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鬧鬼的磨坊

子夜過去,深夜來臨,看到別人都睡下後,永夜帶著沉重的睡意,再次趕往了提瑞斯法林地的靜水池。

他把空心瓶裏的碎片——剛剛在熔火之心裏偷來的“朵兒悲傷”倒入了這池水後,他便像以前一樣專注地盯著靜水池。水裏映著月光,像是一麵鏡子。他隱身後坐在水池邊沿的水草上,等著入戲的到來。

一定是月光太耀眼太明亮的緣故,他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刀劍與骨骼相撞的聲音,以及僵屍痛苦的呻吟聲把他從昏沉的睡眠中喚醒了過來。永夜閉開眼睛,發現天已亮了,並不明媚的陽光已經在提瑞斯法林地那些陰沉沉的樹林裏投下了更濃重的陰影。天空上卻是慘淡的黃色。永夜想提瑞斯法林地自洛丹倫保衛戰失敗後,大概從未有過藍天吧!

一個十級的亡靈戰士在打一個腐爛的死者,吵鬧聲就是他和僵屍發出來的。

竟然一直睡到了天亮,永夜跳了起來,開始啟用爐石,回到了鐵爐堡。清晨六點多時分,鐵爐堡裏格外地清靜,隻有衛兵們走來走去。永夜看到背包裏的毒藥已經用得差不多了,決定到廢棄的洞穴那裏買上一些。

一定是昨晚沒有睡好的緣故,他幾乎是生平第一次在鐵爐堡裏迷了路,莫名其妙地走進了探險大廳裏麵,這裏到處擺著古老的書籍和各種怪物的骨架標本。陰暗的角落裏有一個精靈的身影讓他眼前一亮。

那是入戲,她穿著斯坦索姆裏那套藍色的尊貴法袍,沒有穿衫肩,手中也沒有拿著法杖。正以一種優雅而疲倦的姿勢靠在一張椅子上沉沉地睡著,她那雪白纖細的手指緊抓著一本破舊的書籍,椅子旁邊的書桌上也擺了一疊手抄本。

她在這裏查資料?永夜奇怪地想。若不是現在看到,他還不知道這裏的圖書可以翻閱呢。

想到昨晚因為睡著了,錯過了與她相偶的機會,永夜便進入了潛行,走到了入戲的身後,甩出了盜賊套索,再次從入戲身上進行了偷竊。

毫無意外,又是幾頁《不死者筆記》。

這些書頁難道是她手上此刻抓著這本書嗎?永夜湊近一看,這本破舊的書籍用矮人語寫著《古書的修複辦法》,看來不是,永夜的目光匆匆在書桌上那些手抄本上掃過,發現全是各種名字古怪的筆記,雅各因筆記,泰坦戰事筆記,卡斯特諾土靈筆記……

她為什麽要看這些古怪的書籍?黑鷹之影正在熔火之心裏打得熱火朝天,難道這些書籍會有幫助?藏著上古之神BoSS們的神秘攻克方法?

入戲突然抬起了頭,有些茫然的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站起來為自己上了個真言術盾,像是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這是在主城裏麵,除了部落偷襲,都能保證安全。她為何這般警覺?

永夜趕緊向後退去,怕驚嚇了他。盜賊突然現身令人大吃一驚,尤其是一個剛睡醒了的人。

他隻得停在角落裏安靜地觀察著她。

入戲把所有的書籍整理了一下,捧著它們交回給了那個黃胡子的矮人圖書管理員,然後便獨自一個離開了圖書館。

永夜用疾奔跑了過去,跑在了入戲的前麵,他藏進了施法材料商鋪裏麵,然後現身,想走出去,與入戲麵對麵走過時,然後像個正常冒險家相遇那樣和她打個招呼。他有太多的問題要問她。

誰知他走出施法材料商鋪時,卻發現鐵爐堡的探險大廳前麵的廣場空空的,入戲已經了無蹤跡。

“該死!”永夜拍了拍了自己的腦袋。心裏忍不住咒罵到:“這個女精靈到底是誰?為什麽老是這麽神神秘秘的。”奧蘭靈說她視悲傷為食物,這麽多天以後,她應該已經得到了不少朵兒那些意味著悲傷的碎片了。她拿著這些東西幹什麽?這些問題折磨著永夜。

為什麽不用私語頻道問她?永夜問自己。

隨後他又自言自語到:“私語頻道是一種冒昧的方式。我應該麵對麵與她打招呼,然後問她。下次去靜水池一定要與她說上話。”

他轉身跑回施法材料商的屋子,跑到空無一人的二樓,隱身後靠在牆壁上。開始看剛開偷來的《不死者筆記》,這幾頁紙裏潦草地寫著這個神秘亡靈的第五篇日記。

“當你看到風車的時候,戰鬥隨時都會開始!

當我朝著西邊,在提瑞斯法林地裏奔跑時,腦海裏一直響著布瑞爾衛兵告訴我的這句話。

現在那些風車是怎麽了?多年前,我見過那些風車。

當風起時,它們在白色的圓塔上麵旋轉,那聲音,聽起來像是蝴蝶的翅膀在風中歌唱。圓塔下麵,鮮花盛開。那是阿加曼德家族的莊園。

我和他一起站在遠處望著那些美景,對阿加曼德家族的人,甚至對在他們家幹活的工人都感覺到羨慕。阿加曼德家有兩個男孩,長子叫薩爾曼,他長得很高大,待人彬彬有禮,弟弟叫代弗林,他看起和他哥哥完全不同,看起來文弱,但是嘴巴卻很刻簿,常用惡毒的笑話損人。那時候,我曾經做一個傻氣的夢,夢見我嫁給薩爾曼,生活在這個美麗的莊園裏。這是我的秘密,一直不敢告訴他,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生我的氣。

當一個長長的斜坡出現在我眼前時,我知道我已經靠近阿加曼德莊園了。在斜坡上,我看見了一些斷骨士兵和碎顱士兵,這些都是亡靈天災用通靈術奴役的屍體。

我於是知道這個莊園一定是麵目全非了。不然現在已經是布瑞爾軍官的庫勒曼.法席恩怎麽會在提到阿加曼德磨坊時,會是那樣一種奇怪的口吻。在我還是人類的時候,我聽說過這個法席恩姓氏,他們家世代都是阿加曼德家族的傭人。他還有一個漂亮的妹妹,好像叫伊維特,她和阿加曼德家的長子薩爾曼有過私自戀愛的傳聞。

我猜想那是一個謠言,人們就愛嚼阿加曼德莊園的舌頭,因為他們家族實在太引人注目了。

我看到那些風車了,它們的影子在樹林的遠處出現。殺掉了幾個攔路的天災士兵,來到了第一個風車的前麵。

我聽到了喋喋不休的囈語從一個骷髏的嘴巴那裏傳了過來。這個骷髏儼然是這些斷顱士兵的小頭目,他在嘮叨些什麽?我靠近時,他朝我衝了過來,我殺掉他時,看到了他的名字——代弗林.阿加曼德。

盡管他在生前因為那張刻薄的嘴而不討人喜歡,但他可是阿加曼德家的小兒子啊!我難過地把他的殘骸收集進了背包,庫勒曼在派給我任務時就對我說,如果找到了阿加曼德家族成員的殘骸,要給他帶回去。他說雖然他對阿加曼德家族在瘟疫來臨的作為感覺到憤怒,但是對那兩個男孩還是很有感情的。

我繼續朝前走,走進了滿目蒼夷的阿加曼德磨坊,這裏的風車仍然在微風中旋轉,但卻在我腦海裏印下灰慘慘的影子,再不是美麗的花園了。我在磨坊的一間房子,見到了已變成女鬼的妮薩,又在外麵的風車下麵看到了變成了食屍鬼的格裏高,和變成了骷髏的薩爾曼。我逐個殺掉了這些麵目全非的阿加曼德家族成員,並把所有的殘骸收拾進了背包裏。

到布瑞爾小鎮後,我以為提瑞斯法林地的種種慘變已經令我感覺麻木了。但其實還沒有,對亡靈天災的痛恨,和對瘟疫的恐懼,仍令我渾身發抖。撿起了阿加曼德家族長子薩爾曼的屍骨時,我坐在枯萎的草坪上痛心疾首地抽泣著。

抬頭看過,阿加曼德莊園已然是亡靈天災的基地了,這些可惡的鬼魂把這裏的一切都毀了。

多少幸福在這場入侵中灰飛煙滅啊?

當初富甲一方的阿加曼德家族尚且如此,我和他的那個小莊園又怎麽能幸存?

我傷心的時間是這樣地長,導致變成了骷髏的薩爾曼已經複活了。他先攻擊了我,我木然地和他搏鬥了一番,最終最二次殺掉了他。這一次在屍體上搜索,我在他的屍體上找到了一封未寄出的信件,從信封那殘舊的樣子看來,一定是在身上保存了很久了。收件人是著伊維特.法席恩。

薩爾曼給伊維特的私人信件!看來那些謠言是真的。

我帶著這封信,快速地逃離了這個危險四布的鬼魂莊園,回到了布瑞爾的旅館。在旅館明亮的燈光下,我忍不住折開了這封沒有密封的信件,看了一遍後,我對事情的經過一目了然了。

這是一封感人的信件,我要把它整整齊齊地抄在我的筆記裏,到以後給他看,告訴他阿加曼德長子和女傭人的戀愛故事是真的。

“親愛的伊維特:

我將委托我們這裏最迅捷的信使將這封信交給你,希望他能設法穿越我們之間茂密的森林。我希望你能讀到這個,因為這將是你最後一次收到我的消息了。

在這黑暗的日子裏,隻有當我知道了你不會再經受我所經受的厄運,我才能感到些許的安慰。

恐怕當初我父親決定留下來守衛家園是個嚴重的錯誤。亡靈的部隊已經席卷了提瑞斯法林地,雖然我們做好了防禦的準備,而且補給也很充足,但是由於我兄弟代弗林的背叛行為,現在我們缺少足夠的人手來抵抗亡靈的不斷襲擊。

伊維特,如果你接到了這封信,那麽你一定要明白,代弗林是叛徒。

代弗林因為感到絕望而臨陣逃脫,他與亡靈簽訂了一份協議。我不知道他的背叛行為到底給他帶來了多少好處,但是我知道其中必定有詐。

如果你看到我的兄弟,那就快點逃跑吧,因為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惡魔。幾天前的一個夜晚,他殺死了兩個看守,趁我們都在睡覺時把一小隊亡靈帶了進來。

他們發起了淩厲的攻勢。在我們幹掉這些偷襲者之前,他們又殺了一個人。現在我們沒有足夠人來守衛邊界。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會筋疲力盡,而亡靈又會發起攻擊。

雖然那天晚上我在那些拚死作戰的人和麵色憔悴的亡靈中看到了代弗林的臉,但是在我抓到他之前,這個懦夫就溜走了。也許他已經死了,也許他還活著,給亡靈當間諜。

不管怎樣,他都是個怪物。

代弗林警告過我們,與亡靈為敵必死無疑。早在我們被包圍之前——大概就是亡靈剛剛進入提瑞斯法林地的時候,他就說過這話。也許他是想懇求我們離開,也許他是在幸災樂禍。

我總是很難理解代弗林的動機,他從小就是那麽神秘。

不過他是對的,我們的確失敗了,阿加曼德家族將會從此消亡。雖然我現在還活著,但我知道自己的死期也不遠了。

我並不害怕,也不後悔留下來和家人待在一起,不過我最後牽掛的還是你。

你要好好活下去,我親愛的伊維特,那樣我才能安息。

薩爾曼”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這封信,感覺受裏麵的絕望和深情,好像這封信是他寫給我似的。

“伊維特,…….”我突然聽到旅館老板叫著一個服務員的名字。那是一個女亡靈,就站在旅館進門的轉角處。

她是伊維特?伊維特.法席恩!收件人就在眼前!她還活著,她和哥哥一起在布瑞爾為被遺忘者效命,我早該去向她哥哥打聽她的下落的。

我激動萬分走到她前麵,把這封破損不堪的信件遞給了她。

“啊……我可憐的薩爾曼!我求過他好幾次了,希望他能和我與我的父親一起離開阿加曼德磨坊,但他對他的家族實在是太忠誠了!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我詛咒這該死的瘟疫,詛咒這該死的天災軍團!”伊維特匆匆地讀完信件後,悲憤地詛罵了起來。阿加曼德磨坊的慘事在布瑞爾早就人盡皆知了,她一定是還懷著僥幸的希望在等著薩爾曼的信息。

過了好久,伊維特的情緒才逐漸穩定了下來。她平靜而又堅決地對我說,也像是在對薩爾曼的在天之靈說:“隻有弱者才會後悔。身為一個被遺忘者,我已經有了新的目標,但我不再會去愛戀任何人了。感謝你把這封信送到我這裏,讓我知道我的舊愛究竟發生了些什麽事。”

說完伊維特把信件放進了長袍胸口的口袋裏,那個最貼近心髒的地方。然後喃喃自語道:“那樣的生活結束了,永遠結束了!”

伊維特的堅強讓我感覺到了力量。但她說她再不會愛戀任何人仍然讓我陷進了無盡的悲哀當中。

當我走出旅館,把那些殘骸交給了庫勒曼,告訴他我已經完成任務了。庫勒曼把阿加曼德家族的殘骸埋在了布瑞爾旁邊的墓地裏,那些如矮樹林般茂密的墓碑又多了幾個。

望著墓地,我一直在呆呆地想:如果沒有亡靈天災,薩爾曼在家族的阻撓下會不會帶著伊維特私奔,成就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呢?

這真是一個令人痛心的遺憾,但我們都要像伊維特那般堅強地活下去。

我要休息了,明天開始將繼續踏上尋找他的路途。

親愛的,晚安!”

永夜把這頁殘舊的紙小心翼翼地夾進了《不死者筆記》封皮裏麵,和上幾篇筆記歸在一起。這雖然是一本灰色的書籍,但對他而言越來越重要了。

他經過亡靈小鎮布瑞爾許多次,也曾經到過阿加曼德磨坊去參觀過,不知道這裏麵還埋藏著如此動人心弦的故事。

“晚安!”他眼眶濕潤地對著《不死者筆記》輕輕地說,希望那個神秘的作者能感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