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買完回程火車票,剛才又交了報名費,口袋裏剩下的已經不足100元了。

我們三個跑到一家超市門前的遮雨棚下站住,開始討論去哪裏找旅館。

“怎麽辦?去什麽地方住下啊?”

“那邊不是有好幾家嗎?要不我們過去問問?”

“看看那招牌那麽亮,應該很貴吧。還是找個看起來便宜點的吧。”

“是啊!隻要能睡就行了,反正就兩個晚上!”

……

在蒙蒙細雨中找了半個小時,終於在一條小巷子裏發現了一家叫“育才招待所”的小旅館。說是旅館,其實就是當地居民用自己的住房改造的,房東自己住底層,把樓上的房間租出去。雖然條件差了點,但勝在便宜,而且不用交押金。

進到樓上的小房間,一股黴味撲麵而來。

“味道這麽大,這怎麽住啊?”李亮有點不滿意地對老板說。

“冒得問題,我開開窗就沒事了!武漢這天氣你曉得的,太潮了,格老子還下雨……”房東在後麵用一口武漢話解釋著。他一邊說,一邊大踏步地走到裏麵開了窗。

窗戶打開,一股涼風吹了進來,讓人感覺涼爽了很多,房間裏的味道似乎也不那麽明顯了。

“不用再找了吧,就這裏算了,我實在是不想再走了。開著窗戶透透氣,把氣味衝散了就行。武漢天氣潮,其他地方估計也差不多……”我放下包,倒在**就不想起來了。

又跟老板交涉了一會兒,我們租下一個雙人間和一個單人間。印象中老板還讓了20元錢的價,盡管如此,把兩晚的住宿費一交,我身上的錢已經所剩無幾了。

和衣躺在**休息了一會兒,窗外的細雨終於停了,天也漸漸黑了下來。住單人間的李亮過來敲門,叫我們一起去吃點晚飯。

嗎啡連忙跳了起來,嚷嚷道:“走吧走吧!我餓得不行了。”

我躺在**,覺得又餓又累,全身酸軟無力,鼻子也有點不通氣。估計是因為昨晚上奔波得太辛苦,下午又淋了雨,感冒了。李亮好像發現了我不像往常那麽活躍,關心地問:“Sky你沒事吧,感冒了?”

我點點頭:“嗯,有點。不過沒事,休息一下就沒事了。你們下去吃飯吧,我不去了。吃完給我帶一份熱幹麵就行了。”

李亮答應著,和嗎啡下去了。

“Sky,起來了!起來了!你要的熱幹麵來了!”

我睜開眼,李亮站在床邊,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熱幹麵。就他們下去吃飯的工夫,我居然睡著了……

熱幹麵發出誘人的香味,我也顧不上洗臉漱口,直接開始大快朵頤。由於吃得太快,喉嚨裏好像有什麽哽住了一樣,癢得我接連咳嗽了幾聲。

“你這感冒挺嚴重的啊!我等會兒下去再幫你買點感冒藥來吧!”李亮有些嚴肅地

說。

買藥?我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這年頭,藥太貴了,買一次就得消耗幾次通宵的錢。所以在大學期間,我已經養成了感冒不吃藥、靠身體硬挺過去的“好”習慣。時間久了,在我的腦海裏,感冒和買藥成了沒有任何關係的兩個概念……

“沒事啦,就是稍微有點著涼。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買藥……”我趕緊推辭道。口袋裏的錢快沒了,我又不好意思讓李亮自己出錢買,何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錢。

“感冒了別撐著,讓身體受罪。況且現在不是在家裏,是在武漢呢!我和嗎啡在下麵發現了一家網吧,他先去練習了,我給你把麵帶回來後也要過去練練手。等會兒我們回來的時候就給你帶感冒藥回來,你不把狀態調整好,接下來兩天的比賽還想不想拿冠軍啊?”

說完,李亮就匆匆地下樓去了。

這天晚上我睡得很沉,也不知道他們幾點鍾回的旅館。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7點了。看看旁邊的**,嗎啡睡得正熟。而我床邊的床頭櫃上,放著兩盒感冒衝劑。不用問,肯定是李亮買的了。

找到房間裏的開水瓶,衝了一袋藥喝下去。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有效,覺得頭腦清醒了很多,咳嗽也似乎沒那麽厲害了。看著兩盒感冒衝劑,摸摸幹癟的口袋,心想:“昨天交完開房的錢,找Hero隊長借的錢已經所剩無幾了。還有兩天要吃飯,看樣子這買藥的錢隻能先欠著李亮了。唉,要是能在這裏拿點獎金就好了,這樣不僅能還上李亮的錢,還能請他們大吃一頓……”

新世紀網友俱樂部。

嗎啡、李亮和我8點就到了。比賽日的氣氛果然不一樣,人比第一天報到的時候多出了不少。跟西安賽區一樣,這裏到處都是印著WCG標誌的衣服、旗幟、廣告牌。各路媒體記者也都扛著長槍短炮,出沒其間。隻是這一次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我,也難怪,我在這邊報名的ID恐怕是一個人也不認識吧。

早上喝了藥,感冒反而加重了,一直咳嗽著。這樣的狀態,看來這次武漢之行又是凶多吉少啊。坐在網吧的一個角落,我心中不禁湧上了一點頹喪:這麽艱難才得到來武漢重複參賽的機會,上天卻偏偏安排在這個時刻感冒!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矣,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忽然想起了初中時不知道背過多少遍的一段話,雖然現在用它來形容自己的處境有點搞笑的味道,但現在的確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回家的火車票是兩天後的,不論結果怎麽樣,都得拚完了再走。就算是打完了比賽,感冒加重,要在家多躺上一個月,我也願意啊!

想到這一節,一股熱血直向胸口湧來,我把兩隻手用力捏緊,聽著手指關節“啪啪”地響了起來。每次覺得士氣低落的時候,我都喜歡用這種聲音給自己鼓勁。

……

兩天後。

“GG!”

隨著對手HUANHUAN(歡歡)打出這行字,有如煉獄的武漢參賽之旅結束了。“季軍,1000元獎金”,這是我在武漢的成績單。

我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疲憊地靠在椅子背上大口大口地呼著氣。站在後麵觀戰的李亮和嗎啡也發出了一陣歡呼。

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回想起這次武漢WCG之旅,簡直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來之前,我想過自己會取得成績,卻完全沒料到成績的取得是如此艱難。已經完全記不清每一局發生了什麽,隻知道自己按照千百次練習鍛煉出來的本能在暴兵、在RUSH。這是最無奈的選擇,因為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戰鬥。感冒帶來的發燒和咳嗽,讓我的反應變得非常呆滯,隻能用自己最習慣的打法去拚一下。即便如此,每打完一盤比賽,都要出一身的汗,咳嗽好一陣才能好轉過來。

想到激動處,又是一陣咳嗽。我一邊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胸口,讓咳嗽平靜下來,一邊在心裏感歎:“唉,這次真是一言難盡啊……”

一隻手從背後伸過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接著就聽到了李亮爽朗的笑聲:“小夥子很厲害啊,感冒了居然還打得這麽好!”

我勉強笑了笑:“哪裏哪裏,最後還不是輸給LEONA了……”

“LEONA可是最後的冠軍啊,半決賽輸給他沒啥丟人的。在遇到他之前,你不是贏了那麽多高手嗎?最後拿個第三名也不錯了,這可是1000元獎金啊。小子,別謙虛了,過度的謙虛等於驕傲哦……”

“……”

說實話,這次武漢之行,我對自己的表現還是很滿意的。一路走來,擊敗了很多好手,尤其是武漢最著名的叛逆者戰隊中的諸多隊員。直到半決賽遇到了LEONA,才遭遇了第一場敗仗。就算沒感冒,我跟LEONA的勝負也不過是二八開,所以輸給他並不是什麽不可接受的事情。何況他還是最後的冠軍,按照“輸給冠軍的都是亞軍”理論,我其實也是亞軍這一檔次的……

“最牛逼的還是最後跟HUANHUAN那場三四名決賽啊!前麵已經很有劣勢了,最後居然也能扳回來!我在那小子身後觀戰過,他操作不差的,比我厲害多了,但還是比不過你啊!”李亮似乎還嫌馬屁拍得不夠多,繼續說道。

“Sky真可以啊,感冒了也把HUANHUAN這樣的狠角色隨便踹。確實是牛,像我們這種一輪遊的菜鳥,不服不行啊!”嗎啡也在旁邊給李亮幫腔。

兩個家夥一唱一和,大拍馬屁,還不懷好意地望著我眨眼睛。我愣了愣神,一下子明白過來了,這不是在暗示我該請客麽?

“兩個二貨,想要我請客就直說啊。這馬屁拍得我都快吐了。”我嚴肅地說道。

他們兩個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地答道:“別人拿獎金了都是主動請客,哪裏像你這小子,完全沒有覺悟。”

無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