”聲音越來越遠。

我用力點頭,淚水奪眶而出,我咬緊牙關躍下了車廂,飛快朝雪地中奔去,娃娃迎向了我,可身後,鱗王和那數名異化者也追向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