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一個甜瓜
天空一片昏黃，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肆虐的風沙掠過高高聳立的樓宇，發出了令人膽寒的哀嚎。
沙塵暴籠罩的城市，大街小巷沒有一個人影，隻有那些塑料垃圾，紙質文件在隨風飛舞，證明著這裏曾經有人生活過，工作過。
這個具有幾千年曆史的古都，華國的政治文化中心，從沒有如此黯淡。但災難降臨之後，這裏將會持續的黯淡，不知會延續多久。
不過時間在這個城市已經變得不重要，對於活著的人來講，每分每秒都是一種煎熬。
隻是他們不必再為一所房子而苦惱，因為他們都有了統一的住所，遠離地麵，深入地下。
如果說原來在地下室生活的人自稱“蟻族”，是迫於無奈的自嘲，那現在所有幸存者的的確確可以稱之為“蟻族”，那些人工洞穴成了他們最後的屏障。
今天的風沙格外大，按照災難之前氣象部門的劃分，屬於特強沙塵暴，能見度低於五米，但這樣惡劣的天氣已經持續了一周的時間。
在這種極端的氣候條件下，那些每天都會上街巡邏的機器戰士已經消失了蹤影，沙塵無孔不入，會侵入他們的身體，進入他們的關節，造成嚴重的損害。
所以，他們破天荒的選擇了休息。
機器戰士的休息日，就是“蟻族”的工作日。
地麵上能夠尋找到的一切物資，都是蟻族的目標。
當然最重要的目標，還是食物。
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用紗巾將口鼻頭臉纏得嚴嚴實實的人從一個排水井中鑽出。
他跪在了地上，就如一隻出了洞穴的老鼠，小心翼翼的四處張望。
狂風夾雜著風沙襲向他，令他分不清東西南北，但他還是完成了五米半徑的偵查工作。
沒有機器戰士！
他拿著一個水管扳手，朝著井壁敲擊了三下，沉悶的聲響在井下激**。
隻是片刻，就有二十多個與他一樣裝束的人從井口鑽出。
眾人鑽出地麵，立刻像螞蟻一般，四處散開，奔向了他們自己的目標。
食物，藥品，衣物，這些原本在生活中習以為常的東西，此時都成了無價之寶。
而原本那些被許多人視為一生追求目標的東西，比如鈔票，黃金，豪宅，跑車，此時都被棄如敝履。
兩個小時之後，這支“工蟻”隊伍再次在這井口集結。
為首的那人大略的輕點了一下人數，便帶著眾人鑽進了散發著惡臭氣息的排水井中。
三個月沒有下雨，巨大的排水管道已經幹涸，接近半米厚的沙塵鋪滿了管底。
行進的隊伍中，有人背著大大的包裹，看樣子收獲頗豐；有的人則是兩手空空，看樣子一無所獲。
但沒有人出聲，隻能聽到“沙沙”的腳步聲。
隊伍走了半個小時，終於在前麵一個光亮處停止了前行。
這個一個排水係統的匯聚點，四處插了幾根燃燒的火把。
這裏空間寬敞，排水管道四通八達，據說可以抵禦千年一遇的洪水災害，不會讓城市出現內澇。
這個華國投入巨資修建的排水係統，讓“來京都看海”成了曆史；但短短的一年之後，京都真的成了海濱城市。
海平麵上升了六十米，淹沒了津唐，直逼京都城區。
“鐺鐺鐺！”
一陣破鑼的喧囂在排水管道的匯聚點響起，這裏是這個幸存者據點的議事大廳。
說是議事大廳，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事情會讓大家一起商議，這隻是領導者美其名曰的叫法。
除了方才外出的那支十餘人的隊伍，又有許許多多的腦袋，在各個分散的水管中鑽出，紛紛朝著這裏匯聚。
敲鑼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穿著一身破爛的製服，分不出是警服還是保安。
男子的身後，站著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男子，不過這人一身筆挺的西服，頭發梳得整整齊齊， 臉上帶著和藹的微笑，朝著每一個人親切的揮手，就像是一個走穴的過氣明星。
不多時，大約二百餘人聚集到了議事大廳，眾人穿著破破爛爛，臉上都烏漆嘛黑，怕是要飯花子都比他們穿的體麵。
“他們回來啦！不知道能帶回什麽！”
“我弟弟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他都爬起不來了！”
“要我說，早就該出去......”
“我和你說，別告訴其他人，在七環路出口那裏，有一個小超市......”
“咳！大家靜一靜！歡迎我們的梅總講話！”那個敲鑼的男子扯著破鑼一般的嗓子喊了一句。
人群的議論聲頓時變得細微，最後鴉雀無聲。
那個西裝筆挺的男子整了一下西裝，走上了一截水泥管，這是議事大廳的最高點。
“家人們！過去的一周，是黑暗的一周！我們的食物和淡水已經到達了臨界點。今天，那些機器魔鬼終於龜縮回他們的老巢，我們的突擊隊可以行動啦！首先，給我們突擊隊的英雄一點掌聲！”梅總聲音洪亮，帶著有力的手勢，的確有領導者的風範。
人群中立刻發出了一陣稀稀落落的掌聲。
並不是梅總的話沒有號召力，而是眾人已經十分虛弱，虛弱到沒有鼓掌的氣力。
“隻要我們大家都按照我們的規定辦事，我相信，這黑暗一定會過去，也請大家相信，我梅隆不會放棄一個家人！”梅總繼續他**洋溢的演講。
隻是眾人舔著幹裂的嘴唇，將熱切的目光投在了那些突擊隊員身上。
真正的食糧遠比精神食糧更打動人心。
梅總似乎發現了眾人眼中的熱望，他習慣性的擺了擺手，盡管沒有一個人鼓掌。
“開始上交收獲！”梅總本來還想多說幾句，但他見眾人興致索然，便及時的改變了策略。
梅總的身前，是一個平坦的水泥台，此時水泥台的上麵，鋪上了一條破舊的帶著暗紅花紋的毛毯。
一個身著黑色鬥篷的男子背著一個沉甸甸的袋子，走到了台前，將袋子裏的東西，一股腦兒的倒了出來。
十幾袋花花綠綠的餅幹，幾盒碗麵，還有兩盒午餐肉罐頭頓時出現在了平台的上麵。
那個男子舔著嘴唇，看著眼前的食物，眼中透漏出一絲期盼。
而眾人看到那兩盒午餐肉罐頭，眼中都放出了異樣的光芒。
“英雄！什麽才是英雄？這就是我們的英雄！”梅總指著那男子高聲的說道。
而那個被稱作英雄的男子，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興奮的微笑。
梅總彎腰撿起兩包餅幹遞給了那個男子，他隨後又撿起了一盒午餐肉罐頭，在手中掂了掂，一揚手，拋給了那個男子。
那個男子激動的接過那盒午餐肉罐頭，顫聲說道：“謝謝梅總！”
梅總大度的擺了擺手，高聲說道：“這是英雄應有的待遇！”
突擊隊的隊員一個個到水泥台前，將自己的收獲上交，每個人都得到了梅總或多或少的褒獎。
不一會兒，平台上的食物便如同一個小山。
一個包裹著嚴實的黑衣隊員，將他的包裹倒在了平台上，幾塊巧克力，兩瓶礦泉水，還有一個圓滾滾的東西直接滾到了小山腳下。
眾人的目光頓時被那個圓滾滾的東西所吸引，原本有些喧鬧的場麵立刻靜了下來。
那是一個有著青色表皮的甜瓜。
雖然議事大廳裏麵充斥著難聞的臭味，但眾人看到那個甜瓜，都好像聞到甜瓜那獨特的清香。
梅總臉上的表情有些驚異，他看了那黑衣隊員一眼，隨後快步的拾起那個甜瓜，小心的捧在了手中，輕輕地撫摸了幾下，就像對待一個剛出生的孩童一般。
“在哪裏找到的？”梅總溫和的問道。
“一個小菜地。”那個黑衣隊員低聲說道。
“隻有這一個麽？”
“嗯！”那個黑衣隊員點了點頭。
“很好！很好！”梅總將那個甜瓜舉過頭頂，高聲說道：“家人們，這是我們半年裏，找到的唯一的一個新鮮水果，這說明我們外界的環境正在改變！等我們有力氣出了這個城市，我們就可以找個農場，自給自足！”
“好！”
“好！”人群中出現了幾個歡呼聲。
“隨後被一陣經久不息的掌聲淹沒。
這個香瓜已經不是一個普通的香瓜，它代表的含義就如和平鴿銜回的橄欖枝一般，是希望。
分發完食物之後，那個找到香瓜的黑衣隊員拿著一盒午餐肉罐頭，在眾人羨慕的眼神中走向他的住處。
那是一個昏暗的半截涵洞，地上鋪著由紙箱，破被，拚湊成的床鋪。
簡陋床鋪上麵，躺著一個男人，淩亂的長發和滿臉的胡須遮住容顏，但他的眼中時有精光閃過。
“咳！”那個男人見黑衣隊員回來，立刻想要起身，“回來啦！”
“別起來，省些力氣！”黑衣隊員急忙俯下身子，扶住了那個男人的胳膊。
“有他們的消息麽？”
黑衣隊員沒有答話，那個男子眼中的精光頓時暗淡。
“看我給你帶回了什麽？”黑衣隊員興奮的揚了揚手。
“午餐肉罐頭，這真是好東西！”男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黑衣隊員警覺的朝著身後看了一眼，隨後拉上了一張破舊的布簾。
“你看看這個！”黑衣隊員伸手在寬大的黑衣了掏了一會兒，掏出了一個小一些的香瓜。
“這！”男子立刻呆愣住了，就像發現了奇珍異寶一般。
就在這時，“嘩！”的一聲，布簾被粗暴的拉開。
“我就猜到了，不止一個！”破鑼般的嗓子在涵洞口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