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十年匆匆而過。

唐國西部邊境,西天峰下。

馬蹄聲近,一個五十來歲的大漢駕著一輛馬車緩緩駛了過來,在他左手邊,還坐著一個沉默不語的魁梧少年。

“阿鳴,荒州不比我們這小國,那裏的人不講道義凶險的很哪!”大漢目光望著前方,開口說道。

大漢姓陳,一生孤苦,少時便以趕車為生,到了中年也無妻無子。後來他在一條大路上救起了昏迷不醒的方鳴,就把他留在了身邊。

“我知道,陳伯。”身旁的少年臉上並無過多的神色,語氣淡淡的回道。

大漢手中的長鞭一滯,暗暗歎息了一聲,長鞭一舉力道巧柔的抽在馬臀上。

“駕!”

片刻功夫,馬車就來了西天峰下,抬頭望去,高逾萬尺的巨峰有一種大廈將傾之感。不經意間,陳伯略顯渾濁的雙眼悄然劃過一絲落寞。

他與少年走了下來,一起站在西天峰下。此峰過後,就是另外一個世界。回頭,是萬千凡塵,提步,是坎坷未知的修煉之途。

“阿鳴,你再想想,神仙不是那麽好做的,弄不好就連命都沒了。”陳伯的聲音有些顫抖,但他知道,他阻止不了方鳴。

這孩子自小就跟別人不一樣,他不鬧不吵,對書本也不多看一眼,唯獨對那些招搖過市的武者眼紅不已。

陳伯就想著自己就是拚了這條賤命讓阿鳴進武館也好,沒想到這孩子的心比天還高!

“陳伯,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方鳴仍是一臉冷冷的表情,腳步一動向前走去。

陳伯的眼中瞬間湧出了淚花,這臭小子!臨走前都不多說幾句好話,一張臉比他還臭!“臭小子!你記住你這條命是我撿回來的!以後有出息了一定要回來見我!”

方鳴背對著陳伯,眼眶終於一濕,又拚力忍住。

“嗯。”聲落,他不敢看陳伯一眼,快步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直到再也看不到方鳴的半點影子,陳伯才失落的收回目光,嘴裏喃喃自語:“臭小子,一定要回來見我……”他就這樣站了許久,末了,瞧了一眼西天峰,返身回到了馬車上,在一聲吆喝聲中揚起滾滾塵土往原路駛去。

凡人要跨越西天峰有三難,一為高,二為險,三為猛獸眾多。陳伯正是深知其中險惡,打一開始就不希望方鳴去嚐試。隻可惜初生牛犢不怕虎,那種埋於心底的堅定意誌又豈是他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可以阻止的。

這一夜間,方鳴耗盡體力才爬到半山腰上,單論這份毅力,已有幾分可佩。不過他的體質異於常人,力氣如永遠

耗不盡一般,休息片刻他再次往山顛爬去。

期間,他看到幾隻從密林上空飛過的巨鳥,鐵喙尖尖,目光凶殘,他心想若是讓這種凶禽去了越國,隻怕沒有幾個人能對付。

他一邊默想著,一邊更加小心的陡峭的山林中穿梭,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被幾隻惡狼盯住了。

那狼比起他尋常所見體型大出一倍有餘,雙目神采奕奕,腳下生風,絕不是尋常的獸類。方鳴終於在一次不經意的回頭間瞥見身後草叢中那一雙雙嗜血的眼睛。

他不敢有絲毫異樣,腦海中唯有一個字。

跑!!!

在故作平靜走了幾步之後,他用他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向著山顛跑去。這個時候,快一步,未必生;慢一步,必定是死!

那幾頭風火狼並不急著追趕,人性化的雙眼閃過狡詐之光,亦步亦趨的跟了上來。

終於,方鳴和風火狼都停了下來。在方鳴麵前,赫然是一條絕路!探目望去,數步之外山石陡空,白霧茫茫,一個不好摔下去就會落得個粉身碎骨。

群狼逼近,方鳴驀的握緊了雙拳,一雙眼睛棱角必現,射出不屈的光芒。

他要活下來!

一隻風火狼率先發動了攻擊,疾奔數步向著方鳴撲了過來。方鳴本能的揚起雙拳向它的頭顱砸去。風聲一響,風火狼頭顱微微一偏,隻讓方鳴的拳頭打到它的側頸,它的一隻前爪卻在方鳴失去重心的一刹那撕裂了他的胸口。

血雨如飛,方鳴痛吼了一聲,雙手不顧一切的抓住風火狼的兩隻前爪,將它猛力朝身後一甩。

“嗷嗚。”剩餘兩隻掠陣的風火狼眼睜睜的看著同伴的身影消失在雲霧之中,眼中凶光一閃,一左一右衝向半跪在地大口喘息的方鳴。

“就是死我也要拉你們墊背!”方鳴心中發了狠,忍著劇痛站起和兩狼周旋起來。不過幾個來回,他的身上就多了幾道恐怖的血口。不過其中的一隻風火狼也付出了極大地代價,一隻眼珠被方鳴瘋狂的拳頭打爆,殷紅的血淌滿了半張狼臉。

看到凶光更甚的兩狼,方鳴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絲愧疚。

“陳伯,我隻怕不能回去見你了。”這念頭在他心裏一閃,他的雙眼驟然蒙上了一絲瘋狂,在兩狼撲來之際,身體驀的向後一傾讓過鋒利的狼爪,雙手在電光火石間抓住兩狼粗壯的前腿,同時腳下猛的一踩,一人兩狼頓時像離弦的箭一般衝向身後的虛空。

風聲疾響,空中飄**的寒氣化作無形利刃刮過他的身體,幸好是崖壁陡平,沒有如想象中碰到凸出的尖銳石壁,落得過身未死痛先嚐的下場。

耳邊依稀聽到兩聲淒愴的狼吼,方鳴頂著風力睜眼望了過去。這一眼頓時驚的他心裏一寒,雲霧中也不知從哪裏伸出一根枝杈,與一隻風火狼撞了個對著,那風火狼瞬間腸穿肚爛如死狗一般掛在了那截樹間上。

方鳴對這一幕也隻是電光火石的瞧見,心中尚未明了自己背脊處就傳來了一陣劇痛。這痛就像附骨之毒越來越強烈,但他的雙眼卻在這一瞬間劃過一絲明光,本能的探出手往身下抓去。

他的的確確抓住了一截樹幹,緊接著兩條胳膊各處的肌肉就如撕裂開來一般痛的他想要大叫。

再痛他也不能放手!方鳴恍惚間感覺自己的身體隨著那樹幹往下折去,一顆心也跟著吊了起來。

天可憐見,那截樹幹終於停止了下墜,險之又險的托住了方鳴的身體。

方鳴知道這一線生機來的不容易,腦子裏不經思考就扯著喉嚨大喊道:“救命啊!”

“救命……”

隻叫了兩聲他就猛然清醒了過來,這樣一個鬼地方怎麽會有人經過呢?怕是叫多少聲也不管用了。

這樣想著,他不由抬起頭望著蒼天咒罵起來,如果剛才讓他死一個痛快也罷,何苦老天偏要捉弄他一回。罵了幾句,疲倦上湧,他幾乎連抓緊樹幹的力氣都沒有了,腦子裏空****的。

這副皮囊死在這裏又哪裏會有人知道,莫非我小小年紀就要在這裏做一個孤魂野鬼?

方鳴心中越想越是悲愴不甘,痛苦難當之時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莞爾動聽的女子聲音:“你需要我的幫忙嗎?”

他用目光在空中搜尋了一陣,才發現聲音的主人原來是一個秀麗之極的小尼姑,正停在半空一臉純真的望著他。

“你快說要我幫你什麽,不然我可就走了。”小尼姑見方鳴忘記回答隻呆呆的看著他,頓時有些生氣的說道。

方鳴額頭上落下老大一粒汗珠,自己這情況擺在這還用說嗎?

“救我下去……”他有些無力的道。

小尼姑烏黑的眼珠一眨,笑道:“原來這麽簡單啊,你早說就好了啊。”

她妙手一拂,方鳴頓時身輕如燕般的從半空緩緩飄落下去,一直到雙腳踩在穀底,他懸停的心也終於安定了下來。

“你叫什麽名字?”他朝上一張望並沒有看到小尼姑的影子,立忙大聲喊道。

“叫我妙施好了。”朦朧的雲霧之中一道白光一閃而沒,傳來小尼姑清脆的回答。

“妙施……”方鳴低聲念了幾遍她的名字,迅速的朝穀外跑去,渾然沒有發覺胸口上的傷口在不知不覺中以極快的速度愈合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