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夠了,玩夠了,中國選手紛紛開始給家裏打電話。韓國的電話費極其便宜(我後來才發現其實絕大部分外國的電話費都比國內便宜很多),但駐地的小山上隻有一個IC卡電話機,於是春節那幾天,電話機前幾乎每天都要排起長龍,而且清一色的都是中國人。

我也穿著厚厚的外套排隊打了幾次電話。兒行千裏母擔憂,在國外樂不思蜀可以,電話還是要打的。

每次打電話時,父母都隻詢問我的生活與身體狀況,再也不談論工作上的事情。

之前得知我來韓國,他們既高興又擔心。高興的當然是我能夠獲得免費出國的機會,在他們看來,向來隻有大人物才能出國的,我能出國絕對是值得驕傲的事情。擔心的則是我是否習慣韓國的生活,會不會水土不服,會不會在外麵被人騙。出國既然是一件好事,突然降臨到我這個不起眼的孩子頭上,他們自然會有一點不敢相信,總是擔心被人騙了。隻不過有了HUNTER的經曆,他們口頭上再也不表達這種擔心了。

不管怎麽說,父母親已經明白了,我現在走的路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圍。他們不理解我現在的狀況,更看不清我未來的發展趨勢。以後,我的一切都隻有我自己把握。他們將會成為後麵的支柱,但也僅僅是精神上的支柱而已。那個為了我能上大學而使出渾身解數的父親,已經老了。

離家的春節,站在首爾郊外的寒風中,我開始真正感受到:我長大了!我需要承擔,並且應該有能力去承擔該承擔的責任!

首要的責任當然是魔獸比賽。

在韓國生活的後期,WEG第一賽季打響了我們征戰2005年的第一槍。對於即將滿20歲的我來說,電競生涯的巔峰期即將來到。就像魔獸戰役中雷克薩常常說的那句話:“What lies before me?”這一年,有什麽樣的成績在等待著我呢?

WEG是韓國人雄心勃勃發展魔獸的產物,其經營理念完全來自於已經取得成功的星際聯賽。簡單地說,他們邀請世界上最著名的電競選手和隊伍,集合在一起進行比賽,由韓國遊戲電視台OGN全程轉播,依靠電視轉播費和現場門票收入來形成產業鏈。

韓國人對WEG的熱情是無可懷疑的,他們免費邀請那麽多選手齊聚韓國就是明證。但這一模式有一個很重要的缺陷——參與者過少。

與WCG的海選賽製相比,邀請賽的參賽者總是最有名的那幾個人。同樣是吸引人氣,小範圍選人的比賽靠的是明星,而WCG靠的是純粹的比賽。你覺得你行,就來參賽,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就知道斤兩。也許前一年你還是默默無聞的小菜鳥,後一年就可以憑借努力連爆冷門,殺到冠軍。這樣的冠軍明顯更有說服力,也更能打動網遊愛好者的心。而邀請賽受限於名額,明星們受到的保護實在太大。

WCG的影響越來越大,而WEG的影響卻隻是曇花一現,當然有很多其他的原因。但我認為,海選賽製絕對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話雖如此,

2005年的第一次WEG仍然讓我非常興奮。

Moon、Zacard、Insomnia、MadFrog、DEADMAN……全世界最頂尖的魔獸選手聚集在一起,個個都聲名顯赫、如雷貫耳,我能參加這樣的比賽,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榮耀。這意味著我在魔獸的江湖裏,已經不再局限於某一門某一派的高手,而成為了代表著中原武林的一代豪傑。WEG就像是一個跨國的武林大會,我們會向那些來自西域或者東夷的高手展示中原武林的強大。

WEG電視聯賽安排非常正規,完全按照他們的星際聯賽的套路來。在一個不大的演播廳裏,台下是熱情的觀眾,台上則是兩個小玻璃房。參賽的選手們就坐在玻璃房裏比賽,還要戴上厚厚的隔音耳罩,以防止被現場解說和觀眾的歡呼所幹擾。

記得我第一次出賽,對手是俄羅斯精靈族選手DEADMAN。

當我們在閃爍的燈光中登上舞台時,台下的觀眾席上響起了整齊劃一的歡呼聲。由於演播廳很小,觀眾並不很多,但他們顯然是經過訓練的,無論是喝彩還是加油都非常賣力而有秩序,氣勢一點都不輸給室外足球場上的觀眾。說起來我也參加過不少賽事了,但WEG是我第一次經曆如此高規格的直播比賽,那種初當明星的感覺至今都記憶猶新。

對於與DEADMAN的比賽內容,我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主要是韓國人營造的電競氣氛確實給力,我光顧著在炫目的燈光下體驗明星的感覺,反而對比賽本身沒啥印象了。整個比賽期間,我好像跟DEADMAN、Zacard還有EAT交過手,但沒遇到Moon。當時我還覺得挺遺憾的,雖然訓練中我跟他打過不少,但訓練和比賽的強度完全沒得比。

WEG第一賽季小組賽的具體勝負已經記不起來,隻知道我闖入了四強,然後輸給了前WCG世界亞軍Zacard。另外一場半決賽中,MagicYang輸給了Moon,等於說兩場中韓對抗都以我們的失利而告終。

對於我們這些選手來說,輸給韓國選手是一件特別鬱悶的事情。這時候隨著魔獸在各大校園的普及,國內很多大學生都開始在網上關注各種世界大賽。我們在WEG上的出局,也引起了各種口水。有些人覺得相比起星際項目,魔獸選手們的表現已經算是不錯了。有些人則認為,輸了就是輸了,而且是輸給韓國人,這種表現是不能接受的。

看了網上的爭吵,我們幾個隊員都覺得挺自責的。由於星際多年以來被韓國人所壓製,大家都憋了一口氣希望看到魔獸能夠大敗韓國人,這種心情我們知道。

但是我們也清楚,由於暴雪遊戲發布時間的問題,我們練習魔獸的時間比其他國家的選手都晚,他們自然暫時走在了前麵。

不過,一時強,不等於一世強。

隻要努力,有朝一日中國選手也會拿到世界冠軍——我一直堅信這一點。隻是我不知道,這個曆史性的任務,會在哪一天,由誰來完成。

WEG半決賽結束後,我們就回國了

,WEG最後的比賽也在北京舉行。

在首都的一個體育場館內,我在三四名決賽中戰勝了MagicYang。世界第三名,也算是個不錯的成績了。但半決賽失利,同室操戈才拿到第三,所以我對這個世界第三並沒有太多的欣喜。

決賽在兩位韓國人之間展開,剛剛獲得2004年WCG世界亞軍的Zacard延續了自己悲劇的命運,輸給了Moon。而Moon則就此開始了自己的WEG連霸之旅,也逐漸地登上了所有魔獸愛好者心目中No.1的寶座。

在我的電競巔峰期,有兩個對手是不能不提到的。一個是2004年WCG世界冠軍Grubby,另一個就是Moon了。借著國內外魔獸比賽風起雲湧的東風,這兩個人成為了當時魔壇的泰山北鬥。他們之間的比賽,被稱為火星撞地球的“木瓜大戰”。直到我兩次獲得WCG世界冠軍,“木瓜大戰”才變成了“木瓜蓋大戰”。

按照尊老敬賢的傳統,還是先從Grubby說起吧。

Grubby,荷蘭獸族選手,兩屆WCG世界冠軍,WEG世界冠軍,ESWC世界冠軍,其榮譽之多讓人歎為觀止。擁有“史上最偉大的魔獸選手”這個頭銜,他的競爭力絕對是最強的,隻不過還沒強到秒殺其他所有人就是了。

他的原名翻譯過來是非常饒舌的“曼努埃爾·申克赫伊岑”。出生日期是1986年的5月11日,比我還小一歲,但他拿到WCG冠軍卻比我還早一年。不過他直到18歲還在上高中,而同齡的我都讀完大學開始實習了。各有各的優越感,我們也算是扯平了。

很早以前Grubby也是星際黨,魔獸出來之後他就馬上轉型了。據說是他覺得星際裏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隻有手速快到變態的韓國人才能玩得轉,這使得他自己跟韓國選手一比就像個菜鳥。身為一個完美主義者,Grubby顯然不能允許這種情況出現。

在歐洲,Grubby的魔獸基本上沒有敵手。我還聽過一個段子,說Grubby參加荷蘭的一個魔獸比賽,結果大家聽說這個消息後沒人敢報名。他直接跑了一趟賽場,連鍵盤都沒有碰就奪冠了!想想中國,300元的比賽都能讓大批國家級選手擠破頭,地大物博、人口眾多的國家真是傷不起啊!

後來或許是覺得在歐洲已經獨孤求敗,Grubby獨自一人到了韓國,成為正式的電競職業選手。在韓國,他總算是遇到了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Moon。

前麵提到,Moon,原名張宰豪,號稱第五種族。他出生於1986年12月14日,比我和Grubby都要小,但成名卻是最早的。韓國的電競氣氛不是蓋的,早早地就把Moon打磨成了名揚天下的魔獸巨星。但高手太多、氣氛太好,有時候也有反作用,比如此後好幾次WCG,Moon都敗給了四大鬼王,連韓國預選賽都出不了頭。Moon離“魔獸之王”始終差那麽一點意思,就在於WCG上的成績太單薄了。而如果他能躋身決賽圈,情況肯定會有所不同。

(本章完)